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把馬兒安頓好,眾人這才發覺岳震好像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全身下的衣服都被汗水濕透了。>
怕他再受風寒,祿老伯抱來了棉被把他緊緊的裹在裡面,老人們這才放心的讓岳震走出了草棚。申屠看到他體態臃腫舉步維艱的樣子,不禁啞然失笑。
回到了屋裡,兩位老伯則手忙腳亂的幫著岳震換乾爽的衣物。
申屠希侃叮囑夥計照料好馬兒,回來打算問問岳震可有胃口,哪知邁步進了裡間卻看到床酣然入睡的震少。和兩位老伯使著眼色,三人躡手躡腳的退了出來,身後傳來少年斷斷續續的夢囈。
「子翼大哥,你不夠意思,患難與共的戰馬怎麼能捨棄···」
接下來的幾天裡,在岳震的悉心照料下『小赤兔』終於站了起來,能夠吃一點草料了。
岳震自己的病情也明顯轉好,高熱退卻臉色漸漸有了健康的紅色。只是整個人好像瘦了一圈,笑容也比以前少了許多。
這期間臨街的三間門臉其實早已修葺一新,因為岳震的病,新店開業的事暫緩了下來。如今幾人看他好的差不多了,申屠和張、祿兩位老伯就商量著何時開業。
想起初到臨安時,店舖因為知名度不夠慘淡經營,祿伯便極力主張要大肆張揚一番。張飛卿也覺得現在震少的身份已經公開,就算再怎麼低調也瞞不過那些有心人,也就點頭表示支持祿伯。
申屠心中有些異議,只好去找岳震,請他來決定。
那知這小子整天價在牲口棚裡,不但把『小赤兔』餵養的恢復了光亮,就連那幾頭拉車的老牛,也跟著沾了不少光呢。
聽說申屠找來是要聽聽自己的意見,岳震心不在焉的說了一句『你們看著辦』,就牽著棗紅馬出去散步了。
既然震少沒有明確的反對,申屠希侃也只好從善如流,開始著手準備開業的事宜。經大家商議,日子定在九月的初一。
張飛卿和祿伯忙活著通知臨安的大小掮客,李清照則絞盡腦汁的琢磨著,新鋪子該怎樣的裝點擺設,也順便把他們現有的藏品整理整理。
眼瞅著日子一天天的臨近,各項準備工作也都已就緒。距開業還有兩天的時候,先後到達的兩份禮物打亂了他們有條不紊的步驟。只因為這兩件禮品,來自大宋朝軍政兩界最高的權力機構:樞密院和太尉府。
岳震很不情願的被申屠從後門拉進了門店,這還是鋪子擺設整齊後他第一次進來。穿過中間的會客室,他分別到兩邊的藏品陳列室裡轉了轉。
雖然是走馬觀花,岳震還是暗自點頭稱道。清照阿姨果然匠心獨具,凝重古樸中透著濃濃的香之氣,丹青水墨懸掛擺放之妙,無不顯露出一派大家風範。
「好!太好了,焚一爐檀香,邀三五好,評字論畫。我敢說,今後臨安的文人雅士們,不會再到別處挑選字畫嘍。」回到會客廳,岳震由衷的讚歎說。
申屠還未來得及講話,岳震卻又搶著說道:「好了,看也看過啦,我還要去給『小赤兔』洗澡呢。」
看到他轉身就走,申屠希侃頓時急了,一把拽住他的衣袖。「哎,我說震少,你還真成了甩手大掌櫃啦?這裡有當緊的事等你拿主意呢?」說著話把岳震拉到了案前,指著兩個用紅綢罩著的禮盒問道。
「這兩件是樞密院和太尉府送來的大禮,你快看看該怎麼辦?」
「樞密院?太尉府?」岳震聞聽不禁撓頭道:「他們怎麼會知道,是你們通知的?」
申屠鬆開拉著他的手,忍不住道出了心中的微詞:「現在臨安城裡已經沸沸揚揚,誰人不知你岳二少的新鋪子將要開張,院府裡的兩位相爺不知道才是怪事哩。我總覺得,搞的這般張揚有害無益,這不麻煩送門了。」
