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丘平抬眼向前方望去,苦笑道:「丘平自然信得過你,不過恐怕金人是不會給咱們這個機會的了!」
二人正言語間,前方忽然又出現了一隻船隊。李丘平眼力極強,遠遠地就看到了那些船隻上所掛的金國戰旗。
這一次面前的金國水軍除了鬥艦,竟然還有兩隻樓船。那兩隻樓船拉開了很大的距離,中間連著一條大鐵索,竟是欲以鐵索橫江之勢將李丘平等人攔下!
轉瞬間馬雄也看到了前面的船隊,雖然看不清那兩隻樓船間的鐵索,但他是水面上打滾了一輩子的老手,那兩艘樓船並駕齊驅,中間又沒有其他船隻,明眼人一見即知是什麼緣故了。
馬雄臉色大變,大聲喝道:「弟兄們停船,大伙向南岸靠攏,準備戰鬥!」
馬雄沖李丘平抱拳道:「李兄弟,這次不得不就在這裡靠岸了,還請兄弟你與宮小姐先行,咱們大伙替你斷後。」
李丘平臉色一變,「馬大哥這是什麼話,你道丘平是拋下朋友的貪生怕死之徒麼!大家既為朋友,自當同進退,共生死。李某人自問武功還差強人意,當與諸位一起斷後。馬大哥若是方便,就請派出兩個弟兄保護琳琅便是了。」
馬雄一邊指揮手下擺好陣勢向岸邊駛去,一邊說道:「李兄弟,這大河上的爭鬥,不同與陸地上的比武,你的武功自然是沒得說,但人力有時而窮,任你本領通天,卻如何能以隻身之力與這許多敵船相抗!」
馬雄掃了一眼宮琳琅所在的那條船,又接著道:「蒙李兄弟你看得起,能叫我一聲大哥。馬某人此生足矣!咱們弟兄既然來到這黃河之上,原也就有了心理準備。這樣的情況,咱們不是沒想過!相信大哥。你留下來沒用的,此時那岸上不知道有多少敵人在窺視,就算是為了宮小姐考慮,你也應該走。而今除了你,再無任何人能護得宮家小姐周全!」
李丘平還欲說話,忽然兩塊磨盤大小的飛石打在了馬雄身旁地河面上。水花濺得老高,將馬雅打得渾身透濕。
馬雄厲聲喝道:「李兄弟,快過去船上!敵人有投石器。咱們若是再一起撤。那只能是一起死!你走,我留。李兄弟日後若有機會,替咱們報仇便是了!」
離岸邊還有老遠的一截。而敵船已近,馬雄說得沒錯,若是再強行一起靠岸,唯一地結果,就是一齊船毀人亡。
馬雄說話間雙目發紅,言語中已然帶出了決絕之意,李丘平憋屈之極,心中一橫,「好,丘平去了,馬大哥請自保重!」
言罷,李丘平便自躍回到那老者的船上。馬雄手一揮,手下一眾船隻分成兩股,分別向上下游地兩路敵人迎去,而中流則只餘李丘平三人孤零零的一條小船,向著南岸行去。
李丘平回頭看著馬雄等人義無返顧的背影,雙拳緊握下,指骨竟至發白。宮琳琅走上前拉住了李丘平的手,一握之下,只覺得他整個人都在不自覺地輕輕顫抖,抬頭看去,李丘平雙目通紅,那眼中直透出駭人的凶光。
太湖眾人不愧是水道上的高手,敵人地船隊雖然想分出船隻來追擊李丘平的這條船,卻硬生生地被他們擋住。眾人或纏或撞,無所不用其極,狀極慘烈!李丘平三人靠到了岸邊時,太湖群雄的船隻已經在黃河之上徹底消失。眾人求仁得仁,終於全軍盡墨!
