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九節「呵呵,老頭子,我看還是算了吧。」烏林答小心翼翼的給丈夫塗抹著傷藥,豪爽乾脆的說道:「不打了,輸就是輸了,沒有什麼好囉嗦的。江湖代代有人出,輸給震王這樣的少年英雄,我們老兩口不覺丟人。孩兒們,咱們走!」
四統領無不暗暗鬆了一口氣,孛術魯、溫迪罕急忙上前攙扶,卻被術虎一把推開。因失血而臉色蒼白的老者,轉身看著岳震道:「老婆子說的不錯,我們兩個老骨頭今夜認輸,震王后會有期。」
對著岳震訕笑著拱拱手,佟鎮遠最後一個轉身而去,鐵獅子一行人不大一會就消失在遠處的山口。
「就這樣完了?」柔福一臉意猶未盡的看他們消失的方向,頗為不甘心的說:「真是沒意思,我還打算鬆鬆筋骨呢?」
岳震有好氣又好笑,這才趕忙回身上下摸索著妻子問:「怎麼樣?沒嚇著你吧?」
拓跋月沒好氣的在丈夫手上拍了一下道:「你還說呢,我有時間躲開那盾牌,你這個傢伙偏偏要用最笨的法子。唉,怎麼總是這樣···」嘴裡埋怨著,她眼睛裡卻滿是柔柔的關切與愛惜,伸手輕輕擦拭著丈夫嘴角的血絲。
三人回轉白石城,翹首企盼的晏彪和兄弟們這才放心散去,大家各自回去安歇,一場小風波歸於平靜。
風平浪靜的兩天轉眼即過,第三天的傍晚時分,滿臉憂鬱的柔福來找岳震夫妻。
「怎麼啦?是肅王爺那邊···」岳震離開妻子,讓她們兩個並肩坐在石床上,這才沉吟著問她。
點點頭,柔福彎眉緊蹙著歎道:「今日我和父王、母親商量南歸之事,卻被父王一口拒絕,他老人家是鐵了心不想回去了。下午我偷偷的去問小弟,沒想到他也是斬釘截鐵的一句話,說他絕不拋棄父母,獨自離開,唉,愁死我了···」
「好小子!是個男子漢!」岳震一拍大腿笑著稱讚起來。
「還笑,快幫柔福想想辦法啊,好不容易一家團聚了,怎麼能再分開?」拓跋月瞪著眼睛催促道:「你不是鬼主意很多嗎?快想個法子。」
「這還用想,當然是一起帶走嘍。」岳震攤手笑說:「咱們這麼一大票人,還保護不了兩個老人家?只是這些年被折磨的,二老身子骨弱一些,不過沒事,完顏靈秀那倆馬車正好派上用場,我保證讓他們老少三個,舒舒服服的回到臨安。」
拓跋月立刻飛眼嗔道:「這還用你說,現在關鍵是柔福的父王不願回去,你難道要把老人家綁到車上?」
「這個嗎···」岳震使勁撓撓頭說:「我去,我去聽聽王爺怎麼說,看看癥結所在,想辦法說服他。」
看著他轉身出門,愁雲慘淡的柔福立刻露出喜色,眼波流動之中,芳心深處不覺又胡思亂想起來。遠離大宋,沒有雙方身份的拘束,她與岳震的關係融洽了很多,可是回去以後呢?她悵然若失,暗自傷神。
岳震走進肅王石屋的時候,也正是他們一家人氣氛沉悶的時刻,看老少三人的表情,岳震猜測,他們剛剛正在討論一個沉重的話題。
「岳公子請坐。」肅王妃忙要起身,岳震上前一步笑道:「您坐,您坐。小侄又不是外人,何須客氣,您請安坐。」
說著他坐到趙慎身邊,看著對面的肅王夫婦,委婉的開口說:「剛剛聽柔福講,王爺和王妃無意與我們同回江南,小侄過來的意思是,二位不必為我們的歸途擔憂。我們有把握安然離去,不會讓王爺、王妃,還有未來的小王爺,受到傷害。」
肅王面沉如水,神態平靜的聽岳震把話講完後,才點頭道:「這樣最好,這些年輕人為了拯救大哥而來,不應落個客死異鄉的下場。至於我們今後的去處,老朽決心已定,岳震公子就不必在浪費唇舌了。」
面對王爺這種態度,岳震並不意外,他只是不知道肅王究竟有何顧忌,便馬上就試探著問:「那小趙慎呢?王爺您就不為他想想,小小年紀真的要終老囚獄?」
「關於慎兒,我們老兩口把他交給柔福,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只是這小子太過倔強,唉,與老朽年少時,一個德性。」肅王皺眉責備,眼睛卻含著幾許欣慰。
「我不走,爹娘如果不走,慎兒那裡也不去!」趙慎握著小拳頭插話,臉上的鄭重與堅決讓岳震也暗暗點頭,拍拍他肩膀說:「好,是個小男子漢!我支持你,一家人就應該這樣,同舟共濟,禍福與共。」
看到肅王和王妃的眼中閃過驚訝,岳震微笑道:「一家三口,一個願意走,一個不願,王妃您呢?您怎麼看?」
「我?」肅王妃小吃了一驚,與老伴對望了一眼後,淡然一笑。雖然是衣衫陳舊容顏憔悴,但是岳震卻彷彿從這一抹笑意中,看到了昔日的雍容華貴。
「公子見諒,王妃這個稱呼,老身早已忘記了。不管你我今後是否有緣再見,以後就請公子叫一聲伯母即可。」肅王妃平和的說完這番話後,看看老伴,再看看兒子,又綻放出滿足的笑容。
