臨兵斗者皆陣列在前 斗字篇 奪舍 上
    方羽靜靜的立在龍首山的峰頂,遠遠的望著山腳下被大雪覆蓋下的小鎮。雪後的清晨,小鎮上幾乎看不到人影。「現在天剛麻麻亮,大多人都還在睡覺吧。」方羽無聲的笑了笑,目光又掠向自己家的小樓,三層高的小樓上靜悄悄的,一點昏黃的燈光灑出,那是自己出來時打開的走道上的小燈。要不是自己的目力驚人,在天已快亮的時候隔這麼遠是看不到燈亮的。想起一向早起的父母現在還在和別人一樣熟睡,方羽空明的心境裡有一種暖流在湧動。

    自從那天父親艱難的說出近三十年前用偶爾得到的《太平經》殘篇上的七星祈命術為剛新婚不久的母親續命的一切後,到今天已經快三個月了。從當時父親說出他藏在心裡近三十年之久的秘密開始,方羽就知道父親真把他當大人看了,而他也確確實實知道自己真的變成一個不凡的人。因為自他出定後,他看父母親的時候看到他們身體的周圍有一層淡淡的光環,而在母親的頭頂處有一處非常弱,眼看要斷了,但被另一種顏色的光給補上了,而那種光是父親頭頂光的顏色,而父親的頭上的光和全身的光相比要弱的多,特別是左面的一部分,淡的幾乎看不到了,當時他心裡沒來由的一緊,一種說不上的明悟掠過心頭,所以有了後來問父親續命的事。

    當知道一切後,他忽然明白了父親多年來日勝一日偏頭痛的由來和關於命理上母親活不過三十歲而卻活到現在的原因,更明白了從小看到的父親對母親「怕」背後的深情,當年他作錯了什麼怕父親責怪而找母親庇護、往往得逞的童年往事一一流過心頭,他面對著也同樣沉浸在往事中的父親,險險的沒掉下淚來,他腦海裡還沒來由的閃過一段文字:「為人祈命若術有成,施術人必減相同的壽元,且死狀淒慘,受三天三夜活罪後始能大歸,並三百年內不得進入輪迴。」從父親略帶遲疑的講述中他知道父親肯定也看到了這段文字,卻瞞了沒有說。他強忍著將要奪眶而出的淚水,壓下心頭狂湧的對父親的敬愛,心念電轉,低頭迅速在心頭把在定中知道的一切道法密術一一整理過,而後抬起神光四射的雙眼,手扣子午訣,口中低喝:「疾!」全身明光大起,銀白色的光球迅速漲大,把他和父親罩住,一時間書房裡狂風四起,樓外的雷鳴電閃也彷彿助威般的劈個不停,書房裡的吊頂燈啪的一聲炸碎,四散的玻璃片一落向光球,就像被更大的爆炸力炸開一樣更快的射向四周,豎直的紮在房頂和四周的牆皮和書櫃上,又聽著光球中的方羽悶雷般的一聲低喝:「體證虛空,復歸元極」光球由銀白色剎時轉為金黃色,書房裡狂風頓止,黃光流轉。「固」一聲低喝後,黃光隱沒,書房裡一片黑暗,只聽到方羽粗重的喘息聲和方廷軒悠長的呼嚕聲。

    「啪」方羽打開書桌上倖存的檯燈,順手抹了一把滿臉的汗,環顧著書房裡一片狼籍的樣子,顯得疲倦的臉上露出苦笑:「這是什麼《涵養本源救護命寶訣》呀,弄的書房裡亂七八糟的,不過還好,看起來很管用的樣子。」轉頭看看已經在歪在籐椅上熟睡的父親,方羽仔細的觀察了一下父親的明光,看到整個光環如圓似鏈,光華閃爍,再無半點瑕疵,滿意的笑了。

    回想到這裡,方羽本來空明的心境忽然有了奇異的波動,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閃過心頭,這是近三個月來的頭一次,從那次最後出定給父親解決了續命術留下的後患後,方羽在家裡成了個透明人,每天不是深居簡出的躲在書房看家裡的藏書,就是每天到離家不遠的龍首山上出遊,父母在大睡三天醒來後,居然也不再多問兒子的行動,全家好像有了個默契,都絕口不提方羽所發生的一切事。老兩口只是默默注意著兒子身上日新月異的變化,本來健壯碩長的身體迅速變瘦了,如果說以前象老虎的話現在就像一隻豹子,雖然瘦了但更顯得充滿活力和敏捷感,全身上下越來越透出一種自然的灑脫。話比以前少了,變化最大的是兩個眼睛,當初黑寶石一樣閃爍的光芒不見了,越來越像兩口深潭,深邃而又活潑,一旦笑起來,整個笑容就像春風吹過大地,能把面對的人帶入生機盎然的春天。兒子越來越有神秘感了,可是除此之外,面對著越來越懂事孝順的兒子,方廷軒夫婦倆也就不去在意兒子的一些怪異了。

