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頭的草叢中,隱約可見黑色人影趴在地上。
帶隊的警察做了個手勢,十幾個貓著腰的警察直起身來,舉著手槍衝了上去,同時七嘴八舌地喊:
「警察!」
「不許動!」
「放下武器!」
但是草叢中的人影一點反應都沒有,難道是睡著了?
為首的警察使個眼色,資格最淺的一個警員奉命上前,小心翼翼地撥開草叢,發現一件黑色衣服趴在石頭上。
「頭兒,沒人。」警員大大舒了口氣。
「沒人?」為首的警察頓感一陣涼意襲遍全身。難道是陷阱?
他條件反射般地舉起槍,朝著幾處可能隱藏有殺手的地方瞄了幾下,最終確定沒有人想殺他們。
他抬手打開耳機,向王武報告:「沒人。」
「沒人?」廉傑一聽,差點從座位上跳了起來。怎麼會沒人?自己安排了這麼大的場面來押解犯人,為的不就是「洩露」這個絕密消息嗎?犯人的同夥怎麼可能這麼遲鈍,這麼大的消息都沒及時瞭解到?將計就計要是少了他們的配合,怎麼演下去?
「……只有一件黑色緊身衣。」王武一邊聽著電話一邊轉述。
這次廉傑真的從座位上跳了起來,他沒按捺住。因為他知道了問題的嚴重性。犯人的同夥不僅來了,而且知道了他的計策,現在給他來個將計就計。他立刻想到了犯人真正所在的那輛車。
「掉頭,掉頭!快掉頭!」廉傑的聲音一聲比一聲急,喊到最後一句,已經聲嘶力竭。他有一種極度不祥的預感。
「這裡掉頭太危險了!」王武看著左邊幾米外的懸崖,緊張地說。
「快掉頭!這是命令!」廉傑大吼。
「好,掉頭,掉頭。」王武看到廉傑惱羞成怒的模樣,不敢再有任何違逆。
三輛警車在半山腰玩了一把走鋼絲,費了五分鐘,王武才把車掉過頭,自己已經一身冷汗了,車子往路邊走的時候,就感覺懸崖已經到了腳下,完全看不到路面,只能憑感覺。
剛一掉過頭,也顧不上等另外兩輛車,王武一踩油門,逃離鬼門關似的朝來路開去。
就在這時,車外響起了一片奇怪的聲響。
「卡卡呼」
王武只看著前方,不知發生什麼事。廉傑把頭湊到窗玻璃往外一看,不禁大吃一驚,一棵大樹從公路上方的山上直挺挺地倒下來。
「剎車!」廉傑大喊。
王武不明就裡,一腳急剎車,自己幾乎趴到方向盤上了。
車還沒停穩,那棵直徑約二十厘米的大樹「噗」地一聲倒下了,樹幹沒有與樹根斷開,所以剛好把公路橫著攔斷,樹冠已經超出路面,懸在公路外側的懸崖上,顫巍巍地。
「唰」
樹根處的泥土順著斜坡滾落下來,撒在路面上。
王武在攔路樹前堪堪剎住車,沒有撞上,剛剛鬆了一口氣。緊接著,怪異的聲音接二連三地響起。
「卡卡呼噗」
從剛才倒下的大樹開始,緊挨著的大樹像是集體自殺一樣,相繼倒下,而且倒得很規矩整齊,不歪不斜地橫在路面上,短一點的樹幹無法橫過路面,樹冠就倒在路面上,原本就不寬的路面頓時被完全掩蓋了。
在廉傑等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一連十多棵大樹依次倒下,整齊劃一。再看路面,已經只剩下一片蔥翠的樹枝樹葉,中間夾著幾根粗粗的樹幹。整條路被封死了,三十多米的距離,別說車,就連人都鑽不過去了。
這是個陰謀。廉傑突然有種萬念俱灰的感覺,不僅感覺到即將到來的失敗,甚至覺得自己的性命都無法自己掌握了。確實,只要對方再多等幾秒鐘,就可以將他的車淹沒在樹幹下,呼嘯著倒下來的樹幹,將會毫不客氣地將這輛日本越野車壓扁。只是對方不想要他的命而已。
「那裡有人!」後面車上的警察喊。
廉傑他們的車離倒下的大樹太近,樹枝樹葉擋住了視野,後面的人看得更清楚些,一個矯健的身影從公路上方的樹林裡跑了過去。
廉傑打開車門,在車輪上一踩,站到了車前的引擎蓋上。越過眼前的樹枝,他也看到了那個人的背影,但轉眼就消失在樹叢中。王武掏出手槍,已經找不到目標了。
廉傑也看清楚了這些樹倒下的原因,在樹根處,它們已經被鋸斷了十分之九,只剩下朝著公路這一面的十分之一沒有鋸斷,所以在適當的時候,只要輕輕一推,這些樹就會朝著公路倒下。而剛才的那個人影,顯然就是佈置這一切的人。
「怎麼辦?」王武收起手槍,問道。
廉傑回過神來,看了看眼前的一堆樹枝,跳下車來。
「穿過去!」
廉傑說著,回到車上拿起自己的佩槍,朝密密層層的樹枝走去。
