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九節
岳震這下真的憤怒了,整個晚上他都被人耍來耍去的,耐心早已消失殆盡,唯一能夠讓他冷靜的理由只剩下對父親的牽掛,現在高宗趙構卻告訴他,他的父親不會被押到這裡了,可想而知,他猶如火山一般,終於爆發了。
「欺人太甚!小爺和你拼了!」兩人近在咫尺,岳震直接省去了拔刀的時間,推動雙拳狠狠搗向趙構的前胸,他含憤一擊非同小可,狹小的空間裡拳風獵獵,空氣也隨之扭曲。
唉···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拳頭從趙構胸前穿過,他知道擊中的不過是殘影,暗自歎息著雙腿發力,想要衝出亭子的時候,卻一頭撞在趙構的胸膛,被重重的彈了回來。
不服不行,在岳震看來,這根本就是人類無法企及的速度和反應,趙構卻收放自如,好似人家只後退了一小步,他便一拳擊空,然後又飛蛾撲火一般撞到人家胸上。如果這樣的對手想殺死他,他現在已經沒命了。
「再來啊,你的真氣很奇怪,我還從來沒有遇到過。」趙構興致勃勃的勾勾手,岳震卻轉身坐到一旁,不再理他。
「喂,這麼快就放棄了?可不像你的性格,來,再試試,說不定還有機會哦。」
搖搖頭,岳震盯著趙構說:「不忙,我要好好想一想,想想皇帝陛下為什麼拋下珍饈御膳,大半夜的跑到這裡來?難道是您的生活太枯燥了,特意來戲弄傻小子開開心?咱們英明睿智的大宋國君,真的這麼無聊嗎?」
「嘿嘿···好,自己認識到是傻小子,說明你真的開竅了。」趙構眉開眼笑的點點頭,好似童話故事中引誘小紅帽的大灰狼。「猜猜看,我為什麼來找你?猜對有獎!」
岳震顯然沒有被他的表情迷惑,仍舊死死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慢慢說道:「陛下這個時間,出現在這個地點,而且不是來殺我,呵呵···陛下意欲何為,好像應該呼之欲出了吧。」
好像兩隻狐狸一般相互凝望著,尋找著對方的破綻。岳震在高宗皇帝眼中,看到了一絲慌亂和猶豫,高宗皇帝則在岳震眼裡,捕捉到了毫無底氣的色厲內茬。
「呵呵呵···」兩人一起連連乾笑,岳震暗暗狂喜,這裡面果然隱情。高宗皇帝卻從中找到了樂趣,也很快醒悟,這個少年從始至終都沒有放棄,他還在戰鬥,只不過換了一種戰鬥的方式。
高宗趙構連連搖頭失笑。「臭小子,想詐我?你還嫩著哩···」
確信事情有了好的轉機,岳震心情頓時放鬆,思路也隨之活躍起來,他故伎重演,還是頂著高宗的眼睛,用他自己的方式繼續下去。
「讓我想一想,陛下為什麼不殺我呢?是因為本少人品好,令陛下不忍殺戮?嘿嘿,顯然不是!是因為不配做你的對手?是因為柔福?還是因為我對你根本沒有威脅?要麼···」岳震突然加快語速,連珠炮一樣拋出一連串疑問後,又突然一頓。「要麼就是陛下做了一件不該做的事情···」
「夠了!別說了!」高宗皇帝變色打斷了他,陰沉著臉說:「朕乃真命天子,掌管天下萬民福祉,有什麼事不該做!」
被突然打斷的岳震,不但沒有任何的不滿,反而恭恭敬敬的彎腰道:「是是,是小子孟浪無禮了,多謝陛下開恩。」
「慢,你為什麼要謝朕?」
岳震小雞啄米一樣,連連鞠躬作揖著苦笑說:「陛下胸懷萬里江山,就不要和無知小子一般見識了。呵呵呵,以前小子對您不夠瞭解,難免對您有些成見和不尊敬的地方,您大人有大量,呵呵···多多原諒,原諒。」
一直陰沉臉看著他的趙構,看著他誠心誠意略帶尷尬的表情,終於還是忍不住露出了笑意,皇帝迅即轉過身去,背對著岳震。
趙構走到亭子邊上,抬頭仰望夜空。「本來打算拖到天亮再告訴你,嗨···想不到還是被你看破了。」
「早一點,晚一點,有區別嗎?」岳震臉上的表情好像一個小學生。
「呵呵,其實沒有分別。」高宗趙構搖頭笑笑說:「是朕想偷個懶,不過還是失算了。天亮再告訴你,你自然顧不得纏著朕問東問西了,朕豈不是省去很多麻煩?」
慢慢接近了心中的猜測,岳震的呼吸不禁有些急促起來,按捺著狂喜,他小心翼翼的問道:「是啊,小子愚鈍,請陛下不吝賜教。」
「唉,真是作繭自縛,怨不得旁人,朕晚一點來不就沒事了?」趙構依舊背對他,苦笑說:「好,在回答你的問題之前,朕先要問問你,如果在這裡坐到天亮還沒人來,你會不會狂性大發,去傷害那些無辜的人呢?」
