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傷的狼,嚎叫了整整**,天空慢慢亮起來,淒慘的叫聲愈來愈無力。眼睛裡爬滿了紅絲的岳震聽出來,這頭倒霉的野狼就快要斷氣了。
隨著那個折磨了他們整晚的聲音戛然而止,狼群呼應的嚎嘯再一次響起。蜷縮在岳震懷裡沉睡的拓跋月,好像已經習慣惱人的噪音,又或許是太睏了,她只是厭惡的皺皺眉頭,沒有再睜開眼睛。
它死了···悲愴,哀傷,憤怒的狼嚎衝擊著岳震疲憊不堪的耳膜,也沖刷著他的的心房,一種難以名狀複雜的情緒,瀰漫在他心裡。
整個晚上,慘厲的嘶嚎不絕於耳,而他的腦海裡則反覆的重現著一個畫面。那就是他和紅毛鬼糾纏在山林的時候,也曾被一支利箭貫穿大腿。再怎麼聰明的野獸,也不可能拔出射入身體的利箭,更不可能在傷口上敷一把草藥。億萬年的進化過程中,人類理所當然的成為了所有生物的主宰,也成為了同一片天空下所有生物的惡夢。
彷彿能夠看見,群狼圍著夥伴冰冷的屍體仰天長嘯。岳震失去了所有和它們戰鬥的**,他只是盼望太陽趕快升起來,好讓他們趕快離開這個籠罩著絕望的地方。
陽光和每天一樣,慢條斯理的一點點的鋪灑在草原上,帳篷裡的光線也已經很明亮了,可是被阿妹叫到羊群邊上的岳震,心情卻一下子灰暗到了極點。臨產的母羊昨夜沒有產下羊羔,而且可憐的母羊此刻正顫抖著臥在地上,根本不可能站起來行走。
岳震很不情願,卻也不能不接受這個現實,他們暫時無法離開,還要和死去了成員的狼群對峙在這裡。
沒辦法離去,就得加強防守。岳震顧不得洗涮吃飯,便叫上兩個女孩子對營地進行了徹底的改造。
吸取了昨晚顧此失彼的教訓,他把立柱綁在了牛車上,以車子為中心搭建了一個大的帳篷,將羊群,兩匹馬,還有馭牛統統的圈進了帳篷。堡壘落成,岳震又設置了一個外圍報警系統。在帳篷的左右和後面埋下幾根木桿,他用盡了所有的繩索,在木桿之間織成一張大網,再把牛馬的頸鈴摘下來掛在了網子上。
防禦體系完成後,岳震回想著刀劈那個黑影時的情形,想來想去他得出了一個結論。
如果和野狼近身纏鬥,自己未必就能佔到便宜,這些世代生活在草原上的凶獸,遠比自己想像中的要靈活。假如真的出現狼群來犯的場面,像拓跋月那樣遠程攻擊,還是最安全最穩妥的一個辦法。
想到遠程攻擊,岳震當然就會想起來好久不玩的飛石。也就在河邊取水的時候,他撿了滿滿一袋水邊的卵石,個個都有雞蛋大小。
岳震帶著水和石子一路小心戒備著回來,兩個女孩生火做飯的功夫,他又把帳篷左右和後面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遍,確定哪些簡易的網子一觸即響,他才算是稍稍安心。
溫暖的陽光下四周變得很安靜,除了遠處狼屍引來幾隻禿鷲起起落落,草原上其他的生物好像都消失了一樣,寂靜的讓岳震他們有些心慌。狼群也並未如他們預料的那樣,沒有展開報復性的進攻。
只需專注正面的防守,岳震和拓跋月還輪換著先後睡了一覺。當岳震在阿妹的一陣歡呼聲中驚醒時,已經是日落西邊的黃昏。