李丘平不住喃喃自語,宮琳琅和那老者卻聽不懂他在說什麼。終於踏上了實地,李丘平對著那老者抱了一拳道:「多謝前輩仗義襄助,卻不知前輩如何稱呼?」
那老者一鄂,李丘平在船上許久,也未曾問他姓名,不知為何現在卻又問起。他於是也拱了拱手,說道:「江湖草莽,賤名不足掛齒!不知李少俠下一步欲要何往呢?」李丘平點點頭,「大恩不言謝!既是如此,前輩便請自便罷。丘平自有去處,不敢再煩勞前輩。」
這等於是在下逐客令了,老者心中疑惑,猜不透李丘平心中所想。他卻也不再問,自行沿著河邊向西去了。
看著那老者走遠了,李丘平又看了看黃河之上。金兵剿滅了太湖眾人後,已經自行散去。
宮琳琅陪李丘平靜靜地站在原地,李丘平忽然道:「琳琅!」
宮琳琅一直拉著他地手,聞言抬起頭來,「嗯,琳琅在。」
李丘平心中躊躇,宮琳琅手中一緊,說道:「丘平哥哥,不用顧忌琳琅,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罷!」
李丘平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點點頭道:「這裡是大宋地界,黃河南岸,死則死耳,我不想再逃了!」
宮琳琅放開李丘平,將所攜包袱抖開,「哥哥,把你地響箭給我一支。」
李丘平知道她的意思,默然遞過了一支五嶽派的示威箭。
宮琳琅對著李丘平笑了一下,將手中兩支響箭同時施放。此時,天色已然全黑,嗖,嗖兩聲銳響下,九顆耀眼地星光和五柄燦然的寶劍照亮了夜空。
宮琳琅又取出了兩小瓶酒,遞了一瓶給李丘平,肅然道:「丘平哥哥,一直還沒有機會和你單獨喝酒,哥哥豪勇蓋世,琳琅這便敬你一瓶。」說罷將一口氣將瓶中酒喝了個點滴無存。
李丘平接過酒瓶,也是一口飲盡。他抽出了憑欄問,真氣鼓蕩胸間,猛地放聲長嘯起來。這一路壓抑得太久,眼見太湖眾人慷慨赴義而他卻又無能為力,尤其憋屈。這一聲,李丘平鼓足了真氣,將胸中憋悶都發洩了出來,當真如狂龍怒吼,響徹夜空。
左近確實有大批收到消息的敵人設伏,初時見到天空中的兩支示威響箭,眾敵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值此被大批高手追殺之際。
他還敢如此囂張,莫非是嚇瘋了麼!
這下又聽到了李丘平的嘯聲。各路伏敵無不駭然!那嘯聲中氣十足,內力充沛倒還罷了。但那聲音持續入耳,分明就傳達了一個清晰的意思:「我李丘平在此,過來受死罷!」
眾敵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竟然能聽懂那嘯聲中的意思,但所有地人確實都聽懂了,而且非常地確定。那意思就是:「過來受死罷!」
目標的位置已然明確,李丘平地嘯聲充滿了激憤而正氣凜然。一些老江湖。以及某些拿捏不定,心懷猶豫的江湖人,不願做出頭鳥。但那埋伏著地金兵可就管不了這許多了。李丘平擺明了不會再入伏。這赤裸裸地挑戰。若是不應,如何還有臉面再回去!
李丘平看著結成陣勢,奔行而來的大批金兵。心中冷笑。這就是批了!
金兵的埋伏處設有強弩,而李丘平並未中伏,現在他們手中卻只有一些輕弓。李丘平等一眾人開始拉弓的當口,忽然氣貫足底,身形電射而起,向著這一大群人撲去。
而宮琳琅見李丘平出擊後,則立馬施展開鬼隱之術。本來就已經是夜晚,她再這一隱身,更是無人能知她在何處。
李丘平閃開批勁箭,已然奔到了眾金兵身前,他爆開精神力,內力到處,吐聲如雷,猛地喝出驚神大法。
「滅!」
這批金兵是金國水軍百里挑一選出來的精銳,共有近二百人,還配備了強弩等利器。金國水軍的統領為了追殺李丘平,可以說是下足了本錢。但李丘平並未中伏,金國水軍地統領雖然很是精明,本身卻不是什麼武功高手,算錯了李丘平的實力,就這樣的陣容,還不足以讓李丘平使出驚神大法。
李丘平之所以要全力施為,一是為了殺敵立威,震懾眾敵,二則是為了替太湖群豪報仇。
眾金兵一呆之下,李丘平連人帶劍,已如魔神般殺入了陣中。
血雨沖天下,四處都是斷首殘屍。李丘平劍法既妙,內功又強,手中還拿著當世神兵,而一眾金兵則受了驚神大法,他這一進陣,便似虎入雞群,肆意屠戮。
不及片刻,二百金兵已被李丘平殺戮殆盡,直把外圍靠近地其餘敵人看得心驚膽寒,武功低微者直嚇得手腳發軟,卻有誰再敢出頭!