岳震也露出了謹慎的神情,湊過去輕輕的撩開了紅綢。
「不錯,是有些麻煩,我和兩位相爺不過是一面之緣。再說了,我一個後生小子做點小買賣,搞的這麼招搖,福禍難料哇。」
他一邊說著話,一邊打開了兩個禮盒。看清楚裡面的東西後,岳震不禁翹起了嘴角。
捻出樞密院禮盒裡的宣紙鋪在案,岳震笑著評說道:「申屠你看,呵呵··鼎相不愧為一代大儒,匯豐號這三個字寫的是頗有風骨哦。」
「嘿嘿···」申屠托著下巴苦笑著說:「左邊是生意興隆,右邊是財源廣進,有了這兩行小字,分明是要咱們鐫成招牌嗎?以後誰還敢買『匯豐號』的東西。」
「希侃你想錯啦。」岳震對他的擔心瞭然於胸,搖頭道:「聽說鼎相在大宋文人中威望甚高,不會有人怕咱們強買強賣,以次充好。這幅招牌掛出去,一定能為『匯豐號』招攬不少中層的顧客。」
出於對法作品的喜愛,岳震認真的端詳著趙鼎的字,嘖嘖讚歎道。
「好字啊,從這幾個字就不難看出,鼎相的文采名不虛傳。加他入住樞密院後,極力主戰抗金···」
岳震提到了主戰抗金心中一動,和申屠希侃相視而笑,兩人頓時恍然大悟。
趙鼎一向自詡是主戰派的首領人物,送這幾個字可謂醉翁之意不在酒。當紅大將的公子開店,他怎能不有所表示呢?。
舉一而反三,太尉張浚送禮的涵義,肯定於鼎相如出一轍。
拆開太尉府的禮盒,岳震忍不住怪笑道:「呵呵··太尉大人還真是個大老粗呢?我開的是古玩字畫店,送把戰刀豈不是風馬牛不相及?」
「震少可不能小看這把刀呀。」申屠強忍著笑意解說起來。「據送禮的人講,這把刀是號稱『金軍第一勇士』完顏極烈的佩刀。當年在河北,兩軍陣前太尉槍挑完顏極烈,曾轟動兩國朝野。這把佩刀就是大人功勳的見證,太尉一直拱若珍壁。如今拿出來送給你,說明震少你在太尉大人心目中的地位不低呀。」
岳震聽著申屠的介紹,低下頭去仔細的觀賞著刀鞘精美的紋路。
「鼎相送來的字好辦,找些工匠連夜趕製新招牌。可是,這太尉大人的刀嘛···」申屠說罷這兩件東西的來龍去脈,不禁有些發愁啦。
「有什麼問題?」岳震沒有抬頭,用手撫摸著刀鞘問道。
申屠頗為鄭重的說:「刀乃凶兵利器,尤其這把刀在完顏極烈手裡不知道殺過多少人,一定纏繞著不少屈鬼冤魂。要是擺在店裡,恐怕···」
「哈哈哈···」岳震聞言仰天長笑,探手將刀抓到手裡。「有什麼好怕的?我們一家子全是軍人,殺人無數。本少爺更是百無禁忌。就放在這裡,我倒想看看能有些什麼妖魔鬼怪!」說話當中,他已經拔刀出鞘,寒光閃閃中煞氣迫人。
「好刀!好刀啊,只是可惜嘍。」岳震下打量手裡的戰刀,搖著頭不勝惋惜。
還是第一次看到震少豪氣雲天的樣子,申屠希侃不禁有些失神,心中連連讚道。好一個坦坦蕩蕩的少年英雄!神鬼都要敬英雄啊!。
聽著岳震連道可惜,申屠湊到近前屈指輕彈刀鋒,『叮···』清脆的鳴叫迴盪在屋子裡,久久未能散去。
「果然不錯,鐵胚應該是出自建州。震少覺著有什麼可惜的呢?」
岳震眼睛一亮,興趣立刻從刀轉移到申屠的話語裡。興致勃勃的擺手說:「不過是武者的一些感歎而已,不提了。申屠,聽你的語氣,一定是冶鐵鍛造的大行家嘍?」
「那裡,那裡。」申屠赫然撓頭說:「我哪敢稱什麼行家,只不過鹽鐵生意做的久了,接觸的工匠比較多,耳熏目染能看出個大概而已。」
