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戈本來還在等著李丘平主持善後,但見李丘平正在替若雨療傷,便也沒有辦法,只好由他自己主持此事。狄戈畢竟是丐幫的幫主,平日裡也習慣了統御群雄,做起這等事,較之李丘平這個盟主更是得心應手。
若雨逐漸清醒過來,忽然間驚覺自己正靠在李丘平懷中,而周圍鐵血神州的兄弟則忙成一團,一時間俏臉通紅,雖然她戴著面紗,但李丘平何等眼力,將若雨這罕見的動人表情看了個清清楚楚。
若雨深吸了一口氣,立刻又恢復了平日裡的笑顏,美則美矣,但在李丘平眼中,卻不及方才真情流露時之萬一。
「我沒事了,你的內力很神奇啊!趕快去救你的宮妹妹和東方妹妹吧!」若雨精神一復,立即就將場中形式看了個通透,於是對李丘平說道。
李丘平心中有數,若雨確已無事,以目前情況來看,她損耗的內力也很快便可補足。李丘平笑了一笑,應道:「好,那你先自己回房休息,我去看看其他兄弟們,有什麼事隨時叫我。」
見若雨默然點了點頭,李丘平便自行去看望宮琳琅等人。他倒是很想借此機會和若雨好好處處,不過眼前的確沒有空閒。混元真氣修煉到這個階段居然會有如此神奇的效果,當真讓人意想不到,但越是如此,他身上的責任就越是沉重,受傷的人很多,他得先去看看哪些人還需要他真氣的幫助。
宮琳琅、東方素雅等人算是被羿九陽和若雨聯手所傷,內傷著實不輕,他們的傷和若雨的性質並不一樣。混元真氣上應天道,乃是主生的修為,主要的功能乃是激發受益者本身的生命潛力,從而達到養生的目的。
宮琳琅等人受的是嚴重的內傷,這混元真氣再厲害,也沒有可能一醫而愈,不過經過了李丘平的輸氣,眾人皆感覺精神熠熠,便是重傷垂死之人,也是覺得體內一片生機,想來再佐以藥物調理,慢慢復原不在話下。
連續替數十人輸氣已經將李丘平的真氣抽空,餘下一些只受了輕傷的兄弟他便不再幫手。此時已近黃昏,晚上還要赴連城的約會,李丘平必須要先休息一陣,以補滿內力。連城雖然不像是有什麼惡意,君臨幫的目的,李丘平也大致能夠估計到,但萬一一言不合動起手來,總不能連還手的力氣都沒有吧。
此役鐵血神州陣亡了近百人,而有超過一半是死在了那些投石之下,這也給了鐵血神州的各個年輕骨幹一個重要的警示,實力並不能代表一切,謀略也不能把所有的情況都預計在內,像這樣比較上規模的爭鬥,情報始終佔據了的位置!
若是李丘平、宮琳琅等人能夠預先知道敵人攜帶了大批的投石器,自然也會在這個殺局中做出相應的變化,那麼這一役很有可能就是一個完勝,就算是羿九陽也不能改變結局!
各名門的精銳總結了經驗後,紛紛至信各自的師門,要求更多的。這一役各大派未及派出援手,聽說了這一戰後亦是大感驚心動魄。各派前輩因各種關係而李丘平,派出自己的得意弟子,一是有讓豎子成名的意思,二來也存了要和李丘平比一比的心態,其中倒是遊戲的成分居多,怎麼也沒想過要靠著這幫年輕人去保家衛國。
哪知道,金人可不這麼看,有了李丘平和狄戈等人的帶頭,這在各大名門眼中有如兒戲的鐵血同盟,就已經成了他們的心腹大患!這一擊,天鷹堂可以說是傾盡了全力,抽調了附近所有的高手,若不是有若雨和宮琳琅這等奇才,鐵血神州便是強上了天,也是全軍盡墨的結局!
撇開兩國國力不說,大宋武林從來就沒有把其他國家的武林人士放在眼裡,即使是金國出了三大絕頂高手,亦是同樣得不到這些眼高於頂的前輩的重視。而自己的得意弟子,居然險些莫名其妙的就被金人給滅了,各派前輩當然嚥不下這口氣,一面暗自埋怨李丘平亂來,一面暗中調度,要給鐵血神州以最大的。
一應事宜在狄戈等人的操控下緊鑼密鼓的進行。
卻說李丘平真氣已竭,再加上剛剛突破,需要穩固真元,這一坐息就是好幾個時辰,醒轉時已經是半夜了。
眼看子時將近,李丘平原來還打算翻看一下《劍道》,而卻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了。
李丘平洗了個澡,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整個人精神煥發,便拒絕了杜青峰等人的陪同,一人一劍前往關帝廟與會連城。
這關帝廟不知建了多久,已經比較殘破,但廟外卻打掃得很乾淨,廟內亦有燭光穿過門窗露將出來。李丘平六識略掃,那廟中明顯有人,卻不像是連城,現在距子時還有小半個時辰,卻是什麼人,半夜間還在這小廟中流連不去呢?
