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雅特一頭大汗的跑進寧瑪寺,氣喘吁吁的喊道:「大國師,大國師!您快點集合僧兵吧,富察來了!」
廊下的迦藍葉國師卻若無其事的睜開眼睛,說話的口氣中不乏教訓的意思。
「年青人啊,慌什麼?呵呵,你這個小傢伙跟著我師弟的日子也不短了吧?平時要多向你的夥伴學學嘍,他是怎樣大敵當前而巍然不亂的。回去吧,我保證師弟不需要咱們幫忙,記得讓他們來一趟,我準備動身了。」
半信半疑的蒙古少年又急忙轉身向回跑,正好在清真寺門前遇到回來的岳震和沐蘭朵。
想不到富察竟然是這麼好應付,巴雅特有些愣神,不知道是該佩服小羊倌,還是應該欽佩大國師未卜先知的神奇本領。可是當他看清楚岳震和沐蘭朵的表情時,又覺得有些不對頭,尤其是沐蘭朵的臉色很陰沉。
「兄弟怎麼了?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的?」臉色也不好看的岳震問起了巴雅特。
「沒事,大國師要走了,讓你們去一趟。」
岳震點點頭,轉眼對沐蘭朵說:「大嫂不要生悶氣了,今年的賽馬會辦不成,咱們還有明年、後年,以後有的是機會。走吧,咱們一起去送送我師兄,巴雅特你也來嗎?」
巴雅特偷瞥了一眼沐蘭朵擺擺手。「不去了,我也要收拾行裝。我想和蘭楓大哥他們一起去西遼,挑選馬匹我可是行家,小羊倌你看行嗎?」
沐蘭朵深知蒙古人的本領,這才醒覺不該在巴雅特的面前擺臉色,讓這位小兄弟誤會就不好了。她趕忙笑笑替岳震答應道:「那敢情好啊,有巴雅特兄弟這樣的內行人幫襯,蘭楓這一次就更加萬無一失了。」
兄弟之間不用再說感激之類的話,岳震捶捶他的膛道了一句:「一切小心。」
岳、沐兩人到了寧瑪寺時,大國師迦藍葉已經收拾停當。看到他們過來,迦藍葉對身旁的法刀僧點點頭,法刀僧便將手裡的小包袱遞給岳震。
包袱入手,岳震沒想到有這麼重,一時大意險些失手掉到地上。看著他面紅耳赤的抓住脫手的包袱,迦藍葉瞪了法刀僧一眼搖頭失笑。沒在意老和尚捉弄自己,岳震掂量著包袱好奇道:「師兄,什麼東西這麼重啊?給我的?」
迦藍葉收起了笑意垂下了眼簾,神情變得很肅穆。
「不是給你的,是給雪風的。老和尚覺得,不能再用賞金這兩個字了。阿彌陀佛,這個包袱裡是整整五十兩黃金,是臨來的時候西夏國君親手交給我的。我們原本計算韃靼人在鐵鷂子的重重攔截之下,能逃出來五百人就已經是最大的數字了。」
沐蘭朵死死的盯著岳震手裡的小包袱,嬌軀在輕輕的顫抖著。西夏國師雖然說的很含蓄,卻也很明白,這是西夏國在兌現最初的承諾。
岳震也是心頭一黯,手裡的包裹變得愈發沉重,沐蘭朵異樣的表情他也是深明原因。大概沐蘭朵自己也不能否認,雪風抵抗紅毛鬼之初,西夏國方面人的賞金曾是他們最大的動力,只是他們未曾料到,這個動力險些把他們推進了深淵。
五十兩黃金!無論放到何時,都是一個令人眩暈的天文數字。可是岳震卻明白,面對如此巨大的財富,沐蘭朵的心緒應該是那種充滿了複雜的悲哀。
「阿彌陀佛···」迦藍葉睜開眼睛仰望青天,聲音依舊很低沉。「可惜我們西夏自視過高,不僅損失了整整一個鐵鷂子大隊,傷者過千,最後還是把凶狠的敵人放進了青寧原,請你們原諒我們的過失。這些身外之物,現在只能代表我們西夏國對雪風的敬意,也算是西夏對雪風重建略盡綿薄之力。」
無法從莫名糾結的心緒中掙脫,沐蘭朵覺得無話可說,只能夠深深的垂下頭,任憑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不錯,我們雪風對得起天地良心!」岳震一跺腳,把包袱遞過去。「大嫂拿著,這是我們應得的,有了這些,那些死難兄弟的親屬就能衣食無憂!」
揚起俏臉,沐蘭朵已是梨花帶雨淚眼婆娑,拭去淚水推開了面前的黃金,她黯然低聲說道:「「如今你是雪風的首領,雪風的財物應該由你來安排。」
岳震一瞪眼睛大聲道:「讓你拿你就拿著,我是頭領對吧,我現在就任命你為我們雪風的首席大賬房。從今往後一切的來往財物均有嫂子你掌管,所有關於錢的事不要來找我,我最討厭管錢!」
沐蘭朵搞不清楚他是佯怒還是真生氣了,只好怯生生的接過去,眼圈紅紅的看著岳震。
成功的轉移了沐蘭朵的悲傷,岳震趕忙嬉皮笑臉的鞠躬道歉:手機站c○m「嘿嘿,我假裝的,嫂子不許生氣啊。不過我可是真的不會管理錢財,只有麻煩嫂子你了,哎,差點忘了,咱們不是有難題要請教國師嗎?」
確定自己被他耍了,沐蘭朵狠狠地白了岳震一眼,本想以其人之道還之,卻又忍不住自己先笑起來,因為她心裡已是軟融融的,哪會真的生氣?
