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得姑蘇,只見生意興旺,車水馬龍,一派繁華景象,確非衡州府可比。
時近中午,李丘平忽然生出要先逛逛這歷史名城的想法,便與董週二位鏢頭道:「董叔,周叔反正已經到了地頭,現在已近晌午,咱們先不忙交貨,先去找個好館子咱們吃好好吃上一頓如何?弟兄們也辛苦了,發些銀子花用。咱們逛逛這江南名城。」
周鏢頭有些猶豫,雖然當家的有言,失鏢不要緊,但是貨已到地頭,如果出了點意外,豈非冤枉!董鏢頭卻道:「好啊!正合我意!肚子還真是餓了。公子你會不會喝酒?」
李丘平笑道:「會不會喝酒?這個我還真說不準,說不定會吧。對了二位大叔,你們是長輩,以後就不要公子公子地叫我了,叫一聲丘平就好,也顯得親近。」
董鏢頭笑道:「好,承公子看得起,丘平就丘平。你是沒喝過酒吧!行走江湖哪有不喝酒的,今天董叔就代你爹教教你。」
丘平心道:「酒倒是喝過,不過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現在能不能喝還真是很難說。再說,喝酒和行走江湖又有什麼關係了!」
周鏢頭見二人已有定計,便也不再多語。三人索性打發了其他鏢局兄弟自行回去,便找上了太湖邊上的太白樓。江南菜餚講的是精緻,色、香、味、意、形俱全還帶著些風雅。對比來說湘菜便顯得味太重,少了柔美之意。丘平於是叫了碧螺蝦仁,松鼠桂魚等幾個特色菜式,要了幾壺好酒,三人便喝將起來。丘平叫武山一起坐,那武山死活不肯,非要在一旁侍候,丘平無奈,只得隨他去了。
酒剛一入喉,丘平就知道自己沒問題了。那酒香則香矣卻是頗淡,可知濃度不大,自己盡可放心。他於是放開襟懷,頻頻勸酒。待有醺醺之意,微提混元真氣,便即清醒。丘平心中大樂,想起董鏢頭先前言語,有心將其灌倒,於是大部分酒都找了董鏢頭。那周鏢頭知其心意,也不言語,只是笑著自斟自飲。不想董鏢頭酒量不俗,一時間二人倒是僵持住了。正喝的高興之時,忽聞歌聲響起。
三人一看卻原來是酒樓的陪席歌女。原來這太白樓設有陪席歌女,一般都在正餐時間於二樓雅座獻上歌舞以博食客開心。三人來得早了,此時便正是歌女獻上歌舞之時,二樓雅座泰半已滿。只見四個妙齡女子,一人彈琴,一人唱歌,其餘二人翩翩起舞。
只見得琴聲悠揚,歌聲脆美,舞姿曼妙,伴隨著以太湖美景,怎一個美字了得!丘平大歎沒有白來,區區酒樓風雅至此,果然是人間天堂!
一陣,歌舞即畢。丘平便以為會有人上來收錢,卻不知道要付幾許,便盯著滿堂食客想看看其他人給付多少。不料,四女獻藝完畢便自行離去,其他食客也即各自飲酒吃飯,全無丘平想像中收取報酬之事。丘平暗自臉紅,「自己當真世儈,想不到這個年代的人如此雅量高致!」不由得又對這姑蘇城多了幾分好感。
「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忽聽得一人吟詩,聲帶不屑,暗藏冷笑。
「蘇子銓,你不聽可以不來,太白樓的規矩你又不是不知道,少在這裡冷言冷語地裝清高!」江南歷來是文人薈萃的所在,席間吟詩作對那是再平常不過的事了。不過這個蘇子銓冷嘲熱諷,怪聲怪氣。立刻就有人看不入眼了。
「你姓季的當然可以來了,誰不知道你季家有財有勢有人面,南北皆通,這天下姓什麼與你何干,生意照做,銀子照賺。那張賊和你家還有往來吧!」
季姓青年勃然大怒,「你血口噴人,我季家做的是正當生意,原來那張賊是與我家有生意來往不假,現在形勢即變,我季家焉能與國賊苟合!」
