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上學真好啊。
吳天在心裡狠狠佩服自己一把。太陽已經升得老高,他還窩在床上不動彈。如果上學,那能享受到如此清福。
早晨的陽光已經變的有些火辣。吳天依然頑強的堅守陣地,不肯爬起來。只是在陽光烤疼屁股後往邊上挪挪,一來二去,就被逼到牆角。
父母從天不亮就開始在忙活著收拾屋子,父親的笨手笨腳不時引起母親的低聲埋怨,讓吳天感到好笑他才不肯起來幫忙,要不然被埋怨的就是他了。
「到現在不來,不會不來了吧?」
「問問小天,他到現在還在睡懶覺呢。」吳天的懶惰行為讓被老婆訓斥一早晨的吳大有很不爽。
廢話,我哪知道,再說來就來唄,至於這麼大張其鼓,興師動眾嗎?
一個尖銳的突如其來的聲音把吳天嚇得一機靈。喊話的是鄰居四嬸子。
「弟妹呀,你們家來客人拉!一個像是剛得場大病的漢子,一個老婆,還有一個漂漂亮亮的大姑娘,是你們家親戚嗎?我怎麼從沒見過?」
我們家親戚就該你都認識嗎?吳天對四嬸子愛亂打聽事的毛病深惡痛疾。四嬸子也不是什麼年齡輩分排行,而是一種類似職業職稱的稱號,除了自家親戚,80老翁可以叫,3歲頑童也可以這麼叫。這職業在北方農村常見,城市裡基本絕跡。
這類人的基本特點是
一為人熱情,村裡誰家有個大事小情,紅白喜事會第一時間趕到,熱情幫忙,完全不收任何費用。在主人搞不懂的地方,或者忙不過來的時候,可以擔任臨時家長角色,同樣不收任何費用。
二須具備腿快嘴快的高難度技能,耳聰目明,擅長從蛛絲馬跡探尋真相,是八卦新聞的主要製造者和主力傳播者。同樣不收取任何費用,比八卦新聞記者操守好很多。
三在人群中的評價基本呈正面,因為雖然有些討厭,但是很多時候卻離不了。
吳天惱怒的另一個主要原因是他知道覺睡不成了。
磨磨蹭蹭穿衣洗臉,在父親的吆喝下出門迎客。
張愛國一家已經轉過牆角,走了過來,身後跟著許多看稀奇的閒人,在熱情的向來客介紹吳天家祖宗八代的具體情況,具備准四嬸子資格,只是功力相差甚遠,類似龍套演員和明星大腕之間的差距,不夠資格讓向家大哥給安排個姓名。
張愛國明顯還有些虛弱,不過健康情況比前兩天好的不是一點半點。張愛國老婆似乎不太適應村民的熱情,低著頭,緊緊跟在丈夫身後。後面是張馨,咦,她怎麼沒半點羞澀之意,還高高揚著頭,有個性阿,阿,這丫頭看來今天精心打扮過,讓吳天看的眼熱,心跳,外帶想留鼻血。
兩家人都站住了。吳天在父親明顯示意下走到中間。現在的形式相當於國家元首正式訪問,馬虎不得,引起外交糾紛事小,失了禮會讓長舌婦們笑話一輩子。
「爸媽,這是張叔。這是張家嬸子,她是我同學張馨。」
介紹完畢,吳天知趣地退後,下面是兩國元首互致見面詞的時候。
張愛國緊走兩步,一把攥住吳大有的手「大哥,我是來感謝小天的救命之恩的,你養了個好兒子,小孩子當不得大人一拜,免得折了他的福分,您就替他受我一跪吧。」
吳大有大驚失色,他沒想到張愛國要行這麼大的禮,慌忙攔腰抱住他,嘴裡嚷著「兄弟,使不得,使不得,快請起。」到底是久病初癒的人,難敵吳大有的堅決阻撓,放棄了下跪的打算,而手腳麻利的四嬸子和媽媽早在張媽還沒作出動作前早已貼身保護,什麼妹子阿,莫客氣的嚷成一鍋粥。
三個女人一台戲!
吳天饒有興致的看著苗條俊秀的張馨,心說,跪呀,我保證不攔你,嘿嘿。可是人家女孩瓊鼻一皺,似乎還哼了一聲,沒搭理他,讓他大沒趣。
吵吵嚷嚷進了家,又吵吵嚷嚷安排作位,吳天心裡的那點興奮早已跑到爪哇國去了,真不知道,這些大人是怎麼想的,為了一個位置至於嗎?坐那不行。
看張馨,咦,在吳天印象中,張馨是個個性張揚,風風火火的人,怎麼規規矩矩的,兩腿併攏,兩手搭膝,頭微垂,面帶笑,咋看咋是個乖乖女,還有點像羞澀的小媳婦,稀奇阿,古怪阿,昨天還在學校裡大發雌威,今天就這模樣,莫非他們家又給她吃了能變性格的仙丹?
