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岳 上篇 第一百六十節
    一夜無風波,卻是一個小插曲,讓岳震的心頭很不安寧.

    完顏靈秀送來宵夜的時候把完顏雍的大弓藏在披風裡偷偷的送進車廂。雖然只有一弓一箭,岳震還是充滿了疑慮。她是想讓哥哥自保還是知道了什麼?他腦子裡亂糟糟的,迷迷糊糊將要睡著,天卻已放亮,馬嘶人叫聲在周圍響起。

    和昨日一樣的急速趕路,好在岳震和完顏雍還能呆在車裡,免去了馬背的顛簸之苦。半夢半醒著打瞌睡的岳震,突然覺得後頸一陣發涼,打個冷顫清醒過來。

    「雍哥,你有沒有覺得今天不對勁啊?」

    「怎麼,震少覺著哪裡不妥?」

    岳震茫然四顧道:「也不確定那裡不對頭,只是好像覺得四周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咱們,陰森森怪瘆人的。」

    完顏雍搖頭笑說:「哈哈,那是當然,大金國最精銳的皇家衛隊,是一支不折不扣的虎狼之師。能讓他們如此的小心戒備,也算是咱倆的榮幸呢?」

    「不是他們。」岳震晃著腦袋。「我也說不清楚這種感覺,總之怪怪的···」「是挺奇怪的。」完顏雍也斂住笑容,擰眉道:「每年開春,都是颳大風的時候。怎麼今年這樣奇怪怪?陰沉沉的,好像有一場大風雪似的。」

    「天災不可怕,人禍最難防備的。」岳震陰沉著臉,心神不寧。

    完顏雍摸著藏在棉被裡大弓,傲然笑道:「什麼都不可怕!你我兄弟同心,還怕有什麼闖不過去的難關嗎?震少不要灰心,我對你有信心!對我們更有信心!」

    是啊!並肩奮鬥,同甘共苦,還有什麼比這些更讓人激動?岳震豁然開懷。他能隱隱感覺到,現在的完顏雍和昨夜相比已是大不相同,整個人的氣質煥然一新。一如從前他們初見鄂州時,那個豪邁雄渾的草原漢子,巍巍然,堅毅挺拔。

    「好!雖千萬人,而吾往矣,雍哥真豪氣!」岳震忍不住拍手讚道。

    「雍哥,還記得咱曾經唱過的曲子嗎?閒來無事,吼兩嗓子怎樣?」

    「好啊,震少起頭,為兄緊隨。」

    「滄海笑,滔滔兩岸潮,浮沉隨浪記今朝。蒼天笑,紛紛世潮,誰負誰勝出天知曉?江山笑煙雨遙,濤浪淘盡紅塵俗世知多少···」

    「好一句,誰負誰勝出天知曉?不過震少,此情此景,這首曲子有點不大貼切。為兄教你幾句我們草原的調子。」

    「雄鷹展翅翱翔,飛在藍天。青草依依,綠在山梁;炊煙輕飄蕩,山泉彎彎,遍地牛羊,無邊綠草場···」

    一個人的輕聲吟唱,慢慢的變成兩個聲音的合唱,一個雄渾蒼涼,一個清亮激昂。慢慢的歌聲越來越響,歌者已忍不住投身其中,隨著滄桑悠揚的歌聲飛向遠方。

    「雄鷹展翅翱翔,飛在藍天。青草依依,綠在山梁;炊煙輕飄蕩,山泉彎彎,遍地牛羊,無邊綠草場。我想化作一隻雄鷹呦,自由的去飛翔;我願變成一匹駿馬呦,奔馳在我家鄉;我想化作一隻雄鷹,我願變成一匹駿馬,守護我家鄉,守護,我家鄉···」

    「守護我家鄉···我家鄉···我家鄉···」

    奔騰的馬隊,歌聲飛揚。截然不同的兩種聲音搭配在一起,給這首古老的歌謠增添了新的含義。格外的動人心魄,蕩氣迴腸。

    馬車兩旁策馬飛奔的騎士,亦忍不住放鬆了手裡的韁繩,他們從未聽過一個漢人,能把草原的歌吟唱的如此用情用心。隊伍最前面的完顏亮、完顏昌,還有靈秀郡主,也都聽到了歌聲,也都感覺到騎隊是在隨著歌聲起伏奔跑。

    完顏靈秀緊繃的嘴角拂過一絲溫柔,閃亮的眼眸中異彩流動。女孩子的細膩,讓她能聽出來有一個聲音有些生澀,有些跑調。悄然的心語,跟著歌聲盤旋環繞。

    老天,求您給我個機會,我一定能教會他所有草原的歌謠。我們一定會相依在奔馳的駿馬,唱給您聽。他來唱,我來和,讓歌聲飛到大草原的每一個角落。

    完顏亮不禁一陣失神。他真的是漢人嗎?生於斯,長於斯的很多草原人也未必能把這歌唱到如此悠遠悅耳。或許他與生俱來就流淌著草原人的血液,崇尚自由,熱愛伴著風兒飛翔的感動。我一定要把他帶到草原,一定要讓草原因為他的到來,歡呼,歌唱!

