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易小刀不知哪裡來的勇氣,腳步也靈活了,表情也鬆弛了,竟然不慌不忙地走了過去。
他走到遮陽傘下,先衝著Cruise笑了一下。Cruise頓時笑得特別熱情,馬上站起來,伸出手來,「嗨,易!」
易小刀心裡雖然想揍他,但理智告訴他,伸出手,握手。既然已經輸了,就要輸得體面些,輸得大方些。
他保持著笑容,轉向宋曉藝,「沒想到在這裡見到你。」
宋曉藝現在的身體和神色就和剛才的易小刀如出一轍,她想站起來,但幾乎動不了。
她的上身保持著那個動作,艱難地站起來,但奶瓶卻偏離了嬰兒的嘴巴,碰到了他的額頭。嬰兒立刻不滿地搖頭大哭起來。
這時,宋曉藝才意識到,手裡的這個小傢伙此時絕對不應該出現在自己懷裡。
Cruise趕緊繞過半張桌子,笨手笨腳地從宋曉藝懷裡抱走了嬰兒。
「很漂亮的孩子。」易小刀很奇怪自己竟然還能說出這麼輕鬆的話來。
宋曉藝的震驚完全變成了尷尬,她嘴唇哆嗦著,臉頰飛上了兩朵紅雲,結結巴巴地說:「孩子……是……Cruise的……」
「看得出。」易小刀依舊笑容滿面。這孩子不是Cruise的,難道還會是我的嗎?
「Cruise他……不會帶孩子……所以……」宋曉藝試圖解釋,但她由於激動、緊張,已經語無倫次了。
易小刀體諒地微笑,「我明白。」
此時,Cruise終於用奶嘴賭住了嬰兒的嘴巴,誇張地笑道:「易,請坐。」
易小刀看到Cruise那假惺惺的笑容,真想撲過去海扁他一頓,但考慮到自己的形象和無辜的嬰兒,他忍住了。
「對不起,我還有事,先走了。」他說。
「你要走?」宋曉藝急道,「去哪裡?」
「我……那個……」易小刀不知該如何作答,扭頭看看蘭博基尼裡的寧小刀,希望她來解圍。
寧小刀是何等的冰雪聰明,聽到他們的對話,再一看易小刀的表情,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也猜到了宋曉藝的身份,心中對易小刀的憐惜自然又深了許多。此時,見易小刀回頭求助,她當然義無反顧,而且要讓師兄備有面子。
於是,她先調整出最迷人的笑容,然後才推開車門,優雅地伸出修長的右腿,然後扶著門框,抽出修長的左腿,恰到好處地停頓一下,款款走了過來。
易小刀正要介紹寧小刀,然後藉機離開,沒想到寧小刀卻誤會了他,逕直走到易小刀面前,非常自然地摟住易小刀的腰,伸出脖子,紅潤的香唇貼上了易小刀乾燥的嘴唇。
這完全出乎易小刀的意料,他渾身觸電,手足無措,推開寧小刀不是,不推開也不是。但寧小刀沒有察覺到易小刀生不如死的表情,認為親吻的時間差不多了,便鬆開了香唇。
「哥,這是你的朋友嗎?」寧小刀漫不經心地說道,同時給了易小刀一個無比溫柔的眼神。當然,這都是她故意要做給宋曉藝看,來為失戀的師兄挽回面子的。
這種親吻看在Cruise眼裡,是很平常的,不就是情侶之間表達愛意的方式嗎?寧小刀也表現得非常自然。但看在宋曉藝眼裡,就完全不是那種感覺了,她認為是易小刀故意讓寧小刀這麼做的。風水輪流轉,報應來得太快了,現在她就像不久前的易小刀一樣,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易小刀此時的臉色比任何時候都難看,對寧小刀說:「我們走。」然後把寧小刀拖回了車裡。
「易,易……」Cruise還在熱情地呼喚易小刀。但易小刀關上了車門,絕塵而去。
宋曉藝呆立在那裡,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蘭博基尼裡。
易小刀一把將寧小刀留在自己嘴唇上的唇印擦去,一掌拍在方向盤上,吼道:「你幹什麼!」
寧小刀愣了一下,無辜地說:「我是幫你啊。那個女的就是宋曉藝吧?我一看你臉色就猜到了。」
「你幫個屁!」易小刀怒吼,「誰讓你那麼做的?你什麼意思?」一邊吼,一邊擦嘴唇。
寧小刀好心沒好報,也忍不住叫道:「『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幫你你還罵我?你佔了我便宜你還吼我?」
蘭博基尼在寬闊的街上狂奔,像一匹失控的野馬。
今天一早,納卡就把車送來了,同時,也順帶著準備帶百合走。現在,百合應該已經走了吧。易小刀覺得自己已經失去了整個天下,不知不覺就將油門踩到了底。
