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華市。
廉傑坐在會議室裡,看著投影機上的圖片,陷入深思。
「昨晚負責看守的人員在酒吧喝醉了酒,值班的時候被人打暈,警服被脫掉。這是五分鐘之後,看守所內的攝像頭拍到的畫面。」王武說著,點開了一段視頻。
視頻裡,一個穿著警服的人從看守所的走廊裡走過,一直微微低著頭。
「從攝像頭的角度,看不到這個人的面目,但從他身上的警服可以看出,他是一個個子比較嬌小的人,警服顯得很不合身,所以我們懷疑這是一個女人。因為,除了兩個星期前被捕的那兩個女殺手外,這個看守所裡沒有人值得他的同夥來冒這麼大的險。」王武說。
「嗯,繼續說。」廉傑看著視頻說。
「隨後,這個人被其他的巡視人員發現,立即逃脫了。」王武換過另外一張圖片,「但是,在此人逃走的時候,看守所的另一個方向發生了爆炸。也就是說,昨晚進入看守所的不止一個人,至少有兩個。為了防止發生意外,巡視人員沒有繼續去追那個可疑的人,而是趕到了爆炸現場。從現場的圖片可以看出,製造爆炸的人已經越過了看守所的圍牆,在喬裝成警察的這個人失手之後,他製造了爆炸,一方面想引開別人的注意力,另一方面,他還想炸毀看守所房間的牆壁,準備救人。」
「如此看來,這夥人真的是來就那兩個女殺手的?從他們行動的周密和果斷來看,他們是勢在必得了。」梅盛林說。他現在已經接替了牛壽通的位置。
「看守所的保衛工作肯定無法阻擋這些人,我看,我們有必要把那兩個女殺手轉到市監獄去。」王武說。
「但是案子還未審理,按規定只能關在看守所。」梅盛林猶豫著說。
「但是監獄的堅固程度和安全保衛措施都要完善得多,要是不轉移,一旦被這些人得手,那時是不能把責任推到『規定』上的!」王武說。
面對下屬的這種語氣,梅盛林竟然沒有發火,這就是他的性格。「這個還是由廉廳長來決定。」
廉傑此時用食指在臉頰上畫著圈,緩緩地說:「你們只是關注怎麼阻止他們救人,卻沒有關注他們為什麼救人。」
「為什麼救人?」王武疑惑地說,「當然是因為他們是同夥。」
「不,我說的是,他們為什麼到看守所來救人,而且還弄出這麼大的動靜?」廉傑說。
「我認為他們是不惜一切,勢在必得。」梅盛林說。
「如果是這樣,那麼他們完全還有更好的辦法,比如殺掉看守人員,或者拿著衝鋒鎗從正面攻進去。他們都是紅花會的殺手,如果他們這樣做,只要有五個人,就很有可能成功,並且能成功逃離南華。」廉傑說。
「看來他們並沒有五個人。」王武說。
「這是一個方面。」廉傑換了個姿勢,說,「但是我懷疑他們真正的目的不是從看守所救人。」
「我知道了!」王武靈機一動,大聲說,「你是說,他們人手不夠,所以故意製造要從看守所救人的假象,迫使我們將嫌犯轉移,然後他們在轉移途中下手,這樣便可以更少的人手,獲得更大的成功幾率?」
「對!」廉傑點頭說,「這一招叫做『打草驚蛇,引蛇出洞』。」
「既然如此,我們就不必轉移嫌犯,而是加派人手到看守所,對方自然無計可施。」梅盛林說。
「這當然是一個方法。不過,不是最好的方法。」廉傑說,「首先,敵明我暗,你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會出手,也許會趁著半夜的時候動手。其次,一旦他們發現看守所的防備加強,必然會調派更多的殺手前來南華。那時,不僅看守所守不住,而且,很可能給南華的社會帶來嚴重的治安問題。」
「唉,轉移不是,不轉移也不是。廉廳長,還是你來決定吧。」王武說。
傑一邊思考著,一邊點頭,「既然他們用計,我們不如將計就計。」
「將計就計?」王武和梅盛林同時豎起了耳朵。
「對,我們就按照他們的如意算盤,安排轉移。你們馬上去調派最精銳的警察隊伍,負責此次押解!」廉傑的臉上露出一絲冷笑。
「是!」王武說。這樣布下重兵,只等嫌犯的同夥出現,便可一網打盡。
南華市監獄位於南華市的東邊關外,出東湖區還有二十公里。監獄位於群山之中,三面都是茂密的陡峭高山,一面是十幾米高的懸崖,懸崖下面就是大海。監獄只有一條公路通向外面,公路在山腰上環繞,下面就是幾十米、上百米高的山谷。
此時,在公路進山沒多遠的一處山腰上,離下面的公路不到一百米的草叢裡,兩個身穿黑色緊身衣的女子坐在一塊石頭上,一人抱著一支狙擊槍,眼睛看著從遠處延伸而來的公路。
這是一個絕好的位置。這裡正是一個山腰上的拐彎處,公路從前面的一個山腰上拐一個彎,轉過來,然後在轉一個彎,才到了這個山腰。從這個位置看去,車子在對面山腰上出現後,就一直在視線之內,直到藏身之處下方的公路。而且,這一連串的彎道,使得車速不可能很快。加上現在時間早,視野良好,選擇這裡作為狙擊點,真的是天時地利。
想到南華的警察這麼容易就上當,百合不禁露出一絲輕蔑的笑意,上次在南華,喬正林抓不到她真是不足為奇。
