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一大幫學生簇擁著武則天走出食堂門,而她一眼口的松樹下,周竹生站在綠油油的樹旁,雙臂抱在胸前,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她略一怔,隨即起步向著他走過去。學生們望見她向著周竹生走過去,頓時又是一陣鼓噪。
武則天回頭,衝著學生們揮揮手,他們這才停止口哨聲怪叫聲,依依不捨四處散開。
「吆!~~~元飛真,沒想到你還挺受歡迎的嘛……」周竹生望著她,戲謔地說。奇怪,他的手一直都背在後面。
武則天眼光轉動,望了一眼他不自在的手臂,笑問:「周竹生,你來,是為了何事?」
「沒事……哈哈,沒事,剛好經過這裡,過來看看,過來看看。」周繡生一隻手伸出來,摸在頭上,哈哈大笑。
「咳,你不覺得你的笑太奇怪了嗎?」眼前的女人毫不留情地揭露他,隨即好奇問,「你帶了什麼東西?」
周竹生的笑聲嘎然而止,有點惱怒:「你……」隨即猛地吞下一口口水,「沒有,我什麼都沒有帶。」
「是嗎?」雖然是問,但武則天眼睛望著周竹生背在身後的左手。
周竹生臉色一陣奇異變化,隨即左手一撤,拎了一包東西出來。
「嗯?這是何物?」武則天看著那白色地一包。
「這是盒飯。老大。」男人歎了一口氣,「事先說好了,我不是特意來送的,只是因為順路而已。」
「哦……」武則天答應了一聲,「可是我吃過了。」
我當然知道!周竹生哭笑不得的想,不過她還真坦白回答的真快,快的讓他覺得自己被一道閃電無情劈中。
「吃過了也給我拿著!」惱羞成怒的周竹生低吼一聲。
武則天想了想,乖乖伸出手拎了過來:「周竹生。常之呢?」
「他還在忙。」
「他吃飯了無?」
「他會照顧自己的。」
「嗯。」
……
隔了很長一會,「你……」周竹生終於忍不住開口,「為什麼不問我?」
「嗯?」武則天眨著眼睛,不明白。
「為什麼不問我吃過沒有?」周竹生有種被打了的挫敗感。
「哦……你會照顧自己地。」——女人如此回答。
久違了的吐血感重新浮現在周竹生的心頭。
我真是好心沒好報啊……虧得我還特意繞了四條街跑過來給她送飯,虧我還擔心她餓到……要知道老子自己還沒吃呢……
周竹生腦海之中浮現出一個淚奔的小人兒,嗚嗚嗚跑的很快。
「對了。周繡生。」武則天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開口。
「嗯,幹什麼?」
「你……認不認得上官老先生?」
「嗯?上官林?耀華地校長?」
「是吧,上官福景的父親。」
「我不認識他。」周繡生輕鬆地說,「不過還算瞭解。」
「什麼叫做還算瞭解?」女皇慢慢地問。
「因為有人拜託我查過他。」周竹生低聲,吃吃地得意笑起來。
「嗯?」武則天低眉,略一思量,問,「是誰?」
「客戶的隱私,我不能洩漏。」周竹生很有職業道德地說,「我是一個合格又專業的私家偵探。」
武則天望著一臉正義凜然的他。笑著說:「那麼讓我猜猜如何?」
「嗯?」周竹生瞪大眼。
武則天眼睛一眨,抬起看準他:「是不是上官福瑞?」
「嘶……」周竹生張開嘴。
眼眸裡閃爍的。是震驚,是訝異。是不能相信。
「既然是我猜中的,你就沒有洩漏隱私之嫌疑,現在,我想要問一下,他拜託你查什麼?」
「這同樣是隱私範圍。」周繡生緊閉雙唇。
「哈哈,我果然猜中。」女皇促狹地衝著竹生眨眨眼。
周竹生一怔,隨即明白她先前說的只是猜測,而自己的回答。卻是印證了她的猜測,一時之間十分惱怒。
「既然如此。你不說我也明白,他要你查地,是上官林的財產狀況麼?」
周竹生憤怒地看著她:「你怎麼知道?哦,我知道了,小武給你說地?」
「沒有。」她搖搖頭,「我不過仍舊是猜測的。」
「鬼才相信。」周繡生不屑一顧說。心底卻在打鼓,元飛真這傢伙,她是從哪裡知道這些地,要知道——自己在調查上官林之前,武常之還沒有到事務所啊。
「周竹生,我再問你一個問題,跟你客戶的隱私無關,我只是想知道:上官林的財產狀況如何?上官福瑞的公司經營狀況又是如何,如果你不願意回答的話,我也可以以另一個人的名義請你調查。」武則天忽然站定腳步,鄭重說。
