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節追逐戰還在繼續進行著,升到頭頂的太陽烤乾了地面的露水。奔逃和追趕的騎隊所到之處,都帶起了大片的煙塵。
讓隊伍先走,岳震登上了一個高坡,看著後面和側後方半空中的飛塵,他暗暗心焦卻也苦無辦法。犛牛的耐力奇強,可是畢竟度有限,半天的追逐過去,兩路追兵都明顯縮短了與己方的距離。尤其是右側的追兵,其實已經很近了,韃靼人之所以一路向北和他們平行疾馳,肯定是打算繞到前面徹底堵死去路。
達布拉結活佛現在何處呢?他極目遠眺,顯然活佛的犛牛騎隊還很遙遠,留下的痕跡還在目力以外。
看來後援是指望不上了,岳震輕輕歎了一聲,把視線收回到追兵這邊。
可恨頭頂上高高吊著的獵鷹,讓龐大的騎隊無所遁形,要不然還有可能,在兩路追兵的縫隙間做些文章。
拋開這些毫無意義的抱怨,他心裡又泛起了些許疑問。韃靼人追兵之間用什麼方式聯絡,來協調行動呢?莫非也是依靠天空中的獵鷹來定位?可是如果按照這樣的度延續下去,天黑以前,兩路追兵必定會完成合圍,到時候也只能趁夜冒險突圍了。
那樣一來,傷亡將是無法估量的,還有多少犛牛兵和雪風戰士能衝出包圍圈?
好久沒有過的無力和沮喪糾結心頭,他轉身要下坡上馬,視線不經意間掠過左邊的天空,頓時大驚失色,如墜冰窖。
什麼?!在逃亡的路線和沙漠之間,還有一隻數量巨大的騎兵!他們是什麼時候出現的?怎麼距離這麼近了,我居然就沒察覺!
目瞪口呆的岳震一陣懊惱自責,都怪自己想當然的以為,紅毛鬼不會阻止犛牛兵進入沙漠,所以整整一個上午,就根本沒有往那個方向看過。這下真的完了!三面包圍,自己和錫丹汗插翅難飛。
怎麼辦!岳震腦子裡一片空白,他最先想到的是,所有雪風隊員的安危。
我保護著妻子殺出重圍應該不難,可是他們怎麼辦?我把幾百個兄弟帶進戈壁,卻把他們帶上了死亡之路!
策馬趕上前進的隊伍,岳震的腦子裡還是亂哄哄,絲毫沒有條理,臉色當然也就可想而知。
跟在隊尾等著丈夫的拓跋月,馬上就現了丈夫的異常,也知道有些不妙了,她記得在西夏皇城時,那些最難熬的時刻,丈夫的臉上,也沒有出現過如此絕望的神色。無需言語,她默默的與丈夫並肩縱馬奔馳著。岳震自然能感覺到妻子不時飄來的眼神裡,儘是關切與安慰。
我不能放棄!就算刀山火海擋在前面,我也要把他們帶回去!
