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岳 正文 狼煙號角·援軍至
    第三百二十五節

    蘭楓城,不算很高大的土牆,韃靼人在土城的四角,都建造了一座燃放狼煙的烽火台,檯子站著沐蘭朵、拓跋月、布赤。

    「月亮,快點啊,沒時間猶豫了!」看著手執火把的拓跋月遲疑起來,沐蘭朵焦急的催促連聲催促。「你是烏蘭的主母,他是你的丈夫,他們也是你的親人!」

    原本已經天人交戰的拓跋月,被大嫂這樣一講,更覺心亂如麻,擎著火把的手臂不由有些顫抖,疲憊失神的大眼睛裡,淚如泉湧。「正因為他是我的丈夫,所以我也才最瞭解他,今天,我點燃狼煙,不管我們能不能幫到他,他一定都會怪我的,怪我不該把我們的族人拖進戰爭,戰爭與他們無關。」

    「給我!」沐蘭朵搶過火把,毫不猶豫的柴堆,火勢騰空而起,滾滾濃煙冉冉升天空。

    一手拉著一個稍稍退後,沐蘭朵凝望著煙柱輕聲道:「傻妹子,你錯了,你們兩個都錯了。每一個烏蘭人都和你們息息相關,因為他從未讓我們感覺過孤獨,我們怎麼能讓他獨自去面對困苦?烏蘭美麗善良的主母,我的好妹妹,去,去吹響你的號角,我保證,我們一生都將追隨著你的號角,不管要面對什麼,烏蘭人會和你們一起去面對!」

    狼煙,號角,召喚著每一個烏蘭戰士,儘管剛剛洗去硝煙的他們有一點點疑惑,但是正如沐蘭朵所言,沒有人遲疑,沒有人拖延,他們堅定的向著狼煙升起的地方,朝著號角響起的方向,走來。

    烏蘭人不想讓他們的王感到孤獨,但是這需要時間。羌刺離開後,獨自留在河灘的岳震,感觸到了從未有過的孤獨。

    他覺得自己就好像一匹離群的狼,寂寞行走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危機四伏,不知道下一刻,自己會成為那一群同類的獵物。

    可能是羌刺的突然殺出,給齊軍造成了很大的傷害。臨洮方向的喊殺聲停歇後,齊軍百人編製的巡邏隊,又開始對這一片河灘展開了地毯式的搜索。岳震不能向西邊退,那會讓他遠離戰場,他只好沿著河岸向東躲避。

    兩天,三天,五天,一個個難熬的日日夜夜過去,期限逼近,他愈發慌亂。壓抑緊繃的神經,讓他好幾次都忍不住想要回頭,與齊軍的巡邏隊幹一場。

    第六日的黃昏,日落西方,天色又一次暗下來。被焦慮折磨到幾乎崩潰的岳震,真的有些絕望了。雖然他知道父親一定會來,而且已經很近了,但是也幾乎肯定,岳家軍不會從這個方向出現了。

    突然,遠方的河面漂來一群黑乎乎的東西,是船!是戰船!岳震使勁的揉揉眼睛,看著長龍一般的船隊慢慢駛近,在不遠處悄然靠岸。

    太熟悉了!太親切了!這些暗夜中有些猙獰的龐然大物,曾經載著他遠赴閩地山林,又陪著他和他的碩碩成果,滿載而歸。來了,終於來了,岳家軍水師彷彿從天而降。

    儘管他已經非常小心,但還是被率先登陸負責警戒的軍士發現,猛聽到拉動弓弦的聲音,他急忙壓低著聲音喝道:「不要放箭自己人,我是左護軍哨探!我只有一個人,請你們帶隊的長官前說話!」

    他沒敢說,我是岳震,兩年過去了,他不敢保證水師中還有多少人認識自己。停在原地,遠遠看見一個眼熟的身影慢慢過來,他知道不會再有麻煩了。

    「二少!您···」水師副統領焦立被突然出現的這個面容,嚇得立足不穩,短暫的驚駭後,他跌跌撞撞的撲前來。「二少!真的是您,我不是在做夢!」一手抓住岳震的臂膀,他竟然輪圓了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個嘴巴,清脆的聲響在河灘傳到很遠。

    「噓···焦大哥不要慌,真的是我,齊軍的巡邏隊很近,小聲些。」

    驚喜欲狂的焦立,忙不迭的點頭,捉著他的手臂卻怎麼也不捨得鬆開。「是是,焦立該死,二少快隨我來。」

    一艘艘小艇載著岳家軍的戰士們飛快登岸,一個個戰鬥單位迅速的完成集結,一隊隊的離開河灘。岳震和焦立一邊警戒,一邊低聲交談著,但是焦立所說的種種訊息,卻讓他失望之極。

    父帥不在船隊,改任背嵬軍統領的哥哥岳雲也不在。他們率領背嵬營,也就是岳家軍所有的騎兵,已於昨日離開船隊登岸。

    又有高階將領登陸,岳家軍現在的先鋒官牛皋,帶著大旗營最後一批登河灘,當然又是一陣小小的騷亂。

    「二少爺!真的是你嗎?想死老牛俺了!可惜老楊他,他···」山一樣威猛的粗魯軍人,握著岳震的手不停搖晃著,淚流滿面,極力壓抑在嗓子裡的嗚咽,聽的岳震好不難受,黯然低頭。昔日威震天下的岳家軍五虎將,痛失第一猛虎,無論是誰第一眼看到岳震,都免不了睹人而思故,都免不了要自覺愧疚,無法向二少交代。

    「牛叔請收聲,敵人的巡邏隊離此不遠,小心提早暴露行蹤,壞了叔叔的計劃。楊大哥的事我已經知道了,怪不得諸位叔叔。楊大哥的骨灰,侄兒妥善安葬了。這一仗打完,小侄一定帶父帥和諸位叔叔去祭奠楊大哥。」