    猛覺得馬速愈來愈慢,完顏亮驀然一驚,我這是怎麼了?

    「全隊加速!駕!」

    駕!駕!駕!

    忽忽····

    馬隊重新奔騰起來,歌聲依然嘹亮。

    入夜,萬籟寂靜。奔跑一整天的馬兒也累了,停下來靜靜的休息。

    相較昨天,夜色更加陰沉,黑黢黢的,沉悶潮濕的空氣彷彿能滴下水來。潮氣浸潤的樹枝呲呲的呻吟著,燃著有氣無力的火苗,讓人倍感壓抑。淡淡的煙霧伴著昏黃的火光慢慢的升去,一切的一切彷彿是要告訴疲憊的人們。

    今夜,注定不會平靜!

    敵襲!敵襲!

    尖銳的呼哨猛然吹響,毫無徵兆,猝不及防!

    「滅火!孛術魯,快去馬車那邊,其餘的人隨我整隊迎敵。」完顏亮的聲音響徹營地,剛剛有些慌亂的隊伍鎮定下來,迅速的集結。

    昏昏欲睡的岳震和完顏雍面面相覷的功夫,孛術魯已經飄然而至。「雍三爺,岳公子,請你們立刻回到馬車。請!」嘴說的請,可是這位統領犀利的眼神,還有握在刀柄的手已經容不得他們反對。

    二人驚疑著回到車廂,孛術魯伏在佟鎮遠耳邊低語了幾句,佟鎮遠也跟著跳進車廂,隨手放下簾子。岳震和完顏雍頓時身陷一片黑暗,只能憑借聲音來猜測外面的情形。

    篝火被熄滅,整個營地黑漆漆的,戰士們手中的馬刀若隱若現,所有人屏聲靜氣的注視著那邊一群黑壓壓逼近的人群。

    王淵,龍如淵走在最前面,稍稍落後兩步的是大宋帝姬,趙柔福。數十名步兵司侍衛緊隨其後,如一個巨大的扇面,穩步逼近女真人的營地。烏黑的夜幕掩蓋了他們疲憊至極的神色,但是不難想像,為了此刻,這些人付出了多大的艱辛。

    柔福忍不住激動的有些顫抖,少女在努力的平復著自己的情緒。可是她無論如何也壓制不住憤怒,純潔的少女,有生以來第一次有了殺人的衝動。

    「什麼人?!深夜侵襲我們女真營地,報名來!」完顏亮呼喝著迎去,烏郎節和另一位統領溫迪罕,跟在他身後。

    沒有人回答他,王淵和龍如淵在腳步中靜靜的調整著氣息,直到距離對面來人大約一丈的時候,他們才停下了腳步,因為這個距離已經足夠他們瞬間發難,直取敵首。完顏亮也沒敢脫離大隊太遠,兩撥人相對站定。

    「你就是西遼人蕭雍,怎麼變成女真人了?」王淵開口問道。夜色下,完顏亮的面容不是很清晰,雖然他們兄弟有幾分相似,和腦海裡的畫像一番對比後,王淵也不是很確定。

    完顏亮心頭一沉,暗道:壞了!腦筋急轉中,他不動聲色的河道:「胡說!大金國長皇孫衛隊在此,那有什麼西遼人?閒雜人等速速退下,否則格殺勿論!」

    「哼!長皇孫!」清脆的冷哼在王淵身後響起,柔福一步就跨過了前面二人。

    溫迪罕和烏郎節猛然色變,雙雙跨步擋在完顏亮身前。煞氣騰騰的柔福讓他們兩個一陣心悸,凜冽的強者氣息撲面而來,兩位統領同時泛起了不祥的預感。柔福並不打算收斂氣勢,緊跟著又跨一步,寒聲說道。