「哦?」迦藍葉聞聽眉頭一皺,不等他們說搶先問道:「難道是富察提出了什麼無理的要求?還是···」
沐蘭朵恢復了平靜的模樣,微微有些負氣的歎道:「唉,也不能算是無理,畢竟他說的也是實情,只是我這心裡有些憋屈。」
「此話怎講?」迦藍葉有些迷惑的追問。
岳震轉過來回答了師兄。「是這麼回事,師兄你可知道青寧原一年一度的賽馬會?」看到迦藍葉點頭表示瞭解,他接著道:「青寧原的規矩是曲什和布哈峻輪流舉辦,因為去年富察已經在曲什辦了賽馬會,肯定是大賺了一筆。所以趁著這個當口,他提出來今年還是由他來辦。」
「噢···」迦藍葉點點頭,苦笑著猜測說:「理由是你們雪風今年已經無法保證布哈峻的安全了?」
對這個所謂的賽馬會,岳震根本沒有半點概念,並不太清楚它能給雪風帶來什麼實實在在的利益。不過他也不能不承認,富察的眼睛夠毒,挑選的這個機會也是恰到好處。
看著岳震和沐蘭朵齊齊點頭證實了自己的猜想,迦藍葉稍微思索了一下就笑道:「不辦也好,蘭朵你也不必介懷。你想想看,就算你們與富察據理力爭,布哈峻今年還能吸引多少商人?不要說別的種族,恐怕就連回紇和契丹商隊也要確定還是你們雪風當家作主後,才敢把價值不菲的貨物帶來吧?」
「雖然沒有親眼見過青寧原的賽馬會,但是應該和我們西夏的轉山會意思差不多。」說起這個話題,國師頓感頭疼,堆起了滿腦門的皺紋。
「想想我就頭疼,成千上萬的商旅如雲,商隊護衛、賣藝之人、小偷盜賊魚龍混雜,哪一年不是搞得雞飛狗跳。我倒覺得,以你們現今的實力不辦最好,若是勉強辦起來,一旦出現大的亂卻又無力彈壓,那可就是人間慘劇啊!」
沐蘭朵明白國師的話並無誇大,岳震卻被嚇了一跳。他不是被師兄的擺出的難題所嚇,而是首次聽到如此超大規模的商業活動,心裡很是震驚。
成千上萬的商人一地!這是何其的壯觀,有天都之稱的臨安也不過如此,可是臨安多大呀?的一個布哈峻若是一下子來這麼多人,帳篷肯定會搭到數十里以外了。整整一個月,這些天南地北的人聚在一起,這裡面將蘊藏著多大的商機。
岳震不禁有些眼冒金星,也不由恨得牙癢癢的,富察這傢伙從頭到尾示好雪風,百分之百是早有圖謀!
