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世子三人處此突如其來的尷尬境地,也是惘然若失,未想一句自得言語,竟遭到這般滔滔不絕地摧殘,尋思著,此趟來找潘國舅的岔子,到底有否錯謬,怎地會窘迫如斯。雖想著要否用武力對付這干渣滓,然思起這些人的背後家世,他們的父親,就代表著大秦泰半的京官勢力,別說是楚王府壓服不住他們,便是當今聖上只怕也要趑趄不前,猶豫再三。
這當兒,潘國舅在裡面統籌兼顧,條分縷析,有人罵得稍軟,他當即代為添枝加葉,而有人罵得微差,他則立時添兵減灶。在眾多紈褲裡,他可算最為活躍,嘴巴也最毒。每字每句均如刀子般的刮在符震三人的心頭上,讓他們鮮血直淌,無地自容。
與此同時,楚王世子三人猶如孤舟泛海,驟遇風暴,在滔天駭浪裡,隨時都有舟翻人亡的結局。
口劍舌戟之下,符震不禁鋌爾走險,抗議道:「我等原是說好比劍論武,你們怎地說此髒語?當真有辱視聽!」
豈知,潘國舅等人並不買帳。須知,這些人平時調嘴弄舌,說短論長,而造謠生事,鑠金毀骨更為茶餘飯後的小佐之料。時下揪得楚王世子的細小口誤,剎那,便拿出了全副精神。打算著,彈指之間,便罵得楚王府主僕三人灰飛湮滅,如喪家之犬,惶惶而逃。這麼一來,自己等也可免了那論文論武的痛楚。是而,他們壓根就沒輕易罷休的念頭,只想著,再接再厲,一鼓足氣,終須讓他人知曉得罪長安世家公子的惡果。
那兩名楚王府的侍衛也知曉主子的難處。如單是潘國舅一人,憑楚王府的威望,自是勝負各半。
但如今,足有三十餘位世家公子哥,若要與他們翻臉相向,卻要細細權衡。想那王爺雖貴為皇家後裔,然遠封北荒,要說與聖上貼心,倒還不如眼前這些位的背後之人。平時王爺巴結他們都來不及,倘然現下讓世子給悉數得罪完了。只怕,一回府,看到的便是王爺的鐵青面顏。
可要他們總待在這裡,始終不回一句,任憑辱罵和奚落,卻是尷尬到了極處。二人雖是劍道高手,所修的內力心法,也屬陰柔。照理說,涵養工夫非尋常人所及。但眼下的污言髒語實是聞所未聞,想所未想。且不說他們,縱是一代宗師,遇著現今的情勢,怕也是落荒而逃,從此不敢踏進長安半步。
二人聽得少主的斥語沒起到效果,情知再待也是自討沒趣,索性扯了扯少主的衣衫,要他由得稍後體無完膚,不如現下暫避須臾。但那拉扯顯然很是輕柔,楚王世子偏偏未有察覺,仍是佇在原地,手足失措,彷徨不已。
這時,小石頭倒是可憐起了符震主僕。想到當日自己堪堪落戶七里塘之際,鎮上的小兒緣於自己是外來人,是而常常辱罵。那時的自己,雖未動火,卻也傷心。由己及人,此中滋味著實難受。當下自願請纓道:「我、我雖然不會劍術,可是會耍刀!」
他是想起許一炒授予自己的刀術心訣。雖沒有具體的招式,但那時切菜砍柴,卻是輕鬆裕如。倘然依著昔日切菜的手法,如法炮製到蘋果上,多半也能出些彩。即便不行,至少也能解救符震三人於水深火熱之中。
一聽這話,潘國舅一方暫先息聲,均自望著小石頭,心想,能在刀劍上勝他們,總比咱們用言辭好。這樣一來,也能教他們輸得口服心服。
而楚世子符震也是如聞侖音。可惜這當兒,他對小石頭怨恨已極,只想著他適才定然是裝傻充愣,故意想著法兒看自己出醜。森然道:「那你為何不早說?害得本世子遭人唾罵。」
小石頭鬱悶已極,不虞他恩將仇報,自己解他窘境,而他竟來責怪。嘟囔道:「我尚未說,你們便已吵將起來!怎地又來怨我?」
商尹望見紈褲們又是色變,怕大伙再吵,那些髒言污語,他今日已然大開眼界,委實不想繼續。指著小石頭笑道:「這位小兄弟既然會刀法……」他望了望雙方的人,見他們均看著自己,不由很是滿意。接著朝小石頭道:「那你演練刀法便是。反正刀劍俱是利器,也無甚區別。請……」
小石頭頷首。
與此同時,潘國舅忽道:「石兄,你就耍點精彩的,也好讓那些不長眼的人曉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說是對著小石頭說,眼神卻是瞄向陳震。說完後,更且冷『哼』一聲,音量極重。
楚王世子無奈,自適才領教過了潘國舅的無賴,其餘紈褲們的無恥,他已不敢再惹這梆瘟神。倘然沒完沒了地鬥下去,只怕結果終究是個兩敗俱傷的局面。念起自己在這長安城內不過就待月餘,確實沒必要過分開罪他們。迅即直作未聞,靜觀其變。
小石頭聽潘國舅在旁鼓威,不由遲疑,他自己曉得本身的刀術造詣有多大。無非就是切切菜,砍砍柴,若是隨便練練,到也無妨。然要藝驚四座,卻是甚難。不過,這會兒,潘國舅正值興奮,自己也不忍潑他冷水。便道:「我盡力就是!但目下無刀,教我如何演練?」
眾人一聽,均想,對呀!今日原是尋歡而來,有誰會帶刀呢?再看向楚王府的兩名侍衛。只見他們雖背插兵器,無奈是劍,偏不是刀。看到這裡,大伙怔然互視,不曉怎生解決這一疑難?一個個攢額蹙眉。
突然,始終在旁看著好戲,一直掩口偷笑的鳳燕道:「這有何難?只須喚名萬花摟的護院前來,他們不都佩著刀麼?」
自小石頭吟誦聯句,她便好奇至今。不明白一個雷府家丁何以能文武雙全?常言道:鴇兒愛鈔,姐兒愛俏。想那小石頭生得英偉挺拔,俊美無儔。儘管她閱人多多,可也從未遇過如此良人。雖不致立時芳心傾慕,但稍稍的好感,無疑莫名滋生。只想著,倘然眼前這位家丁當真有潛龍之才,那決計是不會甘於平淡。若自己乘他未騰之時,便與他結下情緣,未來的好處當是不言而喻。
她心下有了這個打算,便一直再無看過商尹半眼。須知,商尹鍾情勝施,那是萬花樓裡人人皆知的事。由得繼續糾纏,並要同一個半點都不遜自己的情敵展開爭鬥,毋寧勾上那小家丁,倒是來得划算。且看那家丁面顏嫩嫩,年歲弱冠,想必尚未歷過情事。這種人兒,自己僅須稍綻笑靨,包準勾指即來。她對能否讓小石頭喜歡上自己,實是信心十足,目下所耽心的也僅是值不值得如此?
大伙得她一言解惑,頓即展顏。
潘國舅笑道:「不錯、不錯,鳳燕姑娘一言驚醒夢中人!」
聽他言辭文雅,被污言垢語折磨了大半晌的眾人,陡感驚愕,只想著是否聽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