    「長皇孫!找的就是你們女真人,少廢話,把人交出來!」

    完顏亮被猶若實質氣勢所迫,猛的退了一步。最不可思議的是,從聲音聽出對方竟是一個年輕女子,他咬牙沉聲道:「閣下何人,為何無理取鬧?要我們交出什麼人?」

    柔福懶得理他,一聲長嘯聲中清脆威嚴的聲浪滾滾而去,營地裡所有的女真戰士都聽得清清楚楚。

    「震哥,震哥,你在嗎··你在嗎··柔福接你來··接你來了··接你來了··我們等你··等你一聲令下··一聲令下··殺光這些··殺光這些女真人··殺光這些女真人··震哥··震哥··答應柔福一聲··答應柔福··」

    威嚴的麗音如鼓,震顫著敲打在每個人的耳膜,身經百戰,殺人如麻的女真戰士無不心驚膽寒,握弓提刀的手臂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車廂裡的佟鎮遠已經面如菜色,千里傳音!想到這個早已絕跡江湖的名字,他立刻聯想到那個以血腥殘忍而聞名江湖的門派,殘門!但是他更明白眼前已無法退縮。佟鎮遠抽刀橫在了完顏雍的頸,眼睛卻死死的盯著岳震。

    此刻的岳震,已經適應了車廂裡的黑暗,更明白佟鎮遠的意思。突如其來的巨變,讓他整個人如被電擊雷轟一般,僵在了那裡。

    第一聲『震哥』傳過來時,就已經摧毀了他所有的意識。

    千里傳音,一種很奇特的功法,發功者以真氣馭音,層層疊疊,連綿不絕,是一種極易摧毀敵人意志的奇功。千里之說有些誇張,但發功之人若是內力深厚的強者,聲震百里也不稀奇,即便是柔福今日初試啼聲,方圓幾十里的人都能清晰可聞。

    摧魂之音如波浪翻滾著,拍打在人們耳畔,唯有在岳震耳朵裡,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震哥,柔福來接你,來接你···」

    無數次夢境中溫婉可人的傾述;無數次綺夢醒來澀澀的酸楚;梅家橋頭,西子湖畔,橋頭懷抱中佳人的體溫,湖畔御風起舞的那一滴淚水;禪房,牢獄,唇齒流芳的熱吻;一場場,一幕幕,如開閘的洪水,奔流而出,又好似每一幅畫面,都在抽走他一絲靈魂,生命也彷彿要隨著記憶脫體而去。少年人像打擺子一樣,無法抑制的,劇烈的顫抖著。

    盤旋在營地空催人心魄的聲音,驀然一轉,愈發低沉,如泣如訴。

    「震哥,難道他們已經害得你不能出聲··震哥,求你答應柔福一聲··震哥,柔福好恨··震哥··」

    驀然變調的聲音,只是讓女真人得到瞬間的輕鬆,還未等他們呼出第二口氣,聲浪又如無數怨靈糾纏著撲面而來。這一次,大金國的勇士們彷彿已經看到死神的獰笑,彷彿已經身臨危巖,所有人都覺得,掉下去只是時間問題。

    帝姬的悲鳴卻好像戰鼓一樣,催化著她身後的人,一群暗夜中的黑衣武者,正在一點點的瀕臨爆發的臨界,隨時都將化為一隻隻擇人而噬的凶獸。

    她是我們的公主!是我們萬人敬仰的女神!

    是誰?是誰讓她如此傷心?女神的悲傷是我們的恥辱!只有要用敵人滾燙的鮮血,才能洗刷我們的恥辱,才能換回那傾城的歡顏!

    龍如淵早已忘卻了多年訓練才得來的堅忍,此刻的他,已覺得自己就是一隻龍,一隻戰意沸騰的巨龍。西川龍家的少主人,無法阻擋噴薄而出的殺戮。

    「金狗,拿命來!」

    比黑色還要幽暗的紫衣少年,在怒吼聲中化作一縷暗暗的身影,直取對面的溫迪罕。

    溫迪罕的實力排在四統領的第二,可是柔福的聲浪,讓他和烏節郎也是首當其衝。已是苦不堪言的他,只能咬牙揮動雙拳和來敵硬碰硬,因為他避無可避,身後站著長皇孫完顏亮。溫迪罕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這麼痛,而烏郎節卻在一聲清脆的骨斷聲中,看的清清楚楚。

    紫衣少年的手掌,好像變戲法一樣,詭異的穿過迎面而來的雙拳,看似綿軟無力的印在溫迪罕胸口,溫統領便噴血向後飛退。

    龍手印!西川龍家!龍如淵的手掌拍在溫迪罕的身,卻也好像重錘一樣敲在烏郎節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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