母羊順利的產下了一隻小羊羔,他們三個親眼目睹了孱弱的羔羊一點點站起來,又顫顫巍巍的吃奶,最後和它的母親一起融入羊群。驚歎的歡笑沖淡了心頭的陰影,他們就這樣在迎來了羊群裡的第一個新生命。
新鮮和歡笑過去,夜幕再次降臨。布赤還沉浸在開心和興奮之中,岳震和拓跋月的神情卻是越來越凝重,他倆知道今夜可能有一場惡戰等著他們。
撿來大量的枯枝幹柴,岳震在帳篷前的空地上點起三堆篝火,明亮的火光隨風輕舞,少年男女背靠著背靜靜的坐著,腳邊擺著他們的武器。
帳篷裡時不時傳來阿妹歡快的笑聲,那是小姑娘在逗弄著剛剛降生的羊羔。
「唉···」拓跋月一聲低婉的歎息,輕聲說:「一天的功夫,一頭活生生的狼就變成了一堆白骨。同一天同一個地方,一隻小羊平安的來到了這個世界。難道是羊就可以好好的活著,狼卻該死不成?」
白天裡,拓跋月幾乎就沒有怎麼說話,岳震看在眼裡心裡很是擔憂。現在她自己道出了心結,岳震卻也和白天一樣,想不出什麼合理的解釋來寬慰她,只是苦笑了一聲。
「呵呵···這就是人類殘酷的一面吧。我們更願意那些溫順不會傷害人的家畜,能夠好好的活著任我們宰割烹食。有能力傷害到人的野獸,那肯定是要被人們屠之而後快的,甚至還要把毛皮剝下來炫耀一番。呵呵···就是這樣毫無道理的殘酷。」
少女軟軟的依在情郎的背上,仰起頭來看著滿天的星辰,眼神迷離悵然無語。
岳震微微的俯下身子,想讓心愛的女孩更舒服一點,又柔聲說道:「話說回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咱們總不能放任狼群啊,野獸終究是野獸,嗜血的獸性會讓它們用鋒利的牙齒撕碎一切。」
拓跋月翻了個身伏在了岳震的背上,用粉腮廝磨著情郎的臉龐。「聽你這麼說,我心裡就好受多了。別說是惡狼,就算是有人想要傷害你和阿妹,我一樣會毫不留情的射殺!」
側過臉,四目相對,少女有些淡淡憔悴的眼眸近在咫尺,愛憐湧動的岳震輕**著她,拓跋月溫婉柔順的回應著,剛剛有些微涼的嘴唇也慢慢的火熱。
少年男女忘情的**在草原的篝火旁,直到淒厲悠長的嚎叫再次響徹夜空。
「真討厭!」臉蛋紅撲撲的拓跋月,撫著岳震的肩頭站起來,不禁跺腳嗔道:「真是討厭死了!有膽子就放馬過來真刀真槍幹一場,只會這樣深更半夜的鬼哭狼嚎,傳說中的草原之王,難道就有這點本事?」
「呵呵···」岳震也站起來伸展著腰肢,搖頭笑道:「可不能小瞧這些傢伙,昨晚咱們只是用計謀小勝了一場,呵呵,野狼的招數多著呢,咱們還得小心應付。」
兩人把篝火添旺,岳震又圍著帳篷巡視了一圈。狼群還是像昨日那樣,遙相呼應著嚎叫不止,始終不見有靠近的跡象。
事情並未按照預想的那樣展,他們精神抖擻準備迎接的戰鬥沒有生,狼群依舊是嚎叫到天光大亮,然後又銷聲匿跡。猜不透狼群意圖的岳震隱隱感覺到了不妥,藏在迷霧中的敵人才是最可怕的。
岳震想來想去,漸漸地理出了一些眉目,狼群最有可能是在等他們拆除營帳,等著他們的羊群牛車出後,在半路上伏擊。
種種證據讓他愈堅定了這個推斷,他不禁暗自吸了一口涼氣。羊群車馬一旦上路,就變成了多個無法凝聚的被攻擊目標。到時候群狼各各出擊,勢必會演變成一種尾難顧,焦頭爛額的局勢。
這可怎麼辦呢?也不能總是耗在這兒不走呀?