「所謂在商言利,你又不是當家人,焉知你季家與國賊苟合否!」蘇子銓不依不饒,滿臉不屑。這下連李丘平都覺得太過分了。
季姓青年怒極反笑,「你滿口胡言又有誰相信了,朝庭若要復我河山,季家必捐錢捐物,你又做得什麼?成天冷嘲熱諷,信口空言又有何用,還真道姑蘇城就只你一人愛國了?有本事你把這滿腹牢騷對著皇上說去,對著秦丞相說去!」
「有何不敢,我明日即去臨安便又如何。」
眼看二人越吵越厲害,這時酒樓掌櫃上得樓來直道:「莫談國事,莫談國事!」
丘平聽得秦丞相,臨安等詞,心中一動,向身邊周鏢頭問道:「周叔,現在是哪一年?」
周鏢頭奇怪的看了一眼丘平低聲答道:「現在是紹興八年,他們說的秦丞相姓秦名檜,字會之。紹興元年曾做過宰相,後來被罷免,聽說今年又升為宰相了。」周鏢頭頓了一下用更低的聲音道:「據二位當家的說,這個宰相不是什麼好東西,最好不要和他沾上邊!」
「天哪,是南宋!」丘平暗罵,自己怎麼來到這個中國歷史上最軟弱的王朝了!用不著誰來提醒,秦檜是什麼人自己怕是比這裡任何人都清楚。想到南宋的情形,丘平心情大壞,再沒有心情欣賞太湖美景了。
丘平見董鏢頭喝得已有七分醉意,搖搖晃晃,於是便找了一處客棧讓武山留下照顧。自己與周鏢頭帶著那小鐵箱前往鏢主齊家府。
姑蘇齊府。「父親,揚威鏢局的鏢又被劫了,鏢局的人有傷無死,揚威鏢局只來了個鏢師報信,其他人已經原路返回了!」
齊府大廳中兩名男子一站一坐。站著的男子年約三十,錦衣玉帶,說到揚威鏢局時狀極不屑。
坐著的男子年約五十,手握一對鐵膽不住把弄,神態從容道:「這些個鏢局起的名字是很威風的,什麼揚威啦,虎威啦,鏢頭鏢師儘是些練賣藝把式的。唬唬鄉下人還成,真到了武林中那還不是老鼠走貓路,死得快!這回咱們走的是暗鏢,憑你娘家裡的面子請到些個武林中大派弟子護送,那幾家鏢局不過是場面上的恍子罷了!說來那貨也應該就在這一兩天到了。原兒,等那貨到後咱們須得好好招待客人一番,都是些名門弟子,你好好結交,以後行走江湖有好處的!」
這兩個男子是齊府家主齊健劻和他的長子齊原。齊健劻又道:「這回咱們請了五家鏢局,現在有四家已經被劫了鏢,據說那三湘鏢局的副總鏢頭倒是正宗五嶽派的出身,現在就只有這一家沒有消息了,看來三湘鏢局確有不凡之處。」
齊原冷笑,「真若不凡怎會做這走鏢的行當,依孩兒看多半也是凶多吉少,只是報信的沒到罷了!」
正說間,有下人報來,說是三湘鏢局來了兩人求見。齊原笑道:「說曹操,曹操就到,報信的來了。爹您且歇著,兒子前去打發。」
齊健劻叮囑道:「好生說話,三湘鏢局畢竟不同,那還有五嶽派的面子在。」齊原口中應是,心裡卻大不以為然。
丘平在齊府門外好不痛快,「這齊府住的是什麼朝庭大員麼,怎麼這麼大譜?咱們遠道而來,不先領進門,還要通的什麼報,咱們不是被請來的嗎,這齊府主事的人難道沒有和門人叮囑?」
丘平一路上都在想著宋朝的軟弱。宋朝名士無數,好人好的出奇,惡人惡的壞透。丘平對歷史並不熟悉,對宋史更是有意迴避。只是記得宋太祖開國後為防趙家天下不穩,重文輕武,防內甚於防外,因而導致華夏數百年積弱。先是丟了燕雲十六州於遼,後又與遼言和,然後又聯金滅遼,不料金人待遼滅便既反臉侵宋,生生又丟了黃河以北,中原河山。宋皇室不思收復卻又與金人議和,以廣大國土換得南宋皇室百年逸樂。後來蒙人強大欲聯宋滅金,宋室便以為中興有望,便又聯蒙,渾然忘卻了當年聯金滅遼之事!金既滅,蒙豈還能容宋存,終於忘於蒙人之手。縱觀宋朝歷史,對內為政怯嚅,有始無終,對外武力軟弱,反覆無常。後元代蒙人將人分九等,南宋漢族被視為下下之人,皆因於此!