    對於方羽來說,父母這近三個月的寬容是很讓他感動的,隨著他對自己突變得來的能力越來越多的瞭解,對人性對事物的看法也越來越明瞭。不過這三個月他也沒有白費,他知道再過一半天他就可以完全弄懂他得到的這些東西了,現在世間的萬事萬物在他的眼裡和感知裡早已不是三個月前的樣子,就在這龍首山上,他通過植物的觸覺明白了春生夏長秋收冬藏的天理,通過飛鳥的翱翔,明白了方園曲直尖的物性,跟著山腳下奔湧的黃河水,他的身外身、影中影得到了長足的發展。心態更長處於空空蕩蕩、恍恍明明、一無所有、一切無往的境界,現在怎麼忽然有這種不舒服的感覺呢?他極目遠望,就這一會兒功夫,小鎮上還是行人稀少,而自家的小樓上卻燈光齊亮,特別是一樓客廳裡的燈也亮了。「難道這麼早就來客人了?」方羽邊想邊往山下走著。

    方羽一進客廳,就看到父親和兩位厚厚外衣都沒脫掉的人在說話,定睛一看,其中一個居然是他家的世交,遠在三百里之外文縣的名門黃家的主人黃遠,另一個是他家的司機老林。

    看到他進來,司機老林強笑著半站起身問候:「方少回來了。」

    他緊走兩步上前,迎著才發覺他的父親和黃遠的目光,對著黃遠深施一禮:「黃伯伯好。」又對著老林微笑著點點頭,「老林你好。」

    黃遠緊繃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小羽你好,幾年不見越發的俊了。」

    他微微一笑,剛要接話,就看到母親拿著父親出診的皮箱出來了,雙目微紅,顯然是剛哭過,他愕然的望向父親,父親沉重點點頭:「是你黃橋黃二哥得怪病,你黃伯伯是來接我去看病的。」

    他一怔,急對著黃遠:「黃伯伯,二哥得了什麼怪病?很重嗎?」黃遠的臉上一片淒然,長歎著搖了搖頭,雙目中居然有淚光閃動,他的心裡一緊,黃二哥看來是很危險了,因為從小到大,他從沒在黃遠臉上見到過如此悲涼的神情,在他的記憶裡這個號稱文縣首富的黃伯伯一直以手腕強硬、為人嚴酷而著稱,雖然他們為世交,對他們小輩一向很好,但也是這些世交裡最嚴肅的長者之一,所以他一進客廳看到是他,就趕緊用最嚴格的禮儀問候,可在他臉上竟然露出如此神傷的表情,他不由的對自小交好、而最近在商界大有前途的黃橋黃二哥擔心起來。

    正在他陷入沉思的空裡,父親問到:「現在還說不好是什麼病,小羽你去不去看你二哥?」

    「去!去!去!怎麼不去!」他一邊連聲應著,一邊在心裡暗驚,看來黃二哥真的有生命危險了,父親的話裡竟然有去看最後一面的意思。一縷哀痛掠上心頭,隨即又被另一種奇妙的感覺所溶解,靠著他對自己最近靈覺的領悟,莫非黃橋有驚無險?他隱隱的想著。

    素以能爬山路而聞名的沙漠王此刻就像一架牛車一樣在山道上碾雪前進,山道上的積雪有半尺多厚,一路行來,天地間只是白茫茫昏沉沉一片,從早上車出了小鎮不久,雪就紛紛揚揚的下了起來,到了下午,整個山道除了他們的車,別的一個車都不見,兩側雪峰入雲,路旁的深涯現在也因視線昏暗而望不到底,山連著山,溝連著溝,雪花大如鵝毛,路邊偶然見到一棵樹,也像一個巨大的雪菇,分不出是什麼種類,整個山勢路況,給人一股無言的壓力。

    方羽坐在司機老林的邊上,一面驚詫於山路的險奇,一面暗想自己為何以前走的時候從沒有這種感覺,他看著老林緊張的神色和微微出汗的面孔,心裡不禁佩服著。後面的父親從上車後一聲不發,黃遠也只是一根連著一根的抽著煙,整個車廂裡煙霧瀰漫,間或裡傳出黃遠和父親的一兩聲咳嗽,車上的空調還不錯,車廂不算太冷,但是氣氛卻像一塊巨大的冰壓在閒著的三個人心上。

    到了傍晚,車終於穿出了山道,速度快了起來,還有十五公里就到文縣縣城了,眾人的心情也不由緊張起來,就聽著後坐的黃遠深深吸了兩口氣:「廷軒,你覺得橋兒的病還有救嗎?你可是我們最後的希望了啊。」聲音竟有些沙啞。

    「遠哥,你放心,小弟會盡全力去治的,我剛一路上在想小橋得的是什麼病,根據你說的狀況有點像是古籍上提過的離魂症,如果是那個病,就要大費手腳了。唉!」

    「離魂症?」黃遠和方羽聞言都是一驚,黃遠驚奇於病的名字,方羽是驚於現在還有這個病,一面在想著看過的《七步塵技*術道》裡關於離魂症的記載,一邊聽父親給黃遠的解答:「古籍上說人身有三魂七魄,得離魂症的人有兩魂六魄游離在體外,說死未死,說活又什麼都不知道,有點像現在的植物人,但植物人總是由外傷或是其他意外造成,這和小橋的症狀不太一樣,另外照你說小橋的腦部思維活動異常活躍,這和植物人也是不一樣的,在睡夢裡忽然大叫一聲後陷入驚人的高燒狀態,一連三天不醒,用最現代的儀器都查不出任何毛病,我也只能這麼推測了。黃兄啊,你要有思想準備,只怕……只怕……」父親哽咽著說不下去了,方羽轉頭驚看下發現一向鎮定自若的父親兩眼含淚,愧疚的望著臉色煞白、淚水泉湧的黃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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