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岳 正文 不退反進·謠言起
    第三百九十三節

    岳震冷哼了一聲,沒有回答完顏雍的疑問,但是臉色不停變幻的他知道,這不過是剛剛開始,只是暴風雨來臨前的烏雲密佈。

    完顏雍自認對軍事一知半解,儘管如此,形勢在他心中也已經很明朗了。兩翼宋軍悉數回撤,只留下中原的一支孤軍,如果岳家軍一意向前攻打朱仙鎮和開封,必將陷入金齊聯軍的重圍。

    宋人這是什麼意圖,冒著岳家軍被全殲的風險,將金齊聯軍吸引到中原,然後來一記回馬槍嗎?不對,這是僵持階段險中求勝的打法,如今岳家軍節節勝利,高歌猛進,只需三路呼應,穩紮穩打,就可一點點的蠶食大金疆土,沒有必要這般大費周折。

    一番考量,完顏雍輕輕搖頭,這個時侯他才終於相信岳震說過的話,岳飛到不了開封城下,岳家軍只有快回撤,才能擺脫全軍覆沒的命運。

    各有牽掛,各自琢磨,低頭沉思的岳震則陷入了困頓。怎麼辦?怎麼做才能阻止事態按照歷史的軌跡展下去?

    思前想後,他得出了一個遍體生寒的結論,那就是無知!父親和岳家的命運就好似一個炸藥桶,隨時都將爆炸,但最要命的是,他找不到那根導火索。僅有的哪一點歷史知識不能給他任何幫助,他彷彿已經聽到噩運逼近的腳步,可是他身陷迷霧無所適從。

    拓跋月明顯感覺到了丈夫的慌張,這是他以前從未有過的,過去的日子裡,即便面對千軍萬馬,他也沒有出現過這樣的異常。

    「夫君,在這邊瞎想也沒用,咱們盡早動身趕過去,或許還能幫上忙。」

    岳震無語點頭,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也只有親歷整個事情的經過,才有可能找到翻盤的契機。

    完顏雍更加迫切的想知道前線戰事,所以他們並無分歧的加快了度,因為沿途經過城鎮的規模越來越大,各地官員接待南王的規格自然也是越來越高,連篇累牘的宴會應酬終於讓完顏雍不勝其煩,動起了甩開衛隊輕裝前進的念頭。

    還是岳震的一番言辭讓他放棄了這個舉措,他們現在最需要的還是前方的消息,如果脫離衛隊,就很難在第一時間獲悉最新戰報。

    拖拖拉拉趕到中都時,正好是一個傍晚,也還像以往一樣,岳震夫妻躲進官驛休息,完顏雍去出席地方官員的接風宴會。

    有了一個封閉的空間,夫妻兩個燈前獨處,看在焦躁不安在地上走來走去的丈夫,拓跋月輕皺眉頭,覺得應該把憋在心裡的話說出來了。因為丈夫波動的情緒已經感染了她,讓她也體會到了莫名的恐懼。

    「夫君,累了一天了,坐下歇歇吧,完顏雍的那些應酬,一時半會完不了。」

    點點頭,勉強回到桌旁坐下,岳震又擺出這幾天最常用的一個姿勢,抱臂低頭沉思。

    「夫君,能告訴月亮你在擔心什麼嗎?」看到丈夫這個樣子,拓跋月好生不忍,卻又不能不問,她太想為他分擔一些,太想讓他解開眉頭上的疙瘩。

    「唉···」歎氣搖頭,岳震沒辦法解釋將要生的事情,只能模稜兩可的說道:「不知怎麼搞的,這陣子總是感覺要大難臨頭了。可又想不清楚問題出在哪裡,唉,父親孤軍深入左右無援,真是讓人擔憂。」

    丈夫低頭作答,不敢和她對視,拓跋月焉能不知他有所隱瞞?雖然不明白丈夫有什麼話不能和做妻子的說,但她還是聰明的選擇了不去逼問。

    「誰說不是呢?可是我覺得公爹統兵多年從無敗績,進退之間的火候把握,應該已是爐火純青,暫時不撤也必有全盤的打算,你在這裡著急也是枉然。再說了,公爹所部都是朝廷精銳之師,朝廷和皇帝能眼看著他們被女真人一口吃掉?我想這個損失誰也承擔不起。」

    岳震默默點頭也暗暗感動,妻子一番苦心他怎能不知?可是他又何嘗不苦,也正應了那句俗話,啞巴吃黃連,甘苦自知。

    夫妻間的氣氛又漸沉悶,想給丈夫寬心的拓跋月笑笑岔開了話題。「也不知布赤那妮子現在怎麼樣了,咱們這次直接回臨安去看她好不?呵呵,臨安,天朝國都,一定是繁華似錦車水馬龍,真想早點回去遊覽一番呢。」

    「月亮,跟你商量個事。」說起阿妹,說到臨安,岳震的眉頭擰得更緊,抬頭小心的試探說:「我想讓你留在襄陽,等我回臨安後,馬上就派人把布赤給你送過去,你們姐倆先在襄陽住一陣子怎麼樣?」

    「為什麼?你呢?」

    「我···我是怕···」岳震躲閃著妻子的目光,支吾道:「我是怕因為這次父親不肯撤軍,朝廷那邊萬一有些責難變數,你懷著身孕又要跟著擔驚受怕。襄陽那邊有咱匯豐號的那些老部下,有他們照應你們姐倆,我也好專心應付朝廷的事。」

