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甫放亮。
五人在老家丁的帶領下到了練武場。一看,人已甚多。有些俱是昨日一起應試的人。稍一寒暄,大伙曉得,原來住宿的格局均是一名雷府的家丁和五名新進的人住在一起。一來較易關照,二來省去新進人員不知府中規矩,到時弄得雞飛狗跳的不好收拾。
這時,武總管忽然走來。身後尚跟了四人。小石頭眼尖,瞧準四人裡就有一人是昨日宋仁得罪過的。當下朝宋仁望望,卻見他嘴角含笑,不動聲色。心道,宋兄弟倒沉著,是個人物。
武總管的發言很是簡短,基本無甚廢話。只是喚新進人員須得跟原來的家丁好生學習,以便早日知道雷府的所有規矩。之後,便是新聘的二十人各分所屬。小石頭被分在外勤,宋仁則是廚房,另三人卻是後院內勤。管外勤的正是小貴管事。
小石頭暗想,真是冤家路窄。瞧著小貴管事的滿面陰笑,又想,我只須好生做事,不隨便馬虎,你總不致故意找茬吧?
人散後,小石頭隨在小貴後頭,往一處院裡行去。心下儘管早有定計,但念起人心的不測,又想到摩天峰上遭人陷害,竟是忐忑不安。生怕自己一個不慎掉在小貴管事的手上。思來想去,心下暗打主意,待拿了工錢,湊足了銀兩,便辭工不幹,還是早日上了崑崙,拜元虛真人為師方是道理。
正行間,小貴突道:「小子,叫啥名?」
小石頭一愣,心想,你不是早知道了。不過依然道:「小石頭。」
小貴道:「這名不好,與我雷府家丁的身份大大的不合,需得改了。」
小石頭一聽,心裡彆扭極了。這名是許一炒取的,若要改掉,著實不願。又想,我的名與家丁身份不合,難道說,你的『小貴』兩字就非常之好?
小貴又道:「幾歲了?」
小石頭正當鬱悶,一時沒聽清。
小貴有些忿怒,回頭大喝道:「我問你話呢!」
轉身當兒,小石頭由於心中想事,腳步未停,竟是與他迎面撞上。照理,兩個若只是普通人,這麼一撞,自然無礙。可小石頭身具百年修為,又練著天羅鎮教神功《不滅修羅神罡》。稍一遇外力,體內勁力自然而生,自然而護。小貴僅會些尋常拳腳,還是武總管興至所之時,隨便教教,如何能擋得住。頓即就被小石頭撞出丈外。
吃痛下,小貴滿心忿忿,剛想爬起,誰知用力過猛,居然閃了腰骨。小石頭原是愕然,待聞他「喀嚓」一聲,情知不妙。立馬上前扶起他,道:「小貴管事,對、對不起哦!我、我不是故意的。你還好吧?」
任他怎生道歉,神色如何誠懇。小貴只當是蓄意撞他,當即摔開他的胳膊,怒道:「你、你好樣的!……」說到一半,偏又喊起痛來,模樣著實狼狽。
「怎麼啦?唷!小貴,你怎地摔倒了?」突地一個動聽的女聲傳來。
二人一望,原是雷府的五小姐雷倩亭亭玉立地站在不遠處,俏眸含笑地望著他們。
小貴大赧,覺得若被五小姐知道,自己讓個新進的傻小子給撞地閃了腰骨,實在是大失顏面。連忙搶在小石頭前道:「五小姐,是小的不慎,滑了一跤閃了腰骨。」
雷倩釋然,道:「噢,原是這樣啊!那你今天就休息吧!」指著小石頭道:「今日我和二姐要去燒香,你就派他隨我們去。」
小貴是滿心不願小石頭跟著小姐們出去,尋思著,萬一讓他們打好了關係,自己到時要整治,豈不平添不少麻煩。然而五小姐的命令,他又不敢不聽,只得喃喃地回道:「是,小的知道了,即刻就去安排。」
聽了小貴的回答,小石頭大吃一驚,心想,他為何不說是我撞的?難道說原諒我了?還是……另有甚目的?