「百合,聽到嗎?」耳機裡,傳來杜鵑的聲音。
「聽到。」百合朝身邊的丁香使個眼色,壓低聲音說。
「目標出現。三輛警車準備出發。」杜鵑說。她一直在看守所的附近,此時正在距離看守所不遠處的一座樓房的樓頂,用望遠鏡觀察著看守所大院裡的動靜。
「確定人在車上?」百合問。
「確定。我看見了。」杜鵑說。
「很好。」
「等等。我現在看不見了,警車到了門口,圍牆擋住了我的視線……」杜鵑突然說。
「什麼?你再仔細看看。」百合心中一驚。
「看不見……哦,看見了,他們出來了,還是三輛車……」杜鵑鬆了口氣。
百合也跟著鬆了口氣。「剩下的交給我們了。你準備車輛來接應我們。」
「是。他們已經離開看守所,上了大路了。嗯?」
「又有什麼事?」百合問。
「又出來一輛小車,之前沒看到的。」杜鵑說。
「你親眼看到玫瑰和茉莉在前面的車上?」
「我看到她們上車的,除了中間被圍牆阻擋的幾秒鐘」
「不用管它,你沒有時間了。趕快開車過來,小心別被警車發現了。」
「是。」
中間的警車上,廉傑瞇著眼靠在後座上,腦海裡想像著接下來將會發生的場景。
車隊已經離開主要公路,拐上了進山的公路。
「先遣隊到了目的地了嗎?」廉傑睜開眼睛問。
「應該快了。」王武一邊開車一邊說。
「我不要『應該』,要確切的。」廉傑說。
「是,我馬上聯絡。」王武說,然後拿手機撥了一個號碼,「到哪裡了?」
「五分鐘後到達目的地!」電話裡傳來回答。
「好,最好是抓活的。」王武說著,掛了電話,朝廉傑說,「他們馬上到目的地了。不過,你怎麼確定他們會在那裡伏擊?」
「我說小王啊,知道幹警察這一行,為什麼那麼講輩分、講資格嗎?」廉傑覺得勝券在握,於是放鬆心情靠在椅背上。
「呵呵,不知道。」王武笑著說。他知道廉傑這樣問,接下來就有話要說,而且說不定還是金玉良言。
果然,廉傑露出笑容,說:「理論與實踐,一直是相輔相成的,但也永遠都是矛盾的。破案抓賊這種事,更是如此。為什麼一個剛畢業的高材生,還不如一個只有高中學歷的老警察吃香?警校裡學的永遠都只是理論,理論再多,也代替不了實踐。我問你,如果你是前來劫車的殺手,你會選在什麼地方下手?」
「我?我會選在鬧市區,鬧市區車多人多,先製造一起交通事故,堵住警車,然後救人,如果發生槍戰,場面會更加混亂,也更利於趁亂撤離。而且路人多,警察開槍還擊時也有所顧忌。要是傷到幾個路人,或者炸掉一輛汽車,警察勢必會分心去救人、維持秩序,就更利於逃脫了。」王武說。
「對,你說得很有道理。」廉傑說,「在鬧市區劫車救人,肯定很熱鬧,場面壯觀,驚險刺激,而且隨處都是人質。但是,那是黑社會才做的事。一群流氓無賴,一夥亡命之徒,才會做這樣的蠢事。對於殺手來說,絕對不會這樣做。」
「殺手也是黑社會。」王武說。
「但殺手是黑社會中的精英。」廉傑說著,換了個姿勢,「所以對付殺手,就得站在他們的角度去想問題。如果我是殺手,我不會選在鬧市區下手,因為首先喜歡製造大場面的只有低級的黑社會團伙和恐怖分子,殺手只喜歡低調,現場多一個人,他們就多一份被別人記住的危險。其次殺手不是變態殺人狂,他們殺人的目的性很強,就是為了錢,沒有錢,再該死的人他們都不會殺,更不願意背上屠殺平民的罵名,那不符合殺手的職業道德和切身利益。同樣,他們救人的目的性也很強,只救要救的人,絕不會節外生枝。第三,從撤離的角度來講,一般人會以為人多的地方方便趁亂逃脫,但對於專業的殺手來說,他們不僅自身能力超強,而且會有非常詳細的撤退計劃和完備的撤離工具,所以對他們來說,沒有外人干擾的偏僻地方更便於他們按部就班地執行自己的計劃。」
「這麼說,你認為他們會在山路上下手?」王武說著,握著方向盤的手臂不禁微微抖了一下。這裡已經進山了,下面就是幾十米高的山谷,雖然樹木鬱鬱蔥蔥,但是車子要是衝下去,樹木可擋不住。
「不用擔心。」廉傑看出了王武的緊張,輕鬆地說,「我已經看過地形圖,進山後的個最佳的下手地點,就是前面的山頭。視野開闊,老遠就可以看到進山的車輛,而且一連三個彎道,車速很慢。山頭樹木稀少,但是背面卻是叢林,如果不能從公里撤離,那麼進入叢林之中,很難被人發現。如果我沒有猜錯,他們應該已經在那裡等著我們了。」
「啊?那……那我們……還繼續開?」王武說。
「當然繼續開。不過,在我們進入他們的視線範圍之前,他們已經進入我們的包圍之中了。」廉傑自信地說。
「先遣隊的任務就是圍捕他們?」王武問。
「對,我們用車隊引得他們前來埋伏,然後派人進行圍捕,就算抓不到人,也可以完全打亂他們的計劃。」廉傑說著,抬腕看了看手錶,透過車窗朝遠處的山頭看了一眼,說,「先遣隊應該馬上到了,放慢車速,以防萬一。」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