能不能搶回舉辦權呢?他氣鼓鼓的心思卻活動起來,在腦子裡排列著自己能夠掌握的資源以及優劣對比。
除去輕重傷員,雪風勉強還能湊足百人,加上師兄的六百僧兵,還是太單薄。最主要是那些僧兵不肯輕易殺生,根本沒有鐵血部隊的威懾力。羌刺!悶頭苦思的岳震不由眼睛一亮,如果羌刺派人支持自己,那情況可就大大的不一樣了。
沒多久岳震就放棄了這個衝動的想法,羌刺身負重任,就算劉子翼能同意,自己也沒理由為了一個賽馬會讓他們陷入流血犧牲的險地。
「唉!」一聲長長的歎息,他終止了這個不理智的想法,抬起頭來卻看到師兄迦藍葉,沐蘭朵甚至是法刀僧都在靜靜的注視著自己。三個人目睹了岳震一會激盪,一會兒又頹廢的怪異行為,都在揣測著這個少年的心裡在鬥爭著什麼。
彷彿看破了岳震的心思,迦藍葉哈哈一笑說:「莫非師弟有什麼新想法?別忘了師兄說過,不管怎樣我都會支持你!」
「算了吧,凡事不可勉強。」岳震擺擺手又長歎一聲說:「等明年吧,我們還有時間。」
嘴上這麼說,其實他心裡明白,等不到明年自己就將帶著布赤妹妹離開,不能親身體驗規模宏大的古商盛會,讓他充滿了失落。
「隨你斟酌,僧兵和法刀都留下來,有什麼事你們就與法刀商議。」深深的這位小師弟,迦藍葉起身往外走。
岳震先是愣了一下,馬上就追上去道:「怎麼,師兄你一個人去?」說罷他自覺失言,忍不住乾笑起來。迦藍葉西夏國不折不扣的強者,當然是天地之大,沒有什麼人能夠威脅到他的安全。
和師兄並肩走在寧瑪寺的甬道上,強者這兩個字在腦海中閃過,岳震自然而然的又想起自己的真氣,算算日子三個月的時間已經過去,身體裡的真氣卻不覺任何復甦的跡象,難道真氣就這樣永遠沉寂下去。
感應到小師弟心事重重,迦藍葉一邊走,一邊笑道:「呵呵,師弟啊,萬事萬物自有其緣法,做人如此,練功亦是如此,急不得地。」
「多謝師兄開悟,小弟記得了。」一股暖流湧上心頭,岳震灑脫的笑笑。
法刀和沐蘭朵跟在他們後面,幾個人就出了寧瑪寺,看著師兄翻身上馬,岳震忍不住又想囉嗦幾句,卻被迦藍葉揮斷。
「好了,此去阿柴部師兄一定把找尋妹妹的事放在第一位,等咱們的妹子有了下落,我再去和他們談藥材通商的事。這總行了吧?呵呵··」
岳震不好意思的點點頭,聽完卻又一愣追問道:「藥材?阿柴部有很多藥材嗎?」
知道自己這個小師弟對草原上的很多事都是一知半解,迦藍葉耐心的解說道:「不錯,阿柴最南邊有幾十個小部落以挖掘採摘藥材為生,只是因為商路不暢,那邊的很多東西運不出來,最後只能腐朽風化,真是暴殄天物。師兄此去就是想溝通這條商路,我們西夏國出產的大都是一些溫補調養的藥材,中常用的療傷藥石,還要依賴吐蕃的輸入。」
心裡咯登一下,岳震暗道,你們西夏缺,我們大宋也一樣啊。假如像聖樟柳那樣的療傷奇藥,能夠大批的配備到岳家軍中,那就是戰鬥力啊!
一把抓住迦藍葉胯下馬的韁繩,岳震笑嘻嘻的看著師兄說:「這麼多的好東西,怎麼能沒有小弟一份,師兄記得談妥後要分小弟一杯羹啊。」
「少不了你的。」迦藍葉沒好氣的搶回韁繩,苦笑說:「呵呵,那邊每年的產量嚇人,有些藥材的價格也貴的驚人,怕的是你沒錢買。好了,這些都是後話,等我回來再詳談不遲。小師弟,蘭朵多多保重,法刀替我照顧好他們。駕!···」
迦藍葉在馬上揮揮手,一抽馬絕塵而去,望著國師的背影漸漸消逝,岳震的心彷彿也跟著師兄遠去,他終於熱切的感覺到,自己離布赤妹妹越來越近。
告別師兄,緊跟著又送走沐蘭楓和巴雅特。岳震心裡便多了一份牽掛,有好幾次他竟夢到迦藍葉帶和小布赤一起回來,隨即他便也從兄妹團聚的狂喜中驚醒了。
等呀等,盼呀盼,沒有等到師兄的音訊,卻等來了富察的信使。富察已經邀好了羌刺頭領阿羅,請岳震和沐蘭朵前往曲什一聚。檢查過岳震的傷已經完全好利索,沐蘭朵才帶著十幾個弟兄跟著他離開布哈峻,前往曲什赴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