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和市的夜晚一如平常,連城靖開車疾駛,黑黝黝的建像怪獸,蹲在街道兩側。夜深,沒有多少人,連城靖目視前方十字路口信號燈將要變成紅色,反而猛一踩油門,車子嗖地從路口疾馳而過,正在衝過街中心那一刻,信號燈轉成紅色,而連城靖車後,被這突如其來一馳而過的車子驚出一身冷汗的司機,在急剎車之餘,憤怒地按著車喇叭發出抗議地嘀嘀聲。
連城靖嘴角露出一絲笑容,伸手摘下眼鏡,隱藏在鏡片背後的一雙異樣明澈的眼睛袒露在反光鏡中。
素日曆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作風穩健,冷血無情,卻絕不做無所謂的冒險之事,卻不知他面具之下的異乎尋常的一面。
他嘴角一挑,正想要繼續加快速度,體驗狂飆的刺激,手機忽然響起,鈴聲在沉寂的夜裡淒厲鳴叫,格外刺耳。
連城靖略為吃驚,側目看了一眼來電號碼,眉頭一皺,輕輕地將電話拎起,一邊放慢車速:「喂?嬌嬌。」
電話裡傳來安嬌嬌急促的聲音:「連大哥,你快點來我家。」
「出了什麼事?」心一沉,一絲不祥的念頭冒了出來。
安嬌嬌似乎走了兩步,這才低聲說:「我爹不知從哪裡弄來兩張奇怪的照片,非說照片上那是我姐姐,你快點過來認認看。」
連城靖心一沉。一踩剎車,「吱」地一聲,車子停在馬路中央。
「好,我知道了。」他慢慢地,沉聲說。
「好地,我們等你。」安嬌嬌輕微地鬆了一口氣。
掛機之後,連城靖有好大一段時間的怔忪,過了一會。他伸手,重重地揉了一把額前頭髮,將頭靠在方向盤上想了一會,這才起身推門下車。
「砰」地一聲關上車門,連城靖將身子靠在車邊上,抬起頭望著星子黯淡的夜空。
好像有一團濃雲。隱隱地從天際而來,逐漸地,他眼前的黯淡星光亦全數不見。
連城靖仰起頭,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抖了抖。
——安眉兒……要不要……讓你…(全文字小說閱讀,盡在WWWCN(.文.學網)…再死一次?
突如其來的念頭好像子彈一樣擊中了他的心,帶著一絲撕扯的疼痛。連城靖渾身一抖:「為什麼……我地心裡居然會出現這麼……殘忍的念頭。」
天際,彷彿出現那張半點笑容都無的臉,她杏眼挑起,冷冷地說:「阿靖,不要愁眉苦臉的。那樣連我看著也覺得不愉快。」
「你都死過一次了,為什麼不能徹底放過我?」
「因為我死的冤枉。你以為沒有我你就解脫了?低級,我回來就是要給你們好看!」
「我不會讓你回來的。你這冷酷地女人,根本沒有再回到這裡的必要。」
「哦?你有殺我的勇氣嗎?你甚至連站在我面前的勇氣都沒有,說這種大話,自欺欺人。」
「安眉兒!」
「快點,快點來我家,告訴我老爹我還沒死,然後救我回來,我就考慮原諒你。」
「不!我不!」
「不然的話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我會一起把你拉到地獄去。」
「你去死吧!」連城靖驀地大吼出聲。
天際那人的影子碎裂不見。
忽然有什麼落到他的臉上,輕輕的。軟軟的,帶一點冷,忽然之間卻倏地消失。
連城靖睜開眼睛,驀地呆住了。
天空,大片大片鵝毛雪花,紛紛揚揚如砸落般地跌落下來,迫不及待的姿勢。只不過一會兒地功夫,連城靖,車,以及他周圍的馬路,建築物上,已經重重地蓋了厚厚地一層雪白。
連城靖深深呼吸,無法相信自己地眼睛,而年前的最後一場雪,以猝不及防地姿態,以無法抵禦的強大,在這個無人入眠的夜晚,翩然降落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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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近零點,周竹生才拖著沉重的腳步進門。
