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太順利了。」進門後岳飛抓起茶壺,嘴對嘴的狂飲一番。
擦去嘴邊的水漬,元帥眉飛色舞道:「今天你們兩個小子把劉光世家那個敗家子整了個四腳朝天。太尉那個爽快啊,就甭提了,所以為父此行是相當順利。呵呵呵···給你們兩個小子記一功。」
趁著張太尉高興,岳飛不但把張憲調到後護軍,還順便替劉子翼請調成功。據元帥講,得知這個消息後的劉子翼一刻也不想耽擱,已經率隊準備西返。
岳震不覺黯然,子翼大哥這次回去,肯定是要請纓去帶領蕃兵去實現那個計劃。等待他的也將是血雨腥風中一段異常艱辛泥濘的路程。
心底突然升起一個強烈的念頭,我要去送送子翼大哥。岳震抬頭正要說話,卻看到申屠希侃的眼色遞過來。
對著父親和姐夫擺擺手,岳震隨著申屠走出了小雅間。
狹長的樓梯走在前面的申屠低聲說道:「有位老朋星夜趕來,說是給你帶來些東西。因為不方便住在店裡,所以只能從後面進來。震少,請隨我來。」岳震心中怦然一動,老朋?難道是···
七拐八繞,兩人到了『閔浙居』的最後面的小院落。這裡是柴房,還有連接一條僻靜小巷的後門。
「震少!」
「小八!」
猛然間見到久別的兄弟,岳震雖然有些思想準備,仍無法抑制驚喜的心情,前一步緊緊的握住閔小八的手,下下打量起來。
眉清目秀的小八一身樵夫的裝扮,顯得成熟穩重了許多。他和岳震一樣的喜形於色,卻也沒有忘記正事,從懷裡取出一管翠綠的短笛,鄭重其事的交到岳震手裡。申屠希侃覺著事關他們的機密,正要悄悄的退去,岳震卻叫住了他。
「希侃大哥留步,來,大家都是熟人,不用我再費唇舌介紹了?小八啊,回去告訴弟兄們,我不在的時候,不管是什麼東西都可以放心的交給申屠掌櫃。」
閔小八隻是微微一怔,便心領神會的說:「那以後這裡,就是咱們在臨安的窩了。」
「哈哈···窩?」岳震忍不住哈哈大笑。「說得好,說的貼切。不錯這裡就是咱們的窩。」
申屠希侃不覺有些鬱悶啦,暗自苦笑道,我這麼好的一間客棧竟被他們比喻成了窩。唉,窩就窩,誰讓我搭了震少這條船呢。
岳震和小八攜手跟著申屠,進到夥計們起居的偏院,一路簡短的對話已經讓岳震摸清了晏彪他們的現狀。
晏家軍的餘部陸陸續續到達襄陽,只是短時間還未找到落腳的地方。好在襄陽城裡聚集了大量的北方流民,幾百人隱藏其中就好像泥牛入海,渺無蹤跡。
聽到小兄弟們至今仍露宿街頭,岳震頓覺格外的難過。而眉眼乖巧的閔小八,也瞧出了他的心事。頓時把小胸脯拍的噹噹響。「震少不要為我們擔心,兄弟們都是苦出身,廝混在街頭巷尾,反而結交了不少義氣相投的朋。」
三人進了一間僻靜的小屋,申屠讓他倆坐下,笑道:「既然已經回到窩裡,小八你就不要拘束啦,橫躺豎臥隨便你。你們聊著,我去給小八張羅些吃食。」
「多謝掌櫃的。」閔小八起身含笑道謝著。一旁的岳震暗自點頭,看來襄陽之行讓這群小兄弟有了長足的進步。
申屠走後,岳震從短笛中抽出藏在裡面的白絹,晏彪熟悉的字跡躍然絹,字跡不多,卻已把事情說的清清楚楚。
:歸化營兄弟已悉數抵達襄陽,前日銑哥業已北返與我們會合,眾家兄弟安好,震少勿念。弟,晏彪於襄陽。
「好,我這就放心了。」岳震沉吟著,將白絹收在懷裡問道:「小八,現在襄陽是金人,還是偽齊軍在駐守?」
「都有,不過金人一般躲在城外的騎兵大營裡,沒什麼要緊的事情不怎麼出來的。」閔小八思索著回道說,「城中的防務還是以偽齊軍為主,我們一看到這些漢奸就來氣,尤其是他們仍驅趕街的流民,不分晝夜的加固城牆時,真恨不得宰幾個來解解氣。」
岳震輕輕的點著頭,淡然道:「咱們是要把他們連鍋端,小魚小蝦就讓他多蹦達幾天。城裡的秩序怎麼樣?物價比臨安高還是低?」
「嗨···還用問嘛,自然是高的沒譜啦。整個襄陽城都是人心惶惶,流民們沒吃沒喝地,不偷不搶難道餓死不成?」
閔小八猛地想起了什麼,歪著腦袋回憶說:「我臨走的那幾天好像聽人說,偽齊的守備要在城內建一座流民營,要把所有的流民趕進營裡,好多人議論著要逃往江南呢。」
「哦?有這回事!」岳震不禁怦然心動,喃喃自語道:「真是天助我也,天助我『烽火堂』!」正巧這時申屠希侃托著漆盤進來。岳震興奮的大聲說:「申屠,麻煩你給小弟取下筆墨、絹帛。等等,再給小八準備一份路的乾糧。」