「吱」一聲響起,李丘平推開已經快要腐爛了的廟門,進入廟內。
在還顯得比較乾淨的泥塑關公像前,三支大紅燭辟辟啪啪的燃燒著,一個慈眉善目、眉發俱白的老和尚,盤膝坐在神像前,低開似閉的雙眼正望著李丘平,看來最少也有七十多歲。
這老和尚身懷絕技,並非尋常的出家人,李丘平在廟外就已經知道了,這一見面更是覺得深不可測,其人的氣息淵深沉雄,無聲無息間,氣勢撲面而來,修為已經到了李丘平無法看穿的地步,偏又中正平和,不帶絲毫威脅。
李丘平對僧人向來就有些好感,這老和尚既然沒有和他說話,他卻也不願去打擾別人,便雙掌合什向老和尚禮了一禮,隨即上前取了一個蒲團,自行到一旁坐下。
李丘平看不透這老和尚,豈知這老僧也同樣看不透他,此時正在驚訝當中。
那老僧剛見到李丘平時就已經施展了佛門的一路高深武功,而李丘平卻似乎沒有任何反應,不動聲色的就坐到了他旁邊。
「小施主深夜來此,不知可有事麼?」
李丘平行止有禮,卻飄然灑脫,不聞不問。這老和尚乃是有為而來,卻不得不先主動說話了。
李丘平點頭答道:「小子約了朋友到此說話,卻沒想到打擾了大師了。」
老和尚笑道:「這可巧了,老衲也在此與人有約這卻如何是好!」
「哦,莫非約會大師與小子的竟是同一人?」
老和尚武功高深,連城同時邀約二人大有可能,一進門的時候李丘平就已有此想法,索性便說了出來。
哪知這老和尚卻搖了搖頭:「不會的,老衲與人的約會,乃是十年前就已定下,其人一向獨行,不可能會認識你這樣的小娃兒。你的武功路子,好像是五嶽派的吧,那就更不可能與她有什麼瓜葛了。」
老和尚頓了一頓,雪白的眉毛,忽然聳動起來,道:「有人來了!」
李丘平早聽得遠方沙沙作響,那是鞋子踏在枯葉上的聲音,來人龍行虎步,也不施展輕功,頗有些天下任我橫行的意味。
老和尚話語剛落,一人大步入廟。這人身形雄偉,長髮披肩,肋下夾著個小包袱,手上提著一大壺酒,那酒香透壺而出,轉瞬間滿室異香。
此人正是連城。
連城環目一掃,問道:「大和尚是何方高人?我與這位朋友要在此喝酒吃肉,閣下若是不便,便請離去罷了。」
和尚微笑道:「酒肉穿腸過,佛在心頭坐,和尚雖然不喜,卻也不避。二位自用便了,不用顧及和尚。不過,和尚於此與人約在丑時,二位可否於丑時前離開?」
連城放下手中事物,隨手取了個蒲團坐下,說道:「你約你的,我們約我們的,咱們卻有什麼必要離開?」
老和尚欲要再說,連城擺了擺手道:「相聚即是有緣,大和尚若是不棄,坐下喝一碗,咱們也結個善緣。我知道你的意思,但這天下還沒有什麼需要連某人避讓的,你面前這位小友,大概也不是什麼怕事的人,大和尚切勿自擾!」
「阿彌陀佛,既是如此,老衲便叨擾了!」
連城哈哈一笑,從包裹裡取出幾大包滷肉,兩個酒碗,卻隨手將那兩個碗摔到了地上,砸得粉碎。
連城道:「大和尚,李小友,這個酒乃是真正的百年汾酒,等閒難以喝到,不過連某只準備了兩隻酒碗,想來咱們喝酒都是可以不用碗的,為表示連某人的誠意,這碗咱們就都不用了吧。」
連城說罷,將左掌平伸,右手舉起酒壺,將那百年汾酒往左手掌心傾出。只見那道酒線倒入掌心後卻並不散開,漸積漸高,一會兒,那酒水在連城掌心聚成了一個內碗的形狀,更無一滴漏出。連城手掌略晃,那酒水也在他掌心動盪,便似手掌之上真托著一個無形的酒碗一般。
連城伸出酒壺,說道:「連某就不代勞了,兩位請自倒酒。」
「好功夫,即是百年汾酒,和尚自然也要陪一碗的了。」老和尚嘿然一笑,接過那酒壺,有樣學樣,便也在手中倒了一碗,隨即把酒壺又遞給了李丘平。
這聚真氣而成實質,依此而成無形酒碗的功夫,不但需要強悍的內力,而且對真氣的控制也要達到極高的境界方可。李丘平的內力,要論傷敵,遠不及連城,但要玩這個,以混元功的特質,以及李丘平已然入微的境界,則是再輕鬆不過的了。
李丘平以右手倒酒,左手卻伸出拇指與中指虛捏,混元真氣在指間形成了一個高腳杯的形狀,滿滿的也倒了一杯,說道:「二位請!」
那老和尚臉上露出訝異之態,連城氣勢外顯,人在壯年,這等修為雖然驚人,卻還能接受,但李丘平年不及弱冠,卻似乎比他二人還要高明,這就不得不讓他驚奇了,五嶽派何時能教出如此人物了?