哦?岳震雖然還是面帶微笑,心裡卻吃驚不小。鹽鐵可是朝廷明令禁止私營的買賣,也說明這裡面蘊含著巨額的利潤。不過朝廷禁止的只是大宗的交易,至於小商小販們私藏夾帶一些,賺幾個小錢,官府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不知申屠在鹽鐵生意有多大的規模呢?岳震看著鋪子裡人來人往,不是說這些的地方,只好按耐住疑問,再尋良機。
看著他若有所思,申屠希侃暗自竊笑,心道。
嘿嘿···終於吊起你的胃口了,我就不信,那匹戰馬會比做生意還有吸引力?。
心中得意,申屠還要裝作懵然不知,開口問道:「震少,這把刀究竟放到那裡比較合適呢?還有,院府的兩位相爺那裡是要回禮的。」
「那是當然,你就看著辦。」岳震有些心不在焉,指著遮擋後門的大屏風說。
「將屏風前的花架連帶花草搬走,擺一張條案,再找人做一隻精美的刀架,太尉大人的刀放在那,一進門就能看到,也算沒有辜負太尉的美意。」
申屠一一記下轉身就走,岳震知道他事多,也不好耽誤他的時間。可剛剛挑起來的話頭,在心裡癢癢的沒著沒落。在會客廳裡愣了一會,岳震搖頭自言自語道:「以後再說,還是先給馬兒洗澡去嘍。」
岳震看到趙鼎親筆寫的牌匾以及擺放就位的戰刀時,已經是開業前的最後一晚。他、申屠和三位老人家圍坐桌前,由申屠希侃來分配明早的任務。
聽到自己的主要工作是接待兩位相爺,岳震雖然一臉苦相,卻也明白推托不得。
李清照整晚都在看著那把戰刀,怎麼看怎麼覺得彆扭。可是張浚的地位擺明了不可怠慢,女詩人也只好不停的哀歎:大煞風景。
一夜無話,第二日,天公作美秋高氣爽,鼓樂鞭炮聲中『匯豐號』熱熱鬧鬧的開張了。
不出眾人所料,文武二相先後前來致賀,雖說趙鼎和張浚都是微服便裝,但今天到場的掮客、文人們還是很多都認出這兩位朝廷的重臣。賀客們對『匯豐號』掌櫃的身份早有耳聞,如今親眼看到了兩位丞相來捧場,噤若寒蟬之中,各人心裡都有一番這樣那樣的猜度。
直到謝客筵席的開宴,岳震將兩位大人物讓進雅間,其他人等這才慢慢放開了拘謹,場面也漸漸熱烈起來。
岳震這一頓飯吃的是異常的辛苦,先是聆聽了一番兩位大人的諄諄教誨,然後端杯向兩位大人敬酒致謝。好在兩位都是大忙人,稍稍意思意思便一起離去了。
送走了二相,岳震暗自鬆了口氣,盤算著該怎樣悄然退場才不會引起大家的注意,卻在這時前面接待客人的申屠過來說,臨安知事藺驥已到了門外。
岳震馬反應過來,藺知事一定是派人在門外瞅著呢,兩位相爺前腳走,他後腳才進來。有了這個推斷,岳震不禁對這位知事大人,平添了不少的好感。大多數的中級官員巴結權臣唯恐不及,而藺驥卻刻意的避開,至少說明這個人頗有些風骨,不屑於奉迎拍馬。
把文士打扮的藺知事請進來,岳震本想在雅間裡好好款待,那知藺驥卻執意不肯,指著近處的一個空位笑道。
「二公子不必這麼客氣,藺某此來就是為了湊個熱鬧,呵呵···呆在冷冷清清的雅間裡,豈不是白來了一趟?」笑語間,藺大人遞過一直夾在腋下的卷軸。
「貴號開業之禧,藺某實在沒有什麼好東西可送,只好連夜寫了幾個字裝裱起來,聊表一些心意,還望公子不要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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