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岳 正文 驚天喜訊·過蓋州
    第三百六十五節

    「震王且慢···」

    就在岳震絞盡腦汁,想該怎麼解釋那段關係時,完顏靈秀冷淡開口道:「那是我以前的名字,靈秀現在是大金國征南指揮使,夏金吾的夫人,請叫我夏夫人。從前的事,震王也不必再提了,眼下我是你們的俘虜。」

    「哦···」岳震略帶茫然的點頭,明白了完顏靈秀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她是來送丈夫出征的。

    拓跋月陰沉的表情稍稍好轉,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為什麼聽說完顏靈秀嫁人,心裡舒服了很多。想起剛剛給丈夫臉色看,她不禁有些心虛的偷眼看去,就在她琢磨怎樣下這個台階的時候,馬蹄聲聲,後面三個人趕到了。

    柔福一眼就看出來他們的關係古怪,拉著拓跋月到一邊去說悄悄話,三言兩語問清了狀況。她也不禁連連咋舌,真是太巧了。

    侯勇和吳阿大忙著從金兵身上扒衣服,岳震夫妻事先有所顧忌,下手力求乾淨利落,所以屍體的衣物上並沒有沾染太多血跡。兩人東拼西湊,整理出來乾淨的五套衣服。

    緊接大家輪流跑到林子裡換衣,完顏靈秀只是冷眼在一旁看著。

    阿大、侯勇先換好出來,岳震本打算和妻子一起去換,順便勸她沒必要這樣對待完顏靈秀,沒想到柔福拉著拓跋月跑進林子,他只好作罷等著。不料剛過一會,卻聽到兩女那邊傳來很大聲的嘔吐乾咳,岳震聽出來那是妻子的聲音,一陣心急,他也顧不了許多,拔腿就跑過去。

    跑到近前,看到拓跋月扶著樹幹還在乾嘔,柔福正在給她輕輕拍打著後背。

    「這是怎麼啦?剛剛還好好的···」妻子的表情很難過,岳震也有些心慌意亂的,湊過去焦急的看著。

    擺擺手,拓跋月指指身上的軍服,皺眉道:「這衣服上,血腥味太···嘔!」話未說完她又是一陣噁心,忙推開丈夫低頭乾嘔。看著她臉色煞白,手忙腳亂的岳震更慌了,伸手要去替她擦拭嘴角,柔福搶先一步把絲巾遞給了他。

    顧不得道謝,他輕柔的給妻子擦去唇邊的水漬,已經換好衣服的柔福,明白他現在眼睛只有妻子,不免有些不是滋味,悄然轉身走出了林子。

    無形的壓力消失,岳震鬆了一口氣,忙把妻子抱進懷裡,低頭聞聞她胸前衣服,不禁有些納悶呆。

    他們在烏蘭部的血雨腥風並沒有過去太久,那時候的拚殺要比剛才慘烈的多,滿身血污更是家常便飯。難道換了地方,妻子對血腥氣就變得這樣敏感了?他低頭愣神的功夫,稍稍平復的拓跋月貼到他耳邊輕聲道。

    「傻子,別瞎想了。恐怕我真的是有了,你快要做父親啦。」

    「啊!」

    岳震激靈打了個冷戰,猛的轉頭,傻傻盯著妻子,竟然有些語無倫次。「真,真的!我···你怎麼知道?」

    紅暈撲面的拓跋月在他胸口捶了一記,勾著他的脖子,拉著他又低下頭。「傻漢子,我當然知道了,在襄陽的時候我就有感覺,只是不大確定,現在看來是真的了。你想,我以前怎麼會怕血腥氣?傻子,高不高興?」

    「我···」腦子一時沒有轉過彎來,岳震失神呆滯的看著妻子的眼睛,也正是妻子眼眸中,前所未有的神采,一下子喚起他心中最柔軟的情緒。彷彿酥麻的電流在身體裡流淌而過,他軟軟的滑落著蹲下,將耳朵緊緊貼在妻子的肚子上。

    我有孩子了!我要做父親了!

    此時此刻,他才真正的清醒,清醒的被一種從未有過的神聖所淹沒。此時此刻,他甚至不敢呼吸,只是閉著眼睛靜靜的傾聽,奢想能聽到那個新生命傳遞給他的訊息。

    雖然什麼也聽不到,但是他能清晰的感覺到了,感覺到有一個聲音與他輕輕訴說。涼涼的液體從臉頰上滑落,想和那個聲音對話的他,卻不能說出一個字,顫動的咽喉裡只有一陣低沉的嗚咽。

    丈夫的反應把拓跋月嚇著了,她不能完全體會兩世為人的他,突然得知這個消息後,心情是怎樣的複雜。

    蹲下來,心顫的看著丈夫,她也忽然明白了,淚水一樣止不住的潺潺而落。伸開雙臂,抱緊哭泣的男人,夫妻兩個相擁而泣,一同宣洩著狂喜和驚慌。

    過了好久,拓跋月才拍拍丈夫的背,淚中帶笑道:「嘻嘻,傻子,哭什麼,被你害的我也這樣。不許哭了,要是被咱們的孩子聽到,會以為爹娘不喜歡他呢。起來,你還沒有告訴我高不高興呢?」

    「高興,我怎能不高興!」岳震一把將妻子橫抱在懷裡站起來,一邊旋轉著,一邊仰天喊道:「我要做父親了!我有孩子啦!」

    雄渾高昂的喊聲迴盪在樹林裡,立刻驚起飛鳥一片。又羞又急的拓跋月哭笑不得,捶著丈夫的肩頭嗔道:「傻子,說你傻,你還真的就犯傻!大吼大叫的也不怕別人聽到,快放我下來,轉得我頭暈又想吐了。」