    「好,好。怪不得我們找不到老楊的屍骨,原來是二少···」牛皋用力揉揉臉,這才下下,仔細打量著二少爺,又不由得咧嘴笑了。「呵呵,兩年不見,二少變了好多,呵呵呵,威風凜凜煞氣騰騰···」

    岳震慌忙打斷這位叔叔的話頭,以後有的是時間,他現在急於知道父兄的下落,好趕去會合。

    不知道!牛皋的回答險些讓他翻臉,只好耐著性子聽下去,聽牛叔叔交代他老爸的作戰安排。

    在這塊非常陌生的戰場,既要解臨洮危局,又要盡可能的消滅敵軍,煞費苦心的岳帥,最後還是讓他自己充當一個誘餌。背嵬軍先期離開,牛皋帥大旗營和第二梯隊在現在這個地方登岸,負責攻擊臨洮東門的齊軍。水師還要繼續向前,把帶領第三梯隊的董先和徐慶運抵灘頭,他們們人數最多,任務最重,主攻臨洮南門齊軍。

    聽聞老爸兵行險招,親自率隊去吸引戰鬥力最強的大金騎兵。岳震深鎖眉頭,暗自苦苦發愁。

    背嵬軍大多配備的是南馬,不但體型偏小,而且耐力衝刺能力都大大遜色於女真人的高頭大馬。地形不熟,坐騎不利,敵眾我寡,這個仗還怎麼打?

    這時候,第二梯隊全部登岸,焦立將帶著所有小艇返回船隊,牛皋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叫他等等,然後回頭看向岳震。「如今有件苦差事,卻又事關重大,二少爺有沒有興趣幫幫老董和老徐?」

    「牛叔您吩咐就是了,小侄聽著呢。」岳震有些心不在焉,他在努力猜測著,老爸會如何運用背嵬軍,最有可能在哪個方向出現。

    「是這麼回事,咱岳家軍種種計劃都安排妥當,可是臨洮城內的左護軍卻一無所知。現在咱們需要一個能殺入重圍,傳遞消息的猛將,剛剛在船合計的時候,苦無合適人選的的老董、老徐都爭著要自己去。」

    岳震點點頭表示明白,也知道這種事最適合自己,可是老爸那邊···思索片刻,他點頭答應下來。心想的是,一定要把臨洮這邊的戰鬥打得轟轟烈烈,這邊打得越緊張,就越有可能牽扯金人的騎兵,老爸那邊也相應輕鬆一些。

    告別牛皋,岳震小艇趕奔河心的船隊,因為有馬,要從船尾的大艙門船,所以耽擱了很久,焦立才引著他走過船身裡曲折的甬道走甲板。

    「二少回來啦!哥哥,諸位將軍,二少回來了!」剛剛從甲板露頭,焦立就按耐不住一路呼喊著跑出去。船樓的岳家軍諸將聞聲回頭張望。

    真的是二少!目瞪口呆的董先、徐慶和兩位水軍統領一齊擠到欄杆旁。月光下,那身背雙刀的少年,牽著神駿的黑馬緩步走在甲板,衣袂飄揚,神采依舊,依舊是那張笑容可掬的娃娃臉,但舉手投足間卻多了些厚重與威嚴。當年那個充滿神奇的半大娃娃,如今已昂首挺立於天地之間的男子漢。

    黃佐帶頭,幾位將領一股腦的衝下船樓,大步流星的迎前來,最激動的還是跑在最前面的黃佐。

    「二少!二少···」跑到岳震跟前,統領三萬水師的將軍不免百感交集,心神失守間雙腿一軟,跪在了岳震面前。「二少,您回來了,大腳與老楊日也都在盼望著這一天,可是您回來了,卻再也見不到老楊了···」

    雖然後進岳家軍,黃佐卻與楊再興最為投緣,想起昔日與摯躲在船艙中偷偷的交杯痛飲時,總要提起眼前的二少,黃佐怎能不淚流滿面。

    岳震慌忙強拉硬拽的攙起黃佐,一邊向幾位叔伯鞠躬行禮,也不免陪著失態的黃佐又傷心了一回。

    船隊繼續前行,約摸距離靠岸地點還有一段距離,幾個人在甲板稍事休息,董先問起岳震這兩年的遭遇。他只好簡單交代了去過那些地方,娶了一位妻子,至於那些具體的事件,也只好引用那句老話,一言難盡。

    不是他不想說,而是故事太多也太長,說起來恐怕三天三夜也說不完。最關鍵的是,他的那些作為,岳家軍的叔伯們未必能夠認同。

    將近後半夜時,船隊到達了登陸地點,還想剛才運送牛皋的部隊一樣,水師的小艇載著戰士們陸續出發,略有不同的是,另一位統領焦挺帶著岳元帥的親筆信去了南岸,聯絡左護軍在河南的部隊一起行動。

    叔伯們忙碌著去指揮部隊,岳震也不急著岸,就找了一間船艙躺下,半個月以來他還沒有安安穩穩的睡過一覺。

    船身帶著床鋪輕輕搖蕩,很快就把他搖得意識漸漸模糊,酣然入夢。睡夢中他們一家人泛舟西湖美景,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好不快活逍遙,可惜遊興正濃之時,水面忽然刮起來大風,遊船顛簸起伏讓他猛然驚醒。

    睜開眼抹去額頭的冷汗,抬身望望窗口,艙外已是灰濛濛,有些微微的亮色。他正打算起來,恰好焦立也推門進來,不但送來了簡單的行軍乾糧,還應他昨晚的要求,帶來了一身岳家軍的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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