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牧然心中得意,自己故意隱藏了實力,就是要等郭勿用出手。這郭勿用攜嵩山門人正好趕到,實在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其人既是嵩山掌教,想來定是非同小可,必得出其不意方可盡早獲得勝算。此處畢竟是衡山,衡山支派源遠流長,並非就只有當代這幾個長老高手,時間若是拖得長了,萬一再引出了一些前輩高人,誰勝誰負可就難說了。
燕牧然以強橫的內力震開清玄道長,使出最得意的絕技。重重真氣有若實質,排山倒海般將郭勿用捲入其中。燕牧然的意圖非常明確,就是要全力一擊將郭勿用當場擊殺。如果這樣的一擊都不能傷及此人,那此次行動便可以立即終止了。
郭勿用雖然在全神貫注的狀態下,仍然為燕牧然如此強悍的武技所震懾,錯誤的判斷是高手對決的致命傷。郭勿用有一種感覺,自己彷彿身處汪洋,四周都是濁浪滔天,似乎一個輕輕的浪頭就能讓自己永不翻身。
嵩山掌教名動武林,畢竟是一流的高手,瞬間就做出了反應。他提起畢生功力,挺進中宮,平平一劍刺出。郭勿用沒有猶豫就做出了決定,「既然是這樣,那就玉石俱焚吧!此人委實可怕,場中除了自己,已無人能再與其一戰,自己攻雖必死,守也未必能生。拼著一死,怎麼也要讓此人受點傷,局面說不定才能有所改觀。
燕牧然胸有成竹,這郭勿用的武功還在自己的估計之上,這次拼得受點傷將其擊殺亦是意外收穫。本來這次的行動只是針對衡山,但五嶽派已經成了君臨幫的死敵是無疑問,似此等高手殺得一個少一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雖然計劃進行得並不順利,但自己臨時操控,總算控制了大局。自己就是那最後的黃雀,這郭勿用雖是後到,卻不懂得審時度勢,最終還是要死在自己手中。
燕牧然果真是最後的黃雀嗎?
眼看一派宗師郭勿用就要死在燕牧然手中的時候,衡山眾弟子的身前忽然暴起一人。一柄黑黝黝的鐵劍好似憑空出現在眾人眼中,此劍較尋常寶劍略寬,於凡鐵之色中收出一點精芒。那點精芒帶著厚重雄奇的劍氣,剎時間便出現在燕牧然全力出手後形成空隙處。
燕牧然勉強收回攻向郭勿用的雙手,他強提真氣急退,左手拂開了郭勿用的中宮一擊,右手拍在那忽然出現的劍氣之側。一震之下,燕牧然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來人得勢卻不留手,雄渾的內力配合厚重的劍招不斷向燕牧然進擊,顯然要趁勢取其性命。
燕牧然臉色慘白,不住地以掌勢硬接。來人內力深厚,劍法精絕,一下下都逼得燕牧然不得不硬行接下,燕牧然接一招吐一口血,接一招又吐一口血,一連接下了七招,吐出了七口鮮血。連續吐出了七口鮮血後,燕牧然肅然站定,臉上閃起一抹艷紅。第八招就不再後退,硬生生地拼了一記。
來人面沉如水,見燕牧然已然站定,便擺出了一個奇妙的姿勢,劍尖直指這君臨幫的大堂主。此人便是衡山長老,三湘鏢局副總鏢頭,丘平的父親李勝賓。他隱忍在旁就是為了等待最好時機,給予燕牧然致命一擊。
郭勿用一言不發與清玄道長走到燕牧然身後,將其成品字形圍住。既然已經撕破了臉,今日若不除了此人,日後必是五嶽派心腹大患。
丘平在驚風密雨般的棍陣中,正有所悟的當口,忽然覺得壓力一輕。丘平立起感應,手中劍路變守為攻,漫天的劍雨向敵人灑將過去。哪知這棍陣進攻時固然無孔不入,防守起來竟也是風雨不透,八人棍法展開,將丘平的劍勢一一接下。以丘平之能,僅僅也只是將八人牽制,要想一舉破敵,短時間內卻是不能。
這八個大漢其實是燕牧然的嫡系,君臨幫費了無數精力培養出來的超級打手。這套陣法名為「八方風雨棍陣」是君臨幫幫主連城親自設計出來的,陣法的要義就是八人配合互補,將一路武功發揮到極限,真正做到了以數量彌補破綻的境地。
君臨幫費時十年才訓練出了這麼一組棍陣,這八人在眾多訓練者中是唯一成功過關的一組,能夠將這套陣法完美地表現出來。尤為難得的是這八個人在練習的時候一起吃,一起住,一起做任何事,為的就是要培養出他們心意相通的能力,而他們也確實做到了。這也是丘平屢施誘招而不能成的主因。
這風雨八棍自行走江湖以來,幾乎無往而不利,是君臨幫對付敵方高手的一大利器。這也是朱炎初時看到丘平能在「八方風雨棍陣」中堅持不倒而感到驚訝的原因。
此時,朱炎放的地火已然熄滅,風雨八棍見到燕牧然受傷,馬上撤下了對丘平的包圍,且戰且退地向主人靠攏。