    「哈哈哈···怕什麼,我就是要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有孩子啦!我要當爹啦!哈哈哈···烏呼!我要當爹啦!」腮邊還掛著淚水的岳震,仰天長笑。

    依舊扯著嗓子亂吼,他卻不敢再轉了。小心翼翼的放下妻子,岳震煞有介事的托著腮幫子,貌似很懂的打量著妻子說:「嗯,從今天開始,不許再拉弓射箭了,要是不小心傷著孩子,那可就壞了,聽到沒有?」

    「唏,我又不是沒見過。」拓跋月立刻賞了丈夫一記白眼,很是自豪的說:「我們部落裡的女子,可不像你們漢人那般較貴。懷著娃娃,照樣牧馬放羊捕魚狩獵,不用擔心,我知道輕重的。」

    「這麼厲害,還是小心一點好。」岳震撓撓頭,也說不出什麼來,活了兩輩子,他這方面的知識幾乎空白。

    拓跋月嬌笑著挽起丈夫的臂膀。「知道了,走吧,大家還在外面等著呢。還有,你打算怎麼處理那個大金郡主?」

    「喂,我說你小心看著腳下好不好?現在可不像從前摔倒再爬起來。」岳震頗為不滿的嘮叨著,夫妻兩個往林子外面走。「至於完顏靈秀,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殺了她,似乎對我們也沒有什麼好處。」

    「你還是捨不得···」拓跋月一聲低語,或許是確定了喜訊的她,心態也隨之有些微妙的變化,所以並沒有很堅決的反對。

    岳震無奈的搖頭苦笑說:「你呀,都快要當娘的人了,還是···」

    「怎麼啦,不行啊,我警告你哦,離她···」

    夫妻兩個絮絮叨叨的走出了林子,立刻引來了吳阿大和侯勇的一陣嬉笑。也難怪,夫妻倆身穿金軍的軍服,居然還黏黏糊糊的很親密,加上岳震剛才的大吼亂叫,外面的人聽得清清楚楚,不笑他們才怪呢。

    嬉笑著侯、吳二人湊上近前。「恭喜震少,恭喜夫人···」

    幡然醒悟的拓跋月羞紅著臉跑開,一個即將成為父親的男人,岳震的心情可想而知,自然笑得像朵花似的。「同喜,同喜,哈哈,這邊事了,一定請弟兄們痛飲三日。」

    那邊柔福、拓跋月看見他故作豪邁,得意洋洋的臭屁模樣,不禁連連失笑。一臉陰沉的完顏靈秀,嘴角也不覺顫動了幾下。

    大家收拾停當,把金兵的屍體丟進林子裡,就要上路的時候,完顏靈秀卻說什麼也不肯上車,直勾勾的盯著岳震道:「殺了人棄屍荒野,讓野獸來糟蹋!你們這樣做,不覺得很殘忍嗎!」

    「殘忍?哼哼···」岳震皺眉沒有說話,旁邊的柔福冷笑道:「說到殘忍,你為何不去問問完顏宗弼,完顏宗翰?問問他們,有多少無辜的大宋百姓,被他們踩死在馬蹄下!勸你還是老老實實的就範,多想想自己的性命吧!」

    得知完顏靈秀的身份,柔福自然不會對她有什麼好感,這番話也自然引來完顏靈秀的怒目而視,兩位金枝玉葉的女子冷冷對視。

    岳震好不頭大,很後悔弄來個燙手山芋。他擺擺手,正色說:「好,我們可以答應把屍體掩埋,也可以保證不傷害你。但是,靈秀郡主,也請你答應我,此去黃龍府的路上,不要給我們找麻煩,郡主你很清楚,如果有人試圖危害我身邊的這些人,我是絕不會留情的!侯大哥,阿大,走咱們去挖個坑!」

    因為沒有趁手的工具,三個人費了好大勁才弄出一個大坑,將那些屍體扔進去埋好,天色已經到了正午時分。

    完顏靈秀依言沒有再生枝節,乖乖的上車,一行車馬又向前走了很長一段,岳震招呼大家停下來吃點東西。

    吃飯的時候,岳震還是努力勸說妻子到馬車上去,拓跋月卻依舊連連搖頭,說騎在馬上涼快透氣,馬車裡太憋悶。沒有辦法,看守靈秀郡主的任務還是交給柔福,侯勇在前,阿大趕車,岳震夫婦在後,吃過了飯繼續前行。

    半天一夜安安穩穩的過去,第二日早晨出後沒多久,前方大山在望。探路的侯勇回來說,前面蓋州城門好像盤查的很緊,讓大家都仔細些,不要露出馬腳。

    招手叫過侯勇,不想節外生枝的岳震,問他,有沒有路可以繞開蓋州,侯勇的答案讓他皺起了眉頭。

    蓋州依山而建,是大金國在半島上的一座軍事重鎮。金人之所以不怕大宋的水師渡海來攻,仰仗的就是城防堅固的蓋州。要想繞過蓋州北上,就要沿著山麓向東回到海邊,繞開整座大山後再轉頭向北,不但浪費時間,而且道路還相當難走。

    車馬停下來,幾個人相互檢查,看看穿戴上有沒有不妥的地方。這時完顏靈秀挑開簾子,把一面小旗遞給了岳震。

    「把這個插在車上,就可以通行無阻。」冷冰冰的說罷,她又放下簾子。岳震接過沉甸甸金燦燦的小旗,看著繡在上面的金龍,暗自琢磨她的用意。完顏靈秀的聲音從車裡傳出來。「我不是想幫你們,只是不想讓那些士兵為了救我,再遭你們的毒手。叫你的人凶一點,越蠻橫越好過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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