微微一愣,岳震低頭沉吟道:「這個嗎···我還真沒有想過,如果沒有人刺激我,我想應該不會的。」
「呵呵,應該不會,說得好沒有底氣。說實話,朕也是不放心你這個傢伙,才扔下碗筷跑來跟你瞎扯。不管你能否聽進去,朕還是有一句話要勸告你,能力越強,責任就越大,而且不管你強到什麼地步,都沒有剝奪別人生命的權力!」
岳震咧嘴苦笑說:「嘿嘿···在陛下面前,這個『強』字好像跟我不沾邊吧。現在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嗎?請問為什麼?為什麼改變主意不殺我父親?」
高宗皇帝霍然回身,直勾勾的瞅著他。「你錯了,朕並沒有改變主意,岳飛必須死!而且他已經死了!明天一早,公文就會送發各地。」
沒有再次勃然大怒,岳震只是皺起眉頭,用心推敲著高宗皇帝說出的每一個字,在心裡打了幾個來回後,他有些明白了,但是新的困惑也隨之而來。「陛下,您的意思是,我父親在名義上已經被處死,可是···」
「沒有可是!朕已經殺了『岳飛』這個名字,還有必要毀滅他的嗎?」
「為什麼?呵呵,陛下您不會告訴我,您是一個仁慈的帝王吧···」
「這個毋庸置疑,朕確實是一位仁慈的君王。至於讓你父親活下來的原因更簡單,就是朕沒有必須殺他的理由,他精忠報國,他功勳卓著,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國家為朝廷,就算到了最後,明知是被人冤枉,他還是沒有一句怨言,只是對朕說了四個字,天日昭昭。如果你是朕,你能狠心殺死這樣的人?」
使勁的搖頭,岳震鼻子酸酸的,如果剛剛這段話被父親聽到,會作何感想?這一刻,他好像有些明白,父親和皇帝之間,不僅僅是君臣那樣簡單。
或許是只有岳震才能明白,高宗皇帝的話一下子多起來,大有滔滔不絕之勢。
「政治上打倒岳飛純屬無奈之舉,畢竟大宋已經失去了最佳的反攻機會,全民動員去北伐收復失土,從一個國家決策者的角度來看,並不是明智的選擇。所以朕猜想,這段歷史的真相根本就是苦肉計···」
「停!停停,陛下您先停一下。」岳震痛苦的捂著腦袋,快要瘋了一樣看趙構:「陛下您說什麼?猜想是什麼意思?」
高宗皇帝聳肩攤手道:「你忘了,我還是時空秩序的維護者,我的任務是維持歷史事件的原貌。」
「哦!我的天!」岳震只一陣金星在眼前閃過,他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混亂。「是是,不好意思我忘了,您並不是真正的宋高宗皇帝。但我還是不明白,您所說歷史原貌的依據是什麼,從哪來的呢?」
「我的依據和你一樣啊,岳飛的故事代代相傳,大致脈絡都是一樣的。怎麼,你覺得有什麼不對嗎?」
岳震頓時傻眼,嗔目結舌道:「不是對不對的問題!而是次序問題!您覺得這樣對嗎?我們是在用歷史來影響歷史進程,這豈不是一筆糊塗賬?」
趙構微微一笑,點頭說:「歷史本來就是一筆糊塗賬,有幾個人能知道真相?一個為了平息軍隊的北伐呼聲,一個為了報答皇帝的知遇之恩,君臣二人和演了一出苦肉計,卻賺了多少代英雄豪傑的熱淚。」
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岳震決不能同意這樣天方夜譚般的猜想。「不可能,根本解釋不通!我父親···」
「有什麼解釋不通的,關於岳飛···」
「我父親!」
「好吧,好吧,就算你父親···」
「什麼叫就算!本來就是我父親!」
「好好,是你父親總行了吧,其實不過是個人的瞎猜,也用不著急赤白臉的。但是不管真相怎樣,誰也不能否認,你父岳飛一生最看重的是『忠孝』二字,這也恰恰是我們漢人的大節,也是他名垂千古的真正原因。」
岳震毫無異議的連連點頭,也猛然想起幾個關鍵問題,急忙問:「陛下,您打算怎樣安置我父親?朝中會不會有人發覺這是假的?」
「發覺又怎樣?朕說岳飛已經死了,誰還敢再說什麼!」趙構撇嘴道:「我來找你,就是要商量如何善後,想聽聽你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