「鐺」地一聲!李丘平方自殺掉了這批金兵還未來得及逃走地最後一人,手中憑欄問又自然而然地迎上了另一批趕來的敵人,輕輕地將劈來的一柄大斧斬成了兩截。
李丘平轉眼看去,只見有十餘人在一個蒙面女子地帶領下,正向自己急攻。
這批人的武功倒是不錯,那蒙面女子已經有一流高手的實力。不過他們還遠未到能威脅李丘平的程度,為何卻如此悍不畏死,這倒是令李丘平費解!
李丘平見那蒙面女子肩寬腰粗,呼喝聲粗重不文,不由得心中一動,「難道是……」
李丘平手中不停,遊目四顧,見尚且沒有其他人趕上起來動手,他於是心中一定,且戰且退,將這一眾人漸漸了到黃河邊上。
李丘平心神微動,已然察覺到了宮琳琅的位置。他於是對那蒙面女子喝道:「你可就是那什麼金國的公主,曾經圍攻天機堡的主事人?」
這女子正是天機堡一役中殺害阮穿楊的元兇,宮琳琅曾言與其不共戴天的金國公主,完顏真珠。
完顏真珠因國內政局的動盪而失勢,她是醉心權術的人,沒有了權力,她這樣的人比死還要難受。本來完顏真珠是沒有可能再翻身的了,但完顏宗弼的一紙格殺令,卻又讓她看到了希望。她本人與完顏宗弼並沒有什麼仇怨,甚至還有很近的血緣之親,她只不過是在政治鬥爭中站錯了隊,只是一個可憐的犧牲品而已。以完顏真珠的想法,只要能搶先殺了李丘平,自然也就是向完顏宗弼示好了,到時候再站到完顏宗弼一邊,未始不能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想法是不錯的,但完顏真珠自恃武力,根本就沒有將所謂的江湖中人放在眼裡。她永遠也不會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寬,一個連師父都不尊重的人,怎麼會知道人上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完顏真珠正自覺大佔上風時,忽然聽到了李丘平發問,她於是停了下來,昂首道:「不錯,本公主就是。你不用求饒了,求了也沒用,本公主是斷不會放過你的。這樣罷,你自殺好了,本公主可以仁慈一次,留你一個全屍!」
李丘平哈哈大笑,「如此說來,李某還真是應該多謝公主了!公主果真是仁慈之人啊!」
李丘平說話間,手中一送,憑欄問爆出絢爛的光華,身前正在對他急攻的一人被這一劍斬斷了手中兵器,而後穿胸而過,就此了帳。
「要李某人的命,就請公主親自來取罷。你不用求我了,求了也沒用,李某是斷不會將自己的頭顱送上的!」李丘平一面學著完顏真珠的口吻調侃,一面卻手中連出絕招,將她的手下一一擊斃。
完顏真珠先是狂怒,不住追擊李丘平。到後來看到手下一一倒斃,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個人,終於知道害怕了的時候,卻已經遲了。
完顏真珠正想轉身逃走,忽然從暗夜裡刺出了一柄短劍。
這一劍籌謀已久,宮琳琅自聽到李丘平與完顏真珠對話時就在籌謀這一劍。完顏真珠武功雖然在宮琳琅之上,但她氣勢已竭,心膽俱喪,如何還能發覺這暗處襲來的一招。
完顏真珠只覺得背心一涼,而後猛地一痛,全身的力氣精神都由後心痛處流失,她神志模糊間依稀聽到了兩句話,一遠一近。
近的就在耳後,是個陌生女子的聲音:「我與你不共戴天!」
而遠的那句,聲音倒是很熟悉,那是她一直以來看不起的一個男人,好像是姓左吧!名字已經記不清了。那句話急切而帶著濃厚的感情,完顏真珠似乎感到了一絲暖意,而這句話已經伴她長眠:「休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