老和尚滿心驚訝,連城卻是哈哈大笑:「李小友不負盛名,連做的酒杯也這般別緻,來來來,連某先敬你一碗。」
李丘平亦不客氣,舉杯一飲而盡。
連城便是在飲酒時亦是霸氣逼人,但他絲毫沒有做作,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狀極痛快。李丘平出門時本來就沒吃飯,正覺得有些肚餓,這一下受其感染,便放開胸懷與他爭酒搶肉。二人吃喝得酣暢淋漓,倒把那老和尚給晾在了一邊。
過不了一會,幾大包滷肉被吃了個乾乾淨淨,那壺百年汾酒也見了底。
連城將手往包裹上一擦:「李小友,連某今日約你乃是有事相商。」
李丘平心道:「來了!」便也擦了擦手,說道:「連幫主有事請說,丘平洗耳恭聽!」
「嗯,連某人志在天下,想必李小友你也大概能猜到我的意思。我就只有一句話,你跟著我干,咱們的目標就是滅宋亡金,一統天下,日後的江山有你李丘平一半,連某人沒有子嗣,你李丘平的後代就是將來的皇位繼承人。」
連城肆無忌憚,把一番足以誅滅九族的話當著外人的面說將出來,就似拉家常一般輕鬆。
但那老和尚卻渾不在意,好像根本不知道連城在說什麼一樣。
李丘平苦笑道:「這可是天大的事,丘平的那些朋友可未必就會聽我的……」
連城擺了擺手:「你道是連某看上了你那鐵血神州嗎?嘿嘿,李小友,你未免也太小瞧了連某人的眼光了!連某人要的就是你李丘平這個人,和你那鐵血神州無關。至於你那些兄弟,他們若能來,君臨幫必給予高位,若不願意,連某人斷然不會強求。」
「這個……」李丘平聞言一怔。
一直以來,君臨幫援助五嶽派和鐵血神州的行動,李丘平都認為是連城想要得到這兩大勢力的投靠,李丘平自己雖然有些名聲,卻沒想過竟然能受到如此重視,他區區一人,即使是比羿九陽還要強的絕頂高手,在這王朝爭霸中卻又能起到什麼作用?
李丘平想了一下,問道:「不知連幫主你何以認為可以滅宋亡金?」
李丘平不是那種自戀的人,對於連城為什麼這麼重視自己並沒有興趣,但連城可以說是大宋武林最有勢力的人,人家如此高地位的人都這麼看重自己,好歹也應該投桃報李。李丘平不認為自己有什麼政治才能,爭天下的霸氣,但也絕不妄自菲薄,至少他有超越這個時代的見識,以及最重要的一點,預知能力!雖然,這個能力因他本人的出現和干擾,已經未必絕對的準確。大宋王朝雖然軟弱,卻並不是一個腐朽的時代,在大宋朝的歷史裡,造反的人很多,但卻沒沒有一個人成功,這是有其根本原因的。連城看上去並非是得了妄想症的人,若是他能聽得進話,李丘平就打算盡力將他拖出這條絕路!
連城沉聲道:「趙氏王朝只知享樂,手下有岳飛、韓世忠、吳氏兄弟等名將卻不能善用,對外軟弱,喪權辱國,對內嚴苛,民不聊生,這樣的皇室,我等大好男兒因何不可取而代之?至於金國,嘿嘿,不過完顏宗弼一人而已,這一點李小友應該比連某人看得更加透徹!連某人就是衝著你刺殺完顏宗弼的眼光才開始留意你的,若是換了別人,哪怕你刺殺的是金國皇帝,連某也絕不會放在眼裡。」
李丘平搖搖頭:「你說得不對,你說我大宋民不聊生,在下卻為何沒有看到?連幫主你不明白何謂民不聊生!我大宋子民歷來受禮教熏陶,便是貧苦大眾,也知道一個忠君愛國的道理,只要朝廷還能給老百姓一碗粥喝,不掠走老百姓缸裡那最後的一口救命糧,無論欺壓盤剝得多麼厲害,那些人都不會跟著你連幫主造反!所謂的民不聊生,就是說,老百姓連最後的一點救命糧也被朝廷剝奪了!而趙氏,還沒有那麼殘酷。連幫主,民心,不可用啊!」
連城和那老和尚顯然都是次聽到這種言論,一時間都呆了一呆。
老和尚合什道:「阿彌陀佛,這位小施主說得我大宋百姓,未免也太那個,逆來順受了!」
李丘平冷笑:「事實就是如此,大和尚有什麼感慨的?這逆來順受,還少不了有你們佛門的一份功勞!」
「阿彌陀佛,這卻是從何說起?」老和尚茫然不解。
李丘平正欲說話,廟外又傳來了沙沙之聲,那聲音細微,卻是四面八方都有。
李丘平與連城聞聲愕然,那老和尚卻是陡然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