    拓跋月迷惑的看著反常的丈夫,還在想是否應該同意的時候,聽到屋外有人咳嗽,緊跟著完顏雍推門進來。夫妻二人急忙去,看到了他臉上格外凝重的表情。

    起身讓座,拓跋月轉過桌子和丈夫擠在一張椅子上,岳震更是不等完顏雍坐下就馬上問道:「怎麼樣,有什麼新消息?」

    「有,但是這些消息,實在古怪又蹊蹺。」完顏雍肅然點頭說:「就在咱們離開大定府的第二天,歸德的岳家軍突然向朱仙鎮起進攻,而且與當日下午就攻克了朱仙鎮,戰報上說,宋軍的旗號顯示,是你父親岳帥親自領兵。」

    「絲···」岳震吸了一口涼氣,又搶著問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我老爸攻陷朱仙鎮後還在繼續前進嗎?」

    「應該是五天前的事,岳家軍的動向還要等兩天才能知道,不過許州的岳家軍另一支部隊,沒有跟著你父親一起攻擊。明顯是要保護側翼,有人據此推斷,岳帥擺出這樣的陣勢,分明是沒有撤軍的意思,很可能是要一前一後的繼續北上。」

    看岳震揉著太陽穴,一臉愁容,完顏雍手指叩擊著桌面沉吟說:「岳家軍不退反進,還不是最怪的。最讓我想不通的是,南王府文案主簿也趕到中都,稟報說···說大宋已經派來使臣,宋皇帝要和我們大金議和。」

    「什麼!」岳震火燒屁股一樣騰的站起來,驚駭的盯著完顏雍。「議和!前線打得水深火熱,他們竟要議和?」

    完顏雍擺擺手說:「震少別急,戰爭不過是手段,不是最終目的,一邊打一邊議和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可是,據大宋使臣透露,好像···」

    聽他話說半句又嚥回去,拓跋月也不禁面帶慍色道:「南王有話請直說,不必這樣吞吞吐吐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男人的性子。」

    「是是,震少夫人見諒。不過事關重大,我想聽震少一句實話。」完顏雍賠笑點頭,轉眼看著岳震問:「震少,我是想問,你們岳家父子是否真有什麼秘密的計劃?譬如說,不再聽從大宋的號令,擁兵自家稱王?」

    『砰!』岳震一巴掌排在桌子上,臉色鐵青的瞪著他咬牙問:「是誰這麼說的,告訴我那個使臣的名字!」

    「是你們大宋樞密院知事,秦檜,秦大人!」

    「王八蛋!果然是他!」岳震揮拳砸在桌子上,不堪重負的木桌終於癱倒,大大小小的木條散落一地。

    看到怒不可遏的丈夫,喘著粗氣,像一隻困獸在地上打轉轉,拓跋月也臉色蒼白的站起來,心驚膽戰。叛離國家,擁兵稱王,如果這個罪名加在公爹身上,在臨安的岳家老少可就真的危險了!

    完顏雍依舊穩穩的坐在椅子上,這時候的他才更像一個處變不驚的君王,他也在看著岳震,但是他不溫不火的話語,卻讓拓跋月臉色大變,她生怕暴怒的丈夫要抽刀砍人。

    「震少,不要用你怒火掩飾什麼,我在等你的回答,你知道,這對我,對於我們大金國很重要。」

    岳震聞聽身子一顫,停下來仰望屋頂不言不語,氣氛也隨著他的動作凝固起來。拓跋月緊張的看著丈夫,在她眼裡,她的男人彷彿一座躁動不安的火山,隨時候可能噴而出,但是她卻沒想到,她的丈夫忽然仰天大笑。

    「哈哈哈···他***!看來遺臭萬年,真的要比流芳百世活得更好!造反!我們岳家十萬雄兵在手,真得造反誰又能奈何我們!」

    「不要啊!夫君!」拓跋月撲到丈夫身上,搖晃著他淒聲道:「婆婆,大姐,咱們一家人都在臨安,如果公爹稍有異動,她們就將死無葬身之地!為了一口意氣,不值得,咱們還是趕緊去勸公爹撤軍吧!」

    「呵呵,傻媳婦,我說兩句氣話你還當真了。」自己一通胡亂洩,嚇著了妻子,岳震趕忙拍拍她的手歉意道:「不怕,不怕,我胡說的。你還不知道咱老爸,他是那種人嗎?我也就敢在你面前說說渾話,要是這些話被老爸聽見,不把你夫君我宰了才怪呢。」

    氣苦的拓跋月掄起拳頭,在他胸膛上一陣亂捶。「壞傢伙,你想嚇死我!···」

    「呵呵···」完顏雍在一旁也搖頭苦笑道:「我真服了你啦,還有心思開玩笑?震少你可知眾口鑠金的道理,謠言傳開來,可就要變成真的了。」

    「嗨,你放心吧,父親突然攻取朱仙鎮,我就敢斷定要撤兵了。這是我老爸一貫作風,先杜絕你們尾隨追擊的念頭,他老人家才會大搖大擺的後撤。再說,作為開封的最後屏障,朱仙鎮一天即被攻破,我老爸看不穿你們誘敵深入的伎倆?我所料不差的話,金齊聯軍已經準備關門了吧。」

    完顏雍搖頭微笑,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如此說來,這五天的時間裡,那邊的局勢已然改變,等咱們回到開封,你老子的軍隊早就無影無蹤了。」

    「毋庸置疑,你就等著和秦檜談判吧。」岳震輕鬆的聳聳肩,和顏悅色的笑問:「雍哥是打算在開封議和嗎?」

    「你要幹什麼?」完顏雍立刻警惕的站起來,直勾勾的瞅著他說:「告訴你啊,我可是相當珍惜這次來之不易的和平機會,你休想從中破壞!我已經授權留守的官員開始談判,哈哈哈,等咱們趕回去時,和談肯定圓滿結束了。」

    岳震笑嘻嘻的連連否認,心裡卻在咬牙道,一定要找機會幹掉秦檜那個大奸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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