丘平越想越氣,連帶脾氣也暴躁起來。周鏢頭苦笑道:「齊家財大勢大,這般做為不足為奇!」
丘平驚訝道:「周叔以前來過姑蘇城嗎?」
周鏢頭笑道:「要瞭解齊家的情況那也不用來姑蘇城!齊家家主齊健劻原來是江湖中一個小門派的弟子,武功一般,他行走江湖是力不從心的。便在這姑蘇城做起了小本生意,不想,其人練武不成卻是生財有道,幾年間便做得風生水起。東方世家,也就是武林七大家之一,見其手段不凡,也是武林一脈,便將部分家業交給他,請其打理。這齊健劻果然本領非凡,數年間,東方世家財力大盛,有錢好辦事,聲勢因而直追唐門。東方世家為籠絡其人,便將家主的第二個女兒東方芸下嫁。齊健劻得到東方世家的全力後,更是做的順風順水,財力與日俱增。其財力雄厚,又愛結交名門大派的弟子,常慷慨解囊資助武林中人,久而久之,武林各派多多少少都欠下了些人情。齊健劻生有三子一女,都投在了名門之下,可以說得罪了齊健劻就得罪了小半個武林!」
正說間,齊原走出大門,「二位可是三湘鏢局的鏢頭麼?不知我齊家托的鏢二位可帶來了麼?」
丘平心中惱怒,不論在衡山還是在家裡,甚至在唐門,認識的人對自己無不寵愛有加。師兄弟不管嫉妒,羨慕也從來沒有失了禮數。這齊原攔在門前發問,狀極無禮,丘平便欲發作。
周鏢頭拉了拉丘平對齊原道:「幸不辱命!貨物在此。」說罷略提了提手中鐵箱。
「哦!」齊原訝道:「你們沒有碰到人劫鏢嗎?」
此人當真討厭,丘平已經手按劍柄。
「貴客遠道而來原兒怎的不請進來。」院中傳來齊健劻的話語。齊健劻邁步而出,道:「犬子不懂禮數二位莫怪,請先到廳中用些茶點。咱們坐下說話。不知道二位如何稱呼?」邊說邊拉著二人進入齊府。
周鏢頭答道:」在下姓周,是三湘鏢局的鏢頭,這位是我們三湘鏢局李副總鏢頭的公子丘平,在五嶽衡山派習藝。
齊健劻連聲應道:「難怪,難怪,英雄出少年啊!李公子還不滿十八吧?倒和我那小兒子差不多大!」
丘平不語,心道:「怪了,今天怎麼有些情緒失控,總有打人的衝動!像齊原這等人自己還見得少了麼!」
齊府院落很大,進到其中,首先看到的是一塊大草坪,正有兩個年輕人在草坪中比武較技,旁邊一男一女觀看,男的年齡和齊健劻相似,女的雙十年華,緊身裝束,樣貌甚美。
四人見有外人到便即停下,向這邊走來。「爹爹好」比武二人與那年輕女子齊齊向齊健劻行禮。
齊健劻乃向丘平二人介紹,那年齡和齊健劻相仿之人是齊健劻表兄陳弘達,江湖上也有些俠名,人稱破山刀。三個年輕男女分別是齊健劻的次子齊序,女兒齊敏,老ど齊捷。
齊原接口到道:「這位李公子是五嶽派弟子,序弟捷弟,你們不是說早就想和五嶽派的弟子切磋切磋劍法了嗎?」說罷向二人使了個眼色。
齊序頗為機靈接道:「是啊!江湖上不是說劍出五嶽嗎?我武當派也有很多劍籍,在下習得一點,不知道李公子可願賜教?」
齊捷一臉不屑接道,「什麼劍出五嶽,多半是江湖上的人胡吹的。聽說五嶽派劍法最高的是他們的開山祖師凌無塵。可惜遲生了幾百年,不然定要去挑戰這個所謂的劍仙。
這齊家兄弟生平靠著父親的名聲混跡江湖,武林中人多少都賣著齊健劻和東方世家的面子,三兄弟居然從未吃虧,便漸漸狂妄起來,連帶齊健劻也覺得幾個兒子很有出息。那齊捷年齡最小卻最是驕狂,說話不知輕重,豈有敢拿別派開山師祖來說道的人。齊健劻和陳弘達知道不妥,卻欺李丘平年輕,也不言語。
周鏢頭心中憤怒,卻是略知道丘平的本事,也不做聲,且看他如何是好,出了事前有五嶽派後有唐門。這齊府普通人不敢得罪,丘平偏是不怕事的正主。
心中早已怒極,幾人的心思如何瞞得過丘平,於是道:「周叔,既然鏢已經壓到,您就去與齊先生交接吧,齊家公子要見識一下我五嶽派的劍法,丘平怎敢弱了師門的名頭,不知齊家公子是三人一起上呢,還是一個一個來呢?」
「小子狂妄!」齊家三公子還沒反映過來,陳弘達倒先叫了出來。
「要不您老來試試?」丘平雖然不知道這陳弘達武功有多高,但看他心浮氣躁,想來成就有限,萬不可能高過了父親與師父去。
陳弘達氣極反笑:「老夫豈能和你一個小孩兒動手,捷兒上,你若能與捷兒走上五十招,那也就算有點樣子了。」
「好!請齊捷兄指點!」丘平拔劍出鞘,左手引一個劍訣,右手劍尖斜指地面,目視齊捷,狀極平和。
齊捷便也抽出配劍,翹首傲然道:「你先出招吧!」
丘平微微點頭,「好,那麼齊兄小心了。」一劍斜斜撩上,右腿跨上一步便即刺出,異變徒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