「你失戀關我什麼事啊?憑什麼凶我?」寧小刀委屈地繼續數落易小刀。
易小刀被搞得更加心煩意亂,猛地踩住剎車,停在路邊。「下車!」
寧小刀震驚地看著易小刀,不相信他要在這裡把自己趕下車,「你要把我丟在這裡?你要去哪裡?」
易小刀從口袋掏出錢包,甩在寧小刀腿上,「自己搭車回去。」
寧小刀想要抗議,但看到易小刀拿著陰沉的臉,還是識趣地起錢包,打開車門下去了。
她剛剛關上車門,蘭博基尼就像離弦之箭射了出去,眨眼就消失在街角。
寧小刀正要去搭地鐵,突然想起應該給百合打個電話,報告一下易小刀的情況。但是銥星電話在易小刀的車上,於是只好跑到附近的便利店,撥通了納卡的電話。
「喂?」納卡接通了電話,語氣似乎有些急促。
「我是寧小刀,我找百合姐。」寧小刀用手遮著話題說。
電話那頭傳來了粗重的喘息聲,寧小刀不禁皺了皺眉,俏臉緋紅。
很快,百合接過了電話,「寧兒,你們在哪裡?趕快回來!」聽起來她的聲音也很急促。
寧小刀心頭一緊,說:「百合姐,怎麼了?」
百合急道:「出事了!獵頭公司的殺手來了!快回來!」
「啊?」寧小刀輕聲驚叫一聲,「可是易師兄剛剛走了!」
「快叫他回來!快!千萬要小心!」百合說著,就掛端了電話。
寧小刀頓時記得雙腳直跳,但想到自己的身份,在這樣的公眾場合不能太引人注目,於是強自鎮定下來,開始撥打易小刀的銥星電話。
銥星電話的初期,是只能在銥星手機內部通話的,其他的手機無法接收信號。但自從代破產後,第二代的商用機已經解決了這個問題,可以和全球大部分的通信網絡聯網。
寧小刀一連撥了十來次,都沒人接聽。看來是易小刀根本不想聽電話。
聯繫不上易小刀,寧小刀還是不敢怠慢,趕緊搭車回法拉盛。
今天一大早,易小刀就和寧小刀出去了,在夏侯的幾個住所四周察看地形,確定具體的行動方案和撤退路線。他們走的時候,一切都沒有異常。
但是,納卡下樓去給百合買早餐的時候,發現了異常。
在易小刀所住的公寓下面的街邊,多了一些陌生人。這些人或者三五成群,或者獨來獨往,但都有一個特點,就是目光犀利,東張西望,不是抬頭朝街邊的公寓樓上張望。
有些人假裝忙碌,來回走動,但是從街頭走到街尾,又折回來街尾走到街頭。有些假裝打電話,靠在一個路燈桿上站了半個小時。有的坐在街邊椅子上看報,但明顯不是老頭老太,年輕小伙子一大早哪有時間四處溜躂的,何況還時不時把眼睛從報紙上探出來。
如果不是納卡細心加警覺,只怕也很難發現蹊蹺,但是當他瞧出端倪,再仔細去看,就更加確定了。這些人還都穿著黑色的西裝,看起來像是上班族,但神色是相當可疑。
納卡不動聲色地買了早餐,回到了公寓。
「怎麼去了這麼久?」百合看了一眼牆上的鐘。這早餐都買了半小時了。
「只怕我們暫時走不了了。」納卡將早餐放在桌子上。
「怎麼了?」百合一看納卡的神情,立刻警覺起來。
「下面多了很多黑衣人。」納卡走到窗邊,將窗簾拉開一條縫,指著那些可疑人對百合說,「我也是剛剛才發現,明顯看得出的可疑人都有二十多個。」
百合的目光掃過下面的人群,說:「不一定是衝我們來的。」
納卡放下窗簾,說:「不管怎麼樣,對我們都是一個威脅。會不會是那個阿嬌派來的人?我看還是先通知易小刀吧。」
聽到「易小刀」三個字,百合明顯怔了一下,然後說:「如果是她派來的,應該不會等到現在,昨晚就會來了。何況他們剛剛出去不久,都沒有發現異常,我想還是先搞清楚狀況再通知他們吧。」
「可是我們得去機場。」納卡看看了地上的行李箱,說,「把情況告訴易小刀,讓他來解決吧。」
百合抬眼看看時鐘,說:「還有三個小時。先不要通知他們,我們想辦法提醒其他人,讓大家小心點。雖然紅花會的姐妹們都仗義留了下來,但只要我還沒走,我就要對她們負責。」
納卡明知百合是不放心易小刀而找出的借口,但此時他也不能勉強百合,只能點頭說:「好。那我們要趕快。」
百合從房間裡翻出手槍和子彈,遞給納卡,說:「獵頭公司的人都不認識你,你快去對面公寓303房,找白小刀,讓他通知所有人,做好準備,如果發生狀況,馬上撤離。我在這裡負責監視,你快走。為了避免引起注意,你先不要回來。如果需要撤離,我們在B駐地碰頭。」
「那你先吃點早餐。」納卡不放心地說。
「我知道。」百合說著,翻出另一把手槍和一把匕首,放在茶几上。
納卡將子彈裝好,把手槍藏進褲袋裡,匆匆下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