周心遠明天要上課,早上樓睡覺去了,周心萌有傷,也早早上樓休息。客廳內只有蘭生一人,夜深未眠。
周竹生推上門,怔怔地站在空蕩蕩的客廳內,想了片刻,終於覺得心頭也是空蕩蕩的,本來很驚慌,想找人訴說,但是此情此景,他閉口。
「竹生,你回來了。」周蘭生淡淡地問。
了一聲,他邁步上樓。
「等一下。」蘭生柔聲。
周竹生停住腳步:「哥……」
「王超來找你,發生了什麼事?」周蘭生輕輕問。
「嗯?」周竹生望著周蘭生,心頭滋味錯綜複雜,不知道怎麼說才好。
是隱瞞,亦或者坦白,如果說的話,擔心的人,豈非要多大哥一個。
他只好笑笑:「他不過是來問心萌地傷,我告訴他之後,他也早就回去了。」
「常之呢?」
「他……他加班。」周繡生聲音越發低:哥,如果你再問下去,我真的不知道怎麼回答你。拜託你不要再問下去。
心頭很難過。
「哦……」蘭生睫毛垂落,靜靜地不動,亦不再問。
「哥……」澀聲,周竹生心頭發虛,「沒事地話,我……」
「竹生,你不習慣對我說謊。」蘭生抬眼,望著面前的他。
周竹生喉頭一梗:「哥……」
「是飛真嗎?她出了什麼事。」蘭生的聲音很平穩,一如平常,波瀾不驚。
周竹生不語。
「她說是去上官家裡吃飯。但是十點多的時候上官福景打過電話,說要見飛真,聽到我說不在家之後,就約了越快越好。為什麼他會找飛真。」他慢慢地訴說,似乎在講一個無波無折的故事。
「哥……」周竹生握著拳,深吸一口氣,「哥……飛真她……」心頭一窒,彷彿有個傷口裂開,一點痛,「飛真她……失蹤了。」
眼眶微濕。
他在事務所的時候,也曾替人找過很多失蹤或者丟失過的人,當時他只想要快點找到對方,好得一筆酬金。而對那些在自己面前或焦急或流淚或者嚎啕大哭的事主這種「過激」的表現頗為不解,只是象徵性地安慰,如今……他深深明白他們的心情。
這種心情。
而就在他的對面,周蘭生站在原地,聽著這消息。久久久久,雕像一般,未曾動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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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則天喝了兩杯姜茶,舒展了一下手腳,看著可以隨意蜷曲的手指,滿意地笑笑,站起身來,出門向著
去。
遠遠地就聞到誘人的香氣,讓人忍不住食指大動,男子正在背對著她擺弄桌上的餐具,聽到腳步聲響才回過頭來,沒說話已經先露出笑容:「好了,您下來了,來吃飯吧。」
「嗯,多謝你了。」武則天點點頭,望著那張笑起來臉邊上出現皺紋的面,這人的笑容,好像一隻貓。
這是一張方桌,男子坐在主人位上,武則天端詳了一下,走到長桌的另一邊坐好,如男子般撿起桌上的一方白色帕子,掖放在脖子處。
她望了望桌上的大餐盤,裡面放著兩片烤的焦黃酥脆的麵包,隱隱滲出被熱氣融化了的黃油,誘人欲滴,餐盤旁邊是一個荷包蛋,還有幾片火腿肉墊在生菜上,紅色襯著碧綠,顏色搭配的恰恰好。
她在周家的時候,通常在早上吃的是鹹菜稀飯,除了周心遠,周家的其他三個男人的飲食似乎都是東方傳統口味,是以她甚少吃這種東西,但既然是在別人家裡,自然也不好挑三揀四,當下伸手捏起麵包,準備大膽嘗試。
但就在這片刻猶豫,那男子關切問道:「怎麼,不合口味嗎?」
「很好,」武則天微笑點頭,望了麵包一眼,忽然又問,「對了,還沒有請教您的名號?」
「哦……」男子的嘴角一扯,似乎勉強在笑。襯著蒼白地臉色,這讓他的表情看起來有一絲的不正常,但很快他就說,「我叫sea,叫我海。」
「哦,海先生。」女皇彬彬有禮的點頭,「我姓元。」
「元?」sea眼睛一轉,隨即又露出類似貓的笑容。嘴角一扯,「元小姐,請用。」