「淪落番邦十餘年,老身早已忘記那些前塵往事,也早已習慣了做一個普通囚婦。只要能每天守著老伴兒子,為他們洗衣做飯,老身已經心滿意足再無奢求。」
說罷自己的態度,肅王妃起身拉住了趙慎的手。「隨娘親去找你姐姐說會話吧。」母子二人走出屋門的前一刻,一起回頭看向岳震,趙慎的眼睛裡是炙熱,王妃飽含深意的眼中則是一絲期盼。
岳震目送王妃母子離去,回頭剛要開口,卻被肅王搶先問道:「岳將軍應該正在前線浴血奮戰吧,你身為人子,卻千里迢迢的跑來做這些無謂的事情,原因何在?」
微微一怔,岳震搖頭笑道:「呵呵,說到底肅王您還是心繫大宋吶,既然有機會脫困而去,你何不回去幫幫您的那些兄弟們,就當為國為民,又有何不好?」
肅王並不理睬他的反問,還是那樣不溫不火的看著他,顯然是在等待騰的回答。
「呵呵,這話該怎麼說呢?」執著的老人讓岳震連連撓頭,想了想說:「投身軍旅殺敵報國,說來簡單,其實並不容易。小侄自認沒有父親和哥哥們的那種信念,所以才隨波逐流浪蕩於市井之間,也可能是家人溺愛,才造就了小侄這副懶散不愛受人約束的性子,反正是人各有志吧,我不喜歡那種,敵人就在眼前,還要等候命令的生活。」
「好一個人各有志,呵呵···」肅王嘴角微翹,含笑道:「那公子又何必跑來勸說老夫呢?」
一陣無力又無奈,繞來繞去肅王在這裡等著他,這也讓他心生明悟,兜圈子還不如直來直去來的乾脆痛快。
「如果您志不在廟堂之上,醉心於鄉野民間,我們這些晚輩斷不敢勉強。可是!」岳震緊緊的看著肅王,正色道:「可是這裡是監獄,您試著替柔福想一想,她作為您的女兒,如果把您二老丟下離去,您讓她情何以堪?您願意讓她的後半生都生活在愧疚和不安中?」
「唉,我明白···明白···」肅王垂下頭躲開了岳震的眼睛,長歎道:「國事家事天下事,我想等她再長大些就會理解老夫的苦衷了···」
苦衷?岳震暗自狐疑了一聲,不覺有些猶豫,他一時間想不明白肅王的心態,也就不好再說什麼。隔著小石桌,一老一少各懷心事,房間裡靜下來。
「唉···」又是一聲長長的歎息,肅王苦笑抬頭。「不說破了,想必你們這些娃娃也不會死心,岳公子不必費心思量了,老夫索性一五一十全盤托出,由公子你來衡量一下老夫該不該回去,如何?」
岳震眉頭一聳,喜出望外的答道:「好啊,如果肅王能夠說服小侄,我保證不再勉強您跟我們走。」
「呵呵,但願吧。」肅王報以苦笑,揉揉太陽穴說:「公子出身大將之家,雖然不能完全理解朝野權力的爭奪,但也不會太陌生是吧?老夫問你,我們全家回國,我的那位九弟當今皇上,將如何安排我這個人呢?」
心裡打了個突兀,岳震臉上的笑意也僵硬起來。雖然無法猜度高宗皇帝的反應,但是他明白,肅王回歸,無疑給皇上,給朝廷出了個大難題。
表面上看,被敵囚禁多年的王爺脫困應該是喜事,如果換做其它王室親貴也確是如此。可是肅王不一樣,這位王爺曾經在朝野上下威望頗高,尤其是在主戰派的心目中,肅王是挽狂瀾於即倒的功臣。
皇帝怎麼安排?讓他賦閒在家,做個平安王爺?還是委以重任,參與到國家大事中?好像都不妥,左右為難。
心中一番計較後,岳震不能不點頭,卻沒想到肅王又給他丟來一個更驚駭的問題。
「我肅王安然回國,若果有人跑去質問皇帝,我們的大哥為什麼回不去時,當今萬歲又該如何作答?」
這個問題讓岳震徹底傻了,他根本沒想過,也可說是根本想不到。肅王說的沒錯,如果他一旦出現在臨安,那將會在大宋朝野丟下一顆重磅炸彈,不明真相的人們肯定要問,高宗為什麼不把欽宗也救回去?接下來的議論也就更可怕了,因為高宗害怕丟了皇位,才不敢營救欽宗!
如果因為肅王的回歸,而直接打擊了當今皇帝的威信,而讓朝野上下看皇室的笑話,肅王還有其他的選擇嗎?毋庸置疑,沒有!
看到岳震臉色陰沉眉宇緊鎖,肅王知道這個少年明白了自己的苦衷,又接著說:「老夫的這些話,還請震少不要告訴柔福。老夫不想因為這些事,讓她對皇上心生怨念,皇上也有他的難處,老夫生於帝王之家,自然比你們看的更加透徹。」
岳震連連點頭,沉思不語,就在肅王以為他被說服,已然放棄的時候。他卻笑了起來,是那種很陽光燦爛的笑容。
「面對如此讓人心動的機會,王爺您卻依舊顧及大宋江山社稷,令小侄感動。呵呵呵,說來說去您的顧忌只有一個,以小侄看來卻根本不是問題。只要您願意,我也保證,能讓您輕鬆回國安度晚年。」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