「另一個人的名義?誰?」周竹生問。
「上官福景。」女皇淡淡一笑。
周竹生一驚:「他為什麼要調查這些?」
「因為這一切都關係他的未來,關係耀華地未來。」
這句話說完,武則天慢慢地習慣性背起雙手,這個很有氣勢的動作做了一半,卻發現自己手裡還拎著兩個飯盒,略見尷尬地女皇只好重新將手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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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竹生的辦事效率果然高超,下午武則天回到周家的時候,他已經將相關文件準備妥當。
女皇坐回沙發上,細細地打開文件看。
耳畔傳來周竹生跟周心遠的對話。
「蘭生大哥不在家。」
「周心萌也不在。」
「大哥是去那個什麼……司天酒店了嗎,據說是出版社要給他封閉式的環境寫作,周心萌呢?」
小人兒周心遠一臉的無謂:「還不是又出去亂搞。」
「亂搞?……周心遠!」倒吸了一口冷氣的周竹生毛骨悚然地看著周心遠,壓低聲音訓斥說,「不要胡說八道,怎麼可以這麼說自己的哥哥。」
周心遠撇了撇嘴:「你怕什麼,周心萌他都沒有怕過。」
不等周竹生發話,周心遠向著武則天這邊靠過來:「飛真姐,你在看什麼?」
「嗯……」武則天抬起頭來,望了周竹生一眼,慢慢說,「一些有趣的東西。」
「怎麼有趣?」周心遠瞅了兩眼那些數據資料,「看得頭暈,飛真姐,不如跟我一起打遊戲吧?」
「遊戲嘛……我不會。」
「我教你。」周心遠拍的胸脯山響。
女皇沉吟著:「可是……」
「我來跟你打。」旁邊,武常之一臉嚴肅地伸出手臂,將周心遠伸過來捉女皇的手攔住。
「那……好吧。」彷彿也懾於他身上那股冷冷的氣質,周心遠撅起嘴巴,無奈地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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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則天趁機站起身來,背著手向外走去。
「喂!元飛真,該吃飯了你去哪裡?」周竹生眼睛尖,立刻大吼一聲。
「我有點事,去去就來。」武則天答應了一聲,不等周竹生再吼,拉開門,敏捷地閃身而出。
她順著路向著上官福景家的方向走去,一邊走一邊想著事情。
正走著,身著白色休閒服的男子慢慢地從前方路邊走了出來,她振目一看,來的好巧:居然正是上官福景。
上官福景憂心忡忡,猛地一抬頭望見不遠處站著的人兒,頓時神采飛揚起來,快步向前跑到她的跟前:「飛真,你這是要去哪裡?」
「正要找你。」她安穩地笑著。
「什麼事?」他驚喜交加,「既然這樣,我們回家談吧。」他轉身,向著前方走。
「既然遇到了,就不必過去了。」武則天伸出手臂,攔住他。
「為什麼?」上官福景淚眼汪汪,早知道就不出來了,老老實實等在家裡多好。
「我是有些事情要跟上官你講,說完了,要怎麼辦,你自己拿主意。」
「嗯……」情緒不高的男人答應一聲。
「上官。你認為上官老先生為什麼會讓你去學校工作?」
「老爹啊……他不喜歡我總是讀書。」上官福景聳聳肩。
「任何一個父母都希望自己地子女好,上官老先生有意要你接手耀華,你可知道?」
「什……麼?」上官福景的臉上露出震驚表情。
「據我所知,你的大哥自己有公司在身,你的大嫂,看樣子也不像是個能管理好一所學校的模樣,你之身邊再無其他兄弟姐妹。而你,此時尚未定型。如果有心在某件事情上,前途必定大有可為。」武則天背起手,侃侃而談。
「可是……」上官福景皺著眉,遲疑。
武則天淡然一笑:「可是你資歷尚淺,所以上官老先生寧可先安排你從最底層做起。而且除此之外,我想他的心裡也有不為人知的難處。」
上官福景肩頭微震:「你指的是什麼?」