張馨的眼神撇過來,吳天一看,樂了。全是裝出來的,哈哈,指不定昨晚她媽怎麼訓練她的,那眼神充滿了憋屈,無奈,拚命向他求救呢。
吳天憋著笑。
「爸媽,張叔張嬸,我和張馨出去走走。」
「去吧去吧。」他媽笑著說。
「去吧,和我們這幫老太太老頭在一起怪悶的。」張馨媽也笑著說。
怎麼倆個媽的笑容都怪怪的,讓吳天很不舒服。
吳天家在吳家村西頭,走50米不到有個小樹林,林子邊上有一塊挺大的臥牛石,周圍樹陰濃密,是個納涼驅暑的好地方,臥牛石常年被人摩擦,光潔如玉。
吳天跑過去,躺倒在大石上,笑得喘不過氣。張馨氣得牙癢癢,狠狠踢了他一腳。
吳天怪叫一聲「幹嗎呢,好心把你救出來,還打人。」
「誰要你救了?」
「行行,好心當作驢肝肺,你回去做乖寶寶吧,哈哈。」
張馨作勢要再踢,吳天一轱轆爬起來。
「好好坐著,仰八叉的像什麼樣子?」
「管的真寬。」吳天嘟囔著,還是老實坐直,「你也坐啊。」
「太涼了。」
「你等著。」吳天扒開一條石縫,變魔術似的拖出一個小板凳,「坐吧。」
「你藏的?」
「不是,老早就在這,誰在這兒乘涼誰坐。」
「你們這人真好,就是太熱情,叫人受不了。」
「習慣就好。」
「你治好我爸,我還沒有謝謝你呢。」
「咳,朋友嘛,說謝見外了。我還沒謝你在學校裡給我打報不平呢。你得罪了他們,小心他們報復你呀。」
「哼,他們還敢報復我?我放過他們就不錯了。」張馨不屑一顧的樣子讓吳天不禁打了個冷戰。
「聽劉安說你不想上學了?」
「嗯。」
「想憑神醫的牌子吃一輩子?好在現在哪都能考大學,以後我給你補課,咱自學,省得受他們的癟氣。」
「你給我補課?」吳天很詫異。
「怎麼?我知道你的成績,教你綽綽有餘。」
「我」
「行了,用不著謝,每天一小時,不收家教費哦。」
面對這自以為是的女孩,吳天只能選擇沉默!他心中最後的一點旖念消失的無影無蹤!媽呀!武媚娘!
「走吧,你媽叫吃飯呢。」
國宴,你吃過沒有?我想如果有人這麼問你,你一定會先給他加一稱號——白癡,然後再反問一句你吃過嗎?
吳天沒有吃過國宴,全國3億人,沒吃過的能佔沒啥稀罕的。可是,吳天在電視上看見過國宴。結論是,那宴會一定吃不飽,回家還得再吃一頓才行。
想想看,一張張桌子擺得整整齊齊,無數的攝像機盯著,就餐的人危然正坐,眼睛牢牢盯著領導的一舉一動,拚命作出一副聚精會神聽領導講話的樣子,背坐著的脖子都快扭成80度,能吃好,鬼才相信。那也是力氣活,不容易呀,扭脖子的那些出門不進醫院就算體格棒。
吳家家宴比不上國宴。可是規矩也蠻多的。
男一桌,女一桌。就這麼幾個人,湊一塊不行嗎?答案當然是不行。男一桌還正常些,張叔是客,在貴賓位,二伯是村支書,久經考驗在主陪位,這家也就他能幹這活。吳大有的副陪,大伯在二席。
女桌就比較奇怪,坐主陪的赫然是四嬸子!吳天他媽還在廚房忙活呢,四嬸子兩眼雪亮,不停地打聽事情經過。人家說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短,這長舌婦怎麼吃也不會嘴下留情!
酒席,客套。
告辭,客套。
吳天暈頭轉向。最讓他受不了的喝得醉醺醺的老爸居然拍著他的肩頭說,兒子,行啊,一箭雙鵰!還好媽媽沒說什麼,唉,那是啥眼神。
暈!連大伯二伯都一副憋著笑的模樣,嗚嗚,我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