看著迷惑的閔小八,岳震一指桌漆盤裡的食物。「小八,快吃!恐怕還要辛苦你盡快趕回去呢。」
轉眼的功夫,申屠端來筆墨放在桌,動手為岳震研磨。小八則揣測震少又有大的動作,也不敢怠慢,抓起醬肉大餅一頓狼吞虎嚥。
岳震低頭在屋裡來回踱著,直到申屠將筆墨白絹整齊的擺在案,輕聲的叫了一聲『震少』。他才快步走前去,提筆在白絹寫了幾行字。
待墨跡乾透了,岳震又小心翼翼的把白絹塞回短笛。這時候小八也已經風捲殘雲,將滿滿的一大盤子食物掃蕩一空。
本來想讓閔小八歇個把時辰再走,但小八卻執意不肯。他把短笛貼身藏好,將乾糧袋緊緊繫在腰間,對岳震行禮說:「不能幫震少動腦筋,但小八有的是力氣和一腔子熱血。震少放心,小弟一定日夜兼程,決不耽誤咱們『烽火堂』的大事!」
望著閔小八轉頭就去的背影,瘦瘦弱弱,還未發育成熟的身影。岳震不禁有些心酸,低聲一遍遍的重複著:「好兄弟··好兄弟···」
申屠把小八送出後門轉回屋裡,岳震已經疲倦的靠在椅背昏昏欲睡。
「震少,既然有些事,你不打算瞞著我。所以···」申屠希侃本不願這個時候打擾他,但想到近期岳震要回鄂州去,只得無奈道:「我想咱們是時候談一談了。」
岳震無力的擺擺手,幾乎是用爬的滾落床。「申屠大哥,小弟實在堅持不住了,有什麼話,等明天送走我老爸以後再說。」
申屠張張嘴還要說些什麼,岳震卻已經翻了個身,輕輕的打起了呼嚕。搖頭失笑的申屠希侃扯過一條薄被給他蓋,暗道,這兩天也真辛苦他了,屈指算來,從出獄到現在震少還沒完整的合過眼呢。
暗自歎息著,申屠輕手輕腳的退出房間,輕輕的掩房門,這才轉身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收拾整齊的岳飛和張憲在飯廳裡遇到了申屠希侃。
申屠看到他們一付整裝待發的樣子,趕忙站起身來說:「岳將軍這就要走啦?您稍等片刻,在下去叫震少起來送送您。」
「算了。」岳飛搖頭道:「小二這幾日確實累啦,就讓他多睡一會。麻煩申屠掌櫃轉告他,待姐姐姐夫成親的日子定下來後,家裡再差人通知他。哈欠···」
將軍說著話,忍不住打了個哈欠,甩了甩昏昏沉沉的頭。
昨天岳震忙著去見閔小八,張憲則把他的計劃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岳父。起初岳飛還不以為意,可是越往下聽便越覺震驚,再聯想到銀屏托自己去歸化營要人。將軍這才驀然醒悟,小二在很早以前就開始悄悄籌劃了,現在只不過是一步步的實施而已。
我這個兒子如此深謀遠慮,真讓人覺著可怕啊!他那小腦瓜裡究竟都裝了些什麼?。
岳飛雖然有些餓了,可看著面前香噴噴的早餐,硬是沒什麼胃口。腦子裡不停的盤旋著,想了整整一夜的許多問題。
久經戰陣的將軍當然明白一場局部戰爭的勝敗,很大程度是由斥候兵來決定的。
一支訓練有素,經驗豐富的斥候隊伍,能透過眼前繁雜的表象,迅速的分析、判斷、篩選出己方有用的信息。
但是要想把這些寶貴的訊息傳遞回去,則是一個充滿了凶險的歷程。在戰爭初期,相互試探的這段時間裡,敵方的斥候兵是交戰雙方重點打擊的對象。幾乎所有的軍隊都配有快騎編隊,專門用來絞殺活動飄忽的斥候兵。
正因為這樣,斥候兵是所有兵種中傷亡率最高的一支。像岳家軍這樣戰事頻繁的隊伍,斥候的人數正在急劇的減少著,這也是岳飛最為頭疼的問題之一。
岳家軍的高階將領們,也不是沒有想過辦法,但都是收效甚微,杯水車薪。
如今岳震這個龐大而縝密的計劃擺在岳飛的面前,將軍不得不承認,這個半大孩子的謀略要遠遠高於他們這些身經百戰的軍人。
這是我岳鵬舉的兒子,絕對堪稱岳家一門出類拔萃的人物。
岳元帥自豪之餘,不免又有些憂慮,擔憂的是這個孩子的出路。若他像哥哥們一樣,岳飛也沒什麼好擔心的,但問題是,他太優秀了。這讓父親不得不想起那句,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岳飛更明白,像小二這樣的人,無論是在軍中還是在政界,都必須時刻提防明槍暗箭。
唉,真愁人吶···岳飛又