「上官老先生所鬱結地。是你的大哥跟你的大嫂。」
上官福景倒退一步:「什麼意思?」
武則天垂下雙眸:「你大哥的公司根本沒有虧空,他一直向你借錢,這並非他的最後手段,逼使你向上官老先生借錢才是他的真正目地。」
上官福景顫聲:「真正目的……我不明白。」
輕聲一笑,女皇繼續說:「這麼做對他有三點好處——第一,他將你在上官老先生前的形象變成一個揮霍錢財的敗家子;第二,你的父親並非如他所說般富有,他如果想要繼續給錢於你,便必須要變賣他在耀華內掌握的股份;第三,上官福瑞從你這裡借來的錢。會用在什麼地方,你可猜到了。」
上官福景臉色煞白:「你的意思是……」
「上官老先生如果被逼將手中的股份賣出的話。最想要得利地那個人,最想要到手的那個人。最想通過控股來控制耀華地那個人,是誰?你們兄弟各自擁有的股份,如果得到上官老先生被迫賣出地那些,你認為,耀華會歸誰所有。」
武則天的聲音很低,說的極慢,但卻如陰雲之下的悶雷,震得上官福景心頭巨顫。
「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巨大的恐懼跟空虛擊中上官福景的心。怪不得……怪不得平常對自己惡聲惡氣的大嫂大哥。在這幾天會那麼熱絡地對待自己……原來……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居然要算計自己的親兄弟跟老父。實在是……太可怕了,也太可惡了!
女皇側過身子,望著遙遠陰暗天空,輕聲說:「一個字:貪。無盡地野心,會讓人瘋狂。」
「可是……」上官福景咬了咬唇,懷著最後一絲希翼:「有什麼證據嗎?」
「上官,」武則天沉沉喚了一聲。
上官福景覺得那聲音之中,少了一份平日的溫和,卻多了一份嚴厲。
他不由自主答應:「嗯。」
「你已經不小了。」
他皺起眉頭不解:「嗯?」
而這女子驀地轉頭望著他,眼睛之中光芒流轉,她嘴角一動,冷冷地說:「有些必須你去做地事情,你一定要親身去做,躲進小樓成一統,管他冬夏與春秋,——你已經無權那麼選擇。這世間沒有永遠的肩頭給你倚靠,要面對的東西,直接面對是最好的選擇,逃避,永遠不是解決之道。」
上官福景倒吸冷氣:「可……」
那雙眼睛仍舊緊緊盯著自己,似乎釘死了他所有退路,盯的他無所遁形,而她的聲音亦在耳畔:「如果把所有都交給老父去做,你就永遠都不能長大,你能依賴上官老先生多久?就算你不是為自己,他為你所作的苦心你可知道。」
「飛真……」男人的肩頭輕輕顫抖,似乎求饒般。受不了……一時之間……他受不了這麼多……
「我能做的,都已經做了,要說的,亦言盡於此,要怎麼做,是旁觀亦或者投身而入,你自己選擇。」她終於轉開目光。
上官福景伸出手,捧住頭:「我……我……不能跟大哥爭……我不行……」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淡淡地說完最後一句話,武則天揮揮衣袖,轉身向著周家的方向慢慢走過去。
「飛……飛真!」他放手,大叫一聲。
她停住腳步,不語。
「你……你覺得……」上官福景的聲音微微顫,低低地,一絲惶恐一絲希冀,「你覺得——我行嗎?」
他問。
女皇的肩頭輕輕一晃。
似曾相識的感覺,心頭很多場景,一閃而過。
那個孩子,自己親手推上皇位然後又親手廢黜的孩子,他也曾經,如此詢問過她。
但是他跪在自己面前,仰頭問:「母后……你覺得……兒臣……行嗎?」
而當時的她,只是冷冷地用眼睛望著他,現在回想,自己當時的眼神,如利劍,只有逼視,沒有緩和,那孩子,他一定覺得……疼吧。
武則天閉上眼睛,隨即又睜開。
上官福景的面前,那個女子輕輕轉身,動作優雅平靜,好像一朵剛剛綻放的夜之名花在風裡微顫,她嘴角斜挑,露出神秘優雅又溫和明麗的笑容:「當然,我……相信你。」
那好聽的聲音一點一點地滲透進上官福景的心,生根,發芽。剎那之間,上官福景的心中滾滾熱流如長江滔滔奔騰,發出奮勇咆哮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