雷倩此來,原意就是命小貴派小石頭跟她們出去。自昨日練武場一見,不曉為何,晚上睡覺時總想著他憨憨的模樣,以及那英偉的丰姿。說來,也不是她喜歡上小石頭,只是身為女性,一般對美的事物均有一種強烈的佔有慾。即便是男色,只要沒有損害到自身的潔名,能有一個英俊的家丁陪自己出去燒香,總會讓人感到舒心一些。
她見小石頭呆站一旁,又見小貴逕躺在地上痛地呲牙裂嘴。斥道:「哎,你還不扶起小貴,把他送回房裡?」
小石頭一怔,忙道:「哦!」隨即扶起小貴,朝院裡走去。
送完小貴,隨著另四名家丁一起到了雷府正門。斯時,門口已有一頂軟轎和一匹小紅馬,軟轎有四位內勤家丁抬著。不多時,只見從裡走出四位眉目清秀的侍女。侍女們堪堪走到轎子旁,迅即左右分開。後面就是兩位雷府小姐。五小姐雷倩,小石頭已然認識。另一位,生的極美。
淡白的霓裳罩在曼妙多姿的身上,由於雙手合攏置於腹前,是以寬大的鏤花袖子合併一起,隨著裙擺一同長長地拖在地上。香肩上披著一條白色貂羽圍巾,卻比不上她容顏的嫩白。髮髻挽得很是精巧,仿若雲霧似的纖濃慵梳。兩旁垂著晶晶閃亮的奪目珍珠,跟著她的金蓮輕移,顫顫搖曳。這些裝扮誠然豪貴無比,可最為吸引眼球的偏是她雅麗高貴的氣質,那是一種既文靜又有涵養和內在美的感覺。會讓人不由自住的產生出自慚形穢的躲避感。覺得自己的眼睛委實不能多看,若多看一眼,便會褻瀆了她的想法。
此時此刻,家丁們皆垂首等待,惟有小石頭一人愕然盯視。他明知眼前這位美女便是雷府的二小姐,可腦海裡思起的卻是冰清。他覺得二小姐的氣質和冰清是那麼的相同。當望著她的時候,就彷彿面對著冰清一般。儘管整體上,冰清由於容顏上的胎記比不過她美麗。然倘是排除掉醜陋的一面,單說美好的一面,冰清比眼前的二小姐尚要美上幾分。這是毋庸置疑的。
想到這裡,小石頭猛地思起,沖虛子前輩曾道,他師兄元虛真人,也就是自己未來的師傅,一生鑽研丹藥,對歧黃之術甚是精通。若由他來為冰清治療,不知能否為她祛除胎記?愈想愈覺得此法可行。不禁生出快些到達崑崙的念頭。不過,轉念又想,自己與天羅教已同水火,尤其冰清的父親廣智天王,更是難以開釋。即便自己找來元虛真人,或是真人又願應承襄助,可廣智天王哪關不過,就難比登天。這會兒,額頭微蹙,愁眉苦臉,顯然就是一副苦惱的樣子。
雷倩甫一出來,便開始留意小石頭。只見眾家丁自望了一眼二姐後,就急急地垂首,不敢再看。但就是這個新來的家丁當真大膽,非但直愣愣地望著二姐,臉上的神色也是豐富多采。時而驚愕,時而歡喜,時而癡呆,時而淒苦,著實讓人驚歎一個男子看見美女後會在臉上反映出忒多神色。
她在五兄妹裡排行最小,因而父母最為疼愛。又囿本人生性開朗,是以素來愛鬧。既是雷府的開心果,又是雷府的頑皮包。此時被她瞧見這般好玩的場面,當真合她胃口。頓即朝她二姐低聲道:「二姐,你看哪位家丁真滑稽,自見了你後,就變得失魂落魄。唉……我說二姐啊!你以後不如別出門了。否則,長安城的男子皆要為你而癡,為你而呆。」
二小姐一怔,望了望小石頭,隨即羞紅雙頰,啐道:「小妹,你又胡說了。」縱是對小妹的瘋言瘋語聽得極多,今日乍聞,依舊消受不起。
雷倩嬌笑,直是花枝亂顫,又道:「好,不鬧了。」扶著二姐進轎後,自己上了那匹小紅馬,從馬囊裡抽出一條短小馬鞭,在空中摔了一個重重的「啪」聲,脆聲道:「走吧!」
小石頭被二小姐的一眼望來,陡然省悟自己著實失禮,待馬鞭脆響,便已學著旁人一樣黯然垂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