「嗯手推讓一下,女皇咬了一口麵包,覺得麵包烤的很適中。塗抹了黃油吃起來更是滿口噴香,簡直不亞於王超請她吃的那頓自助餐上的點心,她心中十分歡喜,將麵包吃地乾乾淨淨,但是煎蛋她不是很喜歡,因為沒有熟透,倒是火腿肉都吃光了。
「元小姐你不喜歡吃煎蛋嗎?」飯後,收拾碗碟的sea望著她剩在碟子裡的雞蛋,溫柔地問。
「是啊,好像還差一點火候。」不好意思直接說沒熟。女皇點了點頭。
Sea面色微變,隨即仍舊笑:「我知道了。下次會做的好一點。」
「多謝你的款待。」武則天站起身,隨意問道。「海先生你是一個人住在這裡的嗎?」
「是啊。」轉身將碗碟端入廚房,sea說,「我父母早逝,本來我有一個妹妹地,但是她……喜歡到處跑,已經很久不回來了。」
「哦……這樣啊。」武則天背著手站到壁爐面前,裡面的柴火燒得極其旺盛,她伸出手烤了一會。轉身,卻看到sea正端著兩杯茶悄無聲息站在她身後。雙眸直直地望著她。
她嚇了一跳,隨即鎮靜下來:「這是?」
「哦,元小姐請。」sea端過一杯茶,遞給她,武則天「嗯」了一聲,伸手接過來。
「我跟我妹妹的感情很好,她以前很依賴我的,可是長大了之後……你知道女孩子總會有些私人的小秘密,就逐漸跟我疏遠了。」
Sea將托盤放在飯桌上,端著茶坐到沙發上。
「哦,那她會回來看你嗎?」
「會的,我想她一定會回來的,快過年了,我記得她曾經對我說過,她過年的時候一定會回來。」
「哈,你們兄妹團圓,真是可喜可賀。」
「當然。」sea一笑,「我妹妹很乖巧,生的也漂亮,我只怕她在外面被人騙,早點回來才好,只不過她總是嫌我嘮叨。」
「嗯,長兄代父,長姐代母,海先生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你妹妹一定也會理解地。」
武則天喝了一口茶,笑說。
「是啊,我也知道,終究有一天她會明白的。元小姐,你呢?你有兄弟姐妹嗎?」
「我?」武則天一愣,隨即皺了皺眉。
「呵,不喜歡說就不必說了。」sea察言觀色,似看出她心頭地鬱結。站起身來走到壁爐旁邊的桌子上,輕輕將一架古老地唱片機打開,頓時之間悠揚的曲子在房間內蔓延,襯著壁爐裡跳動的火光,別有一番風味。
武則天聽著曲子,透過窗戶向外看,鵝毛般的雪片刷刷地落著,窗戶之外一片素白,看不出其他顏色,她想到sea所說的大雪封道,聽起來倒是此言非虛。
「我一個人住的久了,很少有人陪伴,遇到元小姐你,也算是緣分。」sea在唱片機前站了一會,忽然說,一併轉身過來,看著她。
「嗯……」武則天望著他一笑,「果然是緣分。」
「在大雪停了之前,好像沒什麼辦法離開這裡了,」sea搖了搖頭,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從身上掏出一物,「對了,這個是不是您的?」
武則天低頭一看,是周竹生買給她地手機,她如獲至寶,立刻說:「是我的。」
「我昨天碰到你地時候撿到的,因為太忙了,一時忘記了還給你。」sea笑笑,很抱歉的樣子。
「無妨。」武則天伸手接過來:有了這東西,朕就可以跟周竹生聯繫了。不知他得知朕失蹤,會是什麼表情。另外……常之一定急壞了。一定要快點讓他們知道朕的所在。
她伸出手指點了點手機,手機的屏幕卻一直黑著,一點反應都無。
她心中一急,又戳了幾個鍵,但無論她怎麼去點,屏幕始終全黑。
「這……這是怎麼回事?為何全無反應?」女皇皺起眉頭。
「啊……怎麼了?」sea在旁問,他看了一眼那手機,才恍然大悟的表情說,「對不住,我一直把他放在我的衣兜裡沒有看過,等到想起來拿出來看的時候已經這樣了,我想可能是沒電了吧。」
「沒電了……」武則天心中一涼,她轉過頭,「請問你這裡有電話嗎?我想要……」
「很抱歉,」sea笑著,「我常年獨居,不想跟外界聯繫,所以沒有電話。」
「是這樣。」武則天應了一聲,面上笑意絲毫不減,心頭的涼意卻慢慢地滲透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