事情做起來並不如想像的那麼困難,穿越這堆樹枝也是一樣。看起來密密層層的樹枝,其實還是有空隙的,尤其是樹幹橫在公路上的,在路邊的內側,樹幹與路面之間有著很大的空檔,側一下頭就走過去了。樹冠倒在路面上的,用手撥開枝條,踩著樹枝間的空隙,也可以走得過去,只是那些樹葉樹枝不時會抽到臉上,留下幾道隱隱的血印子。
廉傑一馬當先,手腳並用,在樹枝間快速穿越著,一雙大手以菲爾普斯的姿勢把樹枝朝兩邊分開,然後雙腿以劉翔起跑的姿勢蹬地,身子成三十度角朝前衝鋒。樹枝抽打在臉上、手臂上,他都沒覺得疼痛。他現在只有一個想法,盡力阻止即將發生或已經在發生的事,降低損失。
三十多米的路程,在平地上衝刺只需要幾秒鐘,但現在廉傑花了十分鐘,才終於走出這片人造的叢林。
看著前面平整的水泥路面,廉傑多少恢復了一點信心。但是車子已經被這片叢林阻隔開了,前面的路只得靠雙腳了。
廉傑整了整槍套和褲腰,然後朝來路上飛奔而去。當王武跟著鑽出樹叢時,廉傑已經跑出兩百米了。王武沒敢停下來喘氣,摸了摸槍還在身上,趕緊馬不停蹄地跟了上去。
廉傑這樣追出兩公里,終於看到了前面的那個身影,看來剛才他在穿越樹叢時,那個人在山上穿行也費了不少工夫。那人也回頭看到了廉傑,但是距離太遠,廉傑沒有看到他的模樣,不過他已經隱約猜到那人的身份,很可能就是與喬正林交鋒多次的易小刀。
廉傑掏出手槍,瞄了一眼,目標太遠,自己的雙手又抖個不停,他不得不放棄這個浪費時間的過程,連「站住」都沒喊,省點力氣跑快點。估摸著還有兩百米,廉傑加快了步伐,長途的追趕讓他體力消耗巨大,但是看到目標就在眼前,他頓時又覺得充滿了力量。
追出了一公里,兩百米變成了一百五十米,兩人的速度都慢了下來,但廉傑要想追上,只怕也沒那麼容易。
前面是一座橋,橫跨在兩個山頭之間,長約一百米,下面是一百多米深的山谷。
廉傑離橋頭還有五十米的時候,易小刀已經剛好過了橋。然後廉傑看到易小刀停了下來,站在橋的另一端,回身等著他。
這讓廉傑有點驚訝,他不由得放慢了腳步,小跑變成了走步,慢慢地朝橋頭走去。
五十米的距離,他走了兩分鐘,一邊走,他一邊盯著橋對面的易小刀。雖然隔著一百多米的距離,雙方無法看清對方的眼神,但都可以隱約感覺四道目光在橋的上方交鋒。
越往前走,廉傑的腳步越慢,因為易小刀一直站在那裡沒有動。趁著這兩分鐘,他已經調整了呼吸,基本可以保證手臂不顫抖,一百米的距離上,擊中目標的可能性大大增加。但易小刀的反常行為讓他不敢再往前走,他停在了橋頭。
這是一條直通監獄的專用山路,沒有別的車輛,更不會有行人,所以公路上就只有他們兩個,一人佔據橋的一端,都沒有動。
廉傑的身後響起了沉重的腳步聲,他沒有回頭,不用想也知道是王武跟上來了。
果然,王武的聲音響起來:「別……別……跑……站……站……住……」從聲音可以聽出他已經跑得快要斷氣了。
王武跑過廉傑身邊,並沒有停下來,繼續踉踉蹌蹌地往前跑。這個小伙子真是敬業,明知敵人在守株待兔,自己還敢衝上去,不知他是急切地想立功,還是純屬運動慣性。
看到王武的舉動,易小刀慢慢地抬起手,他的手裡有一點亮光閃了一下。
廉傑眼神一動,喊道:「回來!」
但王武跑得都耳鳴了,沒有聽清楚,一邊跑一邊問:「啊?」
眼看王武就要跑出去二十米了,廉傑預感到不好,飛快地衝出去,想把王武拉回來。他猜到了易小刀手裡那個反光的東西是什麼。
易小刀也不敢再等待,拇指輕輕按下了按鈕。
「轟轟轟」
一聲巨響,廉傑抓住王武往旁邊一撲,耳邊只聽到山谷裡久久迴盪的響聲。
抬頭一看,眼前一片灰濛濛的,看不清橋面,更看不清橋對面的易小刀。
山風吹來,灰塵慢慢散去,廉傑終於看清了眼前的環境,不禁倒抽一口冷氣。
一百米長的橋面已經有五十多米不見了,而他們身前一米處,就是斷裂的橋面邊緣。如果不是他及時拉住王武,或者這橋面不是鋼筋水泥的整體結構,那麼現在他們已經和巨大的水泥塊一起墜落在山谷裡了。一百多米的距離,橋面落在谷底,看起來完全不像剛才在眼前那麼寬闊,那麼有安全感。
後面的警察陸續都跟來了,看著眼前的景象,不禁都是目瞪口呆。
廉傑抬眼朝對面看去,易小刀站在橋頭,揚了揚手,然後轉身悠閒地朝山外走去。
王武爬起來,顧不得拍拍灰塵,摸出手槍,瞄準了易小刀。但是廉傑按下了他的槍口。廉傑緊鎖的眉頭一直看著易小刀轉過山頭,消失在轉彎處。
家裡網絡還未開通,週日沒有如果沒有意外,今天下午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