他深知正在面臨極為艱難的選擇,一旦拆除帳篷拔營啟程,他們就失去了唯一的屏障,直接將自己暴露在狼群的尖牙利爪之下。可是留在這也於事無補,群敵環視難免百密一疏不說,就算乾等在此地,他們也沒有援軍。
「能不能留幾日,找機會徹底消滅這個狼群?」拓跋月見他愁鎖眉宇,提出了這麼一個大膽的建議。
心中砰然一動,岳震也覺得這個辦法可行,也就順著思路動起了腦筋。
狼群之所以沒有大舉進犯,那是因為它們也有致命的弱點,它們的數量有限。如果能在對峙期間有效地殺傷它們,使它們無法形成令人頭痛的多點進攻,應該是擺脫眼下這種困境的好法子。
於是人和狼群的戰爭和許多戰爭一樣,岳震他們從戰略防守轉變成為主動進攻。
然而狡詐且行動迅捷的野狼,不是那麼容易就被獵殺的,儘管岳震想盡了招數,但是收效甚微。唯一的好處是狼群也好像察覺了他的意圖,不但遠離了他們的營地,就連夜晚的嚎叫夜明顯的減少了。
又這樣僵持了幾天,岳震和拓跋月出去活動的範圍,雖然是越來越大,但也只能迫使著狼群的窺視離他們越來越遠,並沒有得到什麼實質性的戰果。
角色的轉換和智慧的較量,很容易激人的鬥志,很少休息精疲力盡的岳震,面對毫無進展的戰局不免動了肝火。
俗話說,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他決定兵行險招,讓狼群覺得有機可乘。
天將正午,足足睡了一上午又剛剛飽餐一頓的岳震,精神抖擻的趕著十幾隻羊,慢慢悠悠的走下紮營的小高地。留在帳篷前面的拓跋月緊張的看著他在遠處繞圈子,緊握著大弓的掌心裡汗津津的。
以營地為軸心兜圈子的岳震,異常的辛苦。一邊要調動所有的聽覺凝神戒備,一邊還要及時的掌控羊群,既不能讓它們過於分散,又不能遠離營地。百忙之中還要眺望帳篷那邊,他最擔心的是狼群完全不理會自己這個**餌,而去全力攻擊拓跋月和阿妹她們。
碰一碰背在後背的腰刀,**一**懸在腰間的石袋,種種不經意間的一些小動作,都能看出他很緊張,很緊張。
仔細觀察著周邊的景物,岳震已經確定整整轉了兩圈,一直埋頭的大公羊也不像剛才那樣全神貫注的吃草了,要時不時的抬頭四下張望一番。
風平草靜,岳震甚至懷疑時不時自己身上的殺氣太重了,又或許是那些狼太聰明,早已看穿了這個圈套,此刻正躲在遠處嘲笑這個愚蠢的人呢。他不由得有些沮喪,暗想,再繞一圈還沒有什麼動靜,也只能回去再想辦法了。
嗯?!眼神和思緒稍稍有些失控的岳震,猛的一激靈,剛才路過的時候,應該沒有那團好像枯木一樣的···狼!岳震和猛然抬頭的大公羊,幾乎是同時做出了反應。手裡的石頭飛出去的時候,三頭棕黃色的草原狼出現在他的視野裡。
隨著被飛石擊中的那頭狼一聲慘嚎,沒有任何先兆的攻擊就開始了!
最前面的狼被迎頭痛擊,三頭狼排成的『品』字陣型也隨之瓦解,拔刀衝上去的岳震又飛出了一粒石子,石子是砸向最遠處的那頭狼,而他縱身起跳劈砍另一頭。被霸烈他的威勢所迫,吐著紅舌頭撲上前的草原狼靈巧的擰腰轉身,擦著他的刀尖閃躲而去。在這之前,遠處的那一頭也成功避開石子的攻擊。
遭遇戰的第一波一閃而過,最先受傷的狼拖著慘叫逃走,讓岳震的敵手一下就減少了三分之一。可是他卻如墜冰窖,遍體生寒。
三頭,這裡只出現了三頭狼,按照拓跋月最初的判斷,狼群現在應該還有七頭,其餘的那些一定是去了帳篷!
岳震這時候雖然是背對著帳篷那邊,但是他很清楚,營地裡的戰鬥已經開始。自己必須在最短的時間裡解決掉這兩頭!焦急和憤怒很輕易的就能讓人拋棄理智,如果是用毀滅的決心來衡量,此時此刻的岳震,比這兩頭草原狼更像是野獸。
他的猜想不錯,就在他飛石擊狼的時候,四頭狼從兩個方向,撲上他們紮營的小高地。一切生的太快,快到讓拓跋月事後想起來,都覺得有點不真實。
箭手本能的反應讓她飛身上馬也射出了第一箭,目標是衝在最前的那一頭。那頭草原狼正在以一個完美的姿勢騰空而起,羽箭便呼嘯而至,讓拓跋月瞠目結舌的是,空中的巨狼做了一個近似於後空翻的動作,神奇的避開了羽箭,只不過它是脊背落地又滾下了小高地。
拓跋月愣神的功夫,後面的那頭狼已經完成一次起落,再次猛蹬後腿揚起利爪,它的正前方是好像已經嚇呆了的布赤。
「阿···」肝膽欲裂的拓跋月只叫出了半個音節,就真正的呆在了馬背上。
站起來足以高過小姑娘的惡狼,準備以它很習慣的動作搭上獵物的肩頭,在用鋒利的牙齒去撕開獵物的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