被人圍毆了老半天,丘平豈能就此讓其輕鬆退走。丘平自學劍以來講究的就是搶攻,好容易得到了反守為攻的機會,豈能不盡興發揮。他將混元真氣提到極限,手中劍意全力展開。風雨八棍頓時覺得滿天都是劍光,唯有全力抵禦,竟是一步也移動不了。
此時方見,李勝賓的這一擊竟是扭轉了整個局面。嵩山派的其餘弟子配合衡山未受傷的門人將君臨幫其餘幫眾都牽制住了。君臨幫的幾個高手護主心切,狀若瘋虎地想向燕牧然靠攏,奈何衡山眾弟子亦是殺得神志不清,個個都是寧死不退,加上嵩山來的亦是派中精華,君臨幫的幾個高手雖然打得人人帶傷,楞就是沖不到燕牧然身邊。
張謙對著朱炎也漸漸佔了上風,雖然朱炎在武林中享有盛名,但那是他放火的手段驚人。張謙修煉的是丙火神功,便如他自己所說的一般,朱炎的火確實對他沒有威脅。朱炎年近七十,內功修為並不在張謙之下,但張謙正處盛年,是內功最精純最能體現威力的年齡。二人內力同源,修為也相似,本來這一陣定是兩敗俱傷的局面,但那朱炎畢竟年邁,時間一長,身體筋骨便已然到了極限。
燕牧然獨自面對著三大高手,不驚反笑。「出來罷!」
只見得場地四周人影亂閃,竟然有大批人早將衡山方面的一眾圍了個結實。來人全都手持重弩,對準著場地中央。這種重弩是大宋軍隊的配置,殺傷力極強。來的這群人少說也有二百之眾,若是一齊放箭,只需一擊,在場眾人只怕泰半都要命喪黃泉。
原來,這次君臨幫和衡山派的衝突並非是偶然發生的。君臨幫幫主連城有重大圖謀,而諸多正派正是他圖謀之事的絆腳石。這一次燕牧然親自率領南方堂一眾,另外還帶了他的嫡系風雨八棍,已及那三個連城座前的高手,就是為了將衡山派徹底剷除。
本來計劃是很完美的,那高瘦漢子是江湖上有名的神偷,名叫伍焦卯,江湖人稱:五腳貓。燕牧然的計劃是讓伍焦卯盜取衡山秘典《混元真解》,然後將衡山眾人引到山下的設伏地點,以重弩手和強大的實力一舉殲滅,他自己根本就沒有出手的打算。
哪知道,先是李丘平機靈,看出了伍焦卯的不妥,衡山眾人並沒有進入預計的埋伏地。燕牧然臨時改變了計劃,決定便在此處將衡山眾人殲滅。哪知丘平的武功又大出了他的意料之外,生生地拖住了風雨八棍,燕牧然不得已將計劃一改再改。到後來,清玄道長和嵩山諸人一一到來,燕牧然在重弩手不及趕到的情況下不得不親自出手。本以為仍然控制了局面,李勝賓的雷霆一擊終於使他的這次計劃徹底泡湯。
好在重弩手終於在關鍵時候趕到,否則自己已受重傷,面對的又個個都是一流高手,生死已在一線。尤其是那傷到自己的中年劍士,那人擺出的姿勢很像是傳說中的身劍合一,別說此刻重傷在身,就是在最佳狀態,能否接住還是未知數。
「諸位看到了,這些人手裡拿的是重弩,在下只要一聲令下,在場的人恐怕沒有幾個能夠生還吧。不知各位可願一談?」燕牧然雖然身受重傷,又在三人包夾合圍下,仍然不失瀟灑本色。一番意欲求和的話從他口中說出,亦是不卑不亢。
「這話怎麼講?」
接上話的是張謙,他終於勝過了那朱炎脫身出來。朱炎在已經不敵的情況下奮起一擊將張謙震開,雖然保得一命,卻已倒地不起。張謙不欲去殺一個已經無力還手之人,正逢燕牧然開口求和,便接上話頭。雖然郭勿用和他地位一樣,但這裡是衡山,他才是該拿主意的人。
「很簡單,諸位,放在下離開,在下便將這些弩手撤走。」燕牧然說話間卻只看著李勝賓。場上眾人早已停手,唯有此人仍然擺著那古怪的姿勢,氣勢牢牢地鎖住了自己,絲毫不肯放鬆。
「先放你走?你如何保證會撤走這些弓弩手?」衡山精銳幾乎此處,張謙不敢有絲毫大意。
燕牧然嘿然一笑,「我燕牧然三個字就是保證!對陣拚鬥,大家當然是各出手段,正所謂:『兵者,詭道也!』但是我燕牧然生平說過的話,做過的承諾,從來就沒有失信過。閣下若是信得過,就按我說的辦。若是信不過,這就請動手吧,咱們魚死網破就是了!」
張謙與郭勿用對視了一下,點點頭道:「好!既是如此,燕兄請吧。不過請燕兄回稟連幫主,此次厚禮五嶽派收下了,來日定有回贈!」
燕牧然啞然一笑,不再與張謙多言。他走出三人包圍後轉身又對李勝賓說道:「這位可是三湘李勝賓李大俠,閣下好深的心機,在下佩服!不過你是早就來了的吧!若是清玄道長和郭掌教沒有趕到,閣下莫非就要眼睜睜地看著在下將你衡山一眾同門都殺了不成?」
李勝賓心道厲害,此人大敗輸虧,臨走前還不忘挑撥離間。
燕牧然言罷哈哈大笑,也不等李勝賓答話,帶著一干手下轉身就走。
「且慢!」
眾人聞言訝然望去,卻是丘平在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