暗自咬牙的岳震對妻子做了個跟上的手勢,拍馬向前隊趕過去,他覺得應該把這個壞消息高錫丹汗。
聽聞這個壞到極點的訊息,錫丹汗達克博聽從了岳震的建議,傳令大隊人馬再次停下來休息。剛剛休息過的犛牛兵和雪風隊員感覺到了異常,再看到汗王與烏蘭頭人夫婦,沉重肅穆的表情,戰士們隱約猜到了處境危險,大家安靜的做著戰鬥前的準備。
整個騎隊中的氣氛越來越凝重,一直沉默的錫丹汗突然說道:「不對呀,震頭人你有沒有覺得,這有些不合常理?」
岳震皺皺眉頭,不太明白的他的意思,沒有開口回答。拓跋月卻接茬點頭說:「的確如此,我也覺得西邊突然出現的騎兵有些古怪。夫君你算算,三個方向的人數加起來,不夠一萬也有七八千吧?」
心裡咯登一下子,岳震彷彿有些明白了,沒等他認真細想,錫丹汗在旁邊不住點頭說道:「不錯!倘若紅毛鬼有數量這麼大的騎兵,昨晚就能把咱們死死圍住,也不可能重兵防守東南,而只在正面放那麼一點人。」
「對呀!」岳震猛的拍拍額頭站起來,自言自語說:「因為紅毛鬼沒有那麼多兵力,四面包圍咱們,那麼,西邊的這支騎兵是···」他和錫丹汗四目相對,同時想到了一個人,也同時目閃精光。
「汗王帶著大隊繼續前進,我到西邊看看,就什麼都明白了。」擺擺手,丟下興奮的錫丹汗,岳震飛快的上馬,奔西邊而去。
冰雪聰明的拓跋月望著丈夫的背影,驀然驚呼道:「你們是說···是說西邊的騎兵不是韃靼人,而是格列大頭人!」
「哈哈哈,不錯!偉大的天神怎麼會站在強盜一邊?哈哈哈···」錫丹汗大笑著去命令戰士們繼續前進,剛剛還是一團肅殺的氣氛,立刻被汗王爽快的笑聲沖淡。犛牛、戰馬隆隆而動,拓跋月不由自主的把一雙眼睛投向了西邊。
看著西邊空中那片揚塵,驅馬狂奔的岳震,心情很複雜。滿心希望,卻又忐忑會落空的滋味,就好像溺水掙扎的人,突然摸到了一根漂木,卻又不知道這根木頭能不能承載自己的重量。
「克拉,快!」最後一次看了一眼浮塵的方向,他調轉馬頭,迎著隆隆的蹄聲跑去。
黑頭,真的是黑頭!看清楚對面騎兵的色,岳震一陣狂喜,不停催促著黑馬克拉加,在加。
阿柴部的騎兵也看到了這位白衣騎手風馳電掣而來,自然就有人彎弓搭箭。震耳欲聾的馬蹄聲中,岳震運足了真氣高聲喊道:「不要放箭,我是烏蘭頭人,快請格列大頭人出來相見!」
格列距離前排的族人並不遠,很清楚聽到了岳震的喊聲。滿臉菜色,疲憊之極的大頭人也是喜出望外,大聲呵斥著前面的衛士趕快讓路。
試圖在行進中與岳震交談的格列,最後還是作罷了,他現自己沒有漢人少年的這個本事。抬手叫停了馬隊,隆隆的蹄聲漸漸停歇,格列這才氣喘吁吁的問道:「震頭人你怎麼會在這裡?你的部下呢?」
心裡還牽掛著那邊,岳震簡單交代了一下經過,就趕忙問起他們現在的狀況,有沒有傷亡和損失。
原來昨天和錫丹汗分開後,阿柴部的騎隊被紅頭韃靼帶進了一片峽谷,在溝壑縱橫的峽谷裡他們迷失了方向,轉悠了一整天也沒有走出來。若不是岳震和錫丹汗這邊燃起的那個巨大煙柱,他們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找到方向。
脫困峽谷後,阿柴騎隊的斥候現了韃靼人,也看出來紅透韃靼人是在追趕。格列不清楚什麼狀況,也只好跟著蹄聲和揚塵一路跑到了這裡。
三比二!這個數字對比,突然跳進岳震的腦海,心思也忍不住活絡起來。由於阿柴部這支騎兵的突然出現,韃靼人和青寧原聯軍之間的態勢,也生了轉變。可惜活佛的犛牛騎隊與他們的距離太遠,要不然他們三軍聯手,完全有希望消滅一支追兵。
岳震甩甩頭,把這個誘人的念頭放到一邊,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要趕緊和格列大頭人會合,才能立於不敗之地,也才有條件再想其他的事情。
阿柴部騎兵大隊重新啟動,岳震還是快馬加鞭的率先離開,他要去通知錫丹汗王和雪風把度降下來,等著阿柴騎隊趕上去。
騎在馬上,疾風在耳畔颼颼掠過,看準了方向,黑馬克拉如何跳躍奔跑,已經完全用不著他操心。一路上,他都在腦子裡不停的盤算著,如何把這個突如其來的轉機,轉化成為真正的勝利。
來回折返,耽誤的是雙倍的時間,毫不惜力的全飛奔,黑馬很快大汗淋漓,馬背上的岳震也有些口乾舌燥,盼著早些趕上大隊痛飲一番。
水!這個字讓他心中一沉,他和妻子攜帶的水囊已經所剩無幾,相信雪風戰士和犛牛兵的情況也大致相同。雖然還不知道格列頭人那邊怎麼樣,但是想想他們在峽谷裡兜轉了一整天,估計也好不到那裡去。
連續的長途奔跑,不但騎手消耗著體力和水分,犛牛和馬匹的消耗肯定也是巨大的。是了,紅毛鬼就是要用這樣的方式拖垮我們!
想到如此嚴峻的局面,岳震明白已經無從選擇,稍後與阿柴騎兵會合後,必須馬不停蹄的向東衝殺,只有盡快回到青寧原,才能逃脫全軍覆沒的命運。
看到追上來的烏蘭頭人,臉色奇差,絲毫不見大援降至的喜悅。錫丹汗被嚇了一跳,以為自己判斷有誤,那邊不是阿柴人。岳震先是叫停了隊伍,他當然能看出來,現在每一次休息的命令,對雪風和犛牛兵來講都是最好的消息。
丈夫乾巴巴白的嘴唇,讓拓跋月一陣心疼,趕忙摘下水囊遞過去。岳震已經拔開了塞子,最終還是舔舔嘴唇頭蓋回去。
「我們的判斷沒錯,西邊就是格列大頭人和阿柴戰士,他們正在向我們靠攏。可是我剛剛才想到,咱們的犛牛和戰馬到哪裡飲水?如果還在戈壁灘上糾纏,今晚過後我們的坐騎就會累到一半!」
聽聞果然是阿柴援軍,錫丹汗的笑容還未綻開,就被岳震後面的話擊垮,汗淋淋的一張胖臉有些白。
拓跋月不滿的搶回水囊,拔開塞子,強迫的湊到丈夫的嘴邊。「多少也不在乎你喝這一兩口,我們的牛馬需要飲水,紅頭韃靼人還不是一樣?他們的馬匹也不是鐵打的,大家彼此彼此,大不了都不用戰馬,站到地上打一場!」
岳震乖乖灌了幾口甘甜的水,小心的蓋好塞子皺眉道:「是不是紅毛鬼的馬匹長居乾旱之地,比咱們的牛馬更耐渴?」
「或許吧。」錫丹汗點頭說:「但是我可知道,犛牛可不比戰馬,這種生靈雖然耐力強,可是它們一旦疲勞過度就會臥在地上,任你怎麼鞭打也不會起來。震頭人說的對,咱們必須盡快衝出戈壁灘!」
只是稍稍休息了片刻,身後陰魂不散的蹄聲又隱隱約約響起,岳震和錫丹汗王相視苦笑,一同起身呼喝弟兄們繼續前進。
阿柴部騎隊會合過來的時候,日頭已經偏過了頭頂,犛牛兵,雪風,阿柴騎兵組成了名副其實的青寧原聯軍。
三位頭人一番短暫的商議,犛牛兵居左,阿柴騎兵在右,岳震和雪風戰士仍然作為全隊的箭頭,排在最前面。
擔心後面的活佛還會留在戈壁上,三部聯軍在轉頭向東的地方,一字排開點燃了整整一排火堆。阿柴騎兵也變得和犛牛兵們一樣,紮營的輜重被燒了個乾乾淨淨。達布拉結活佛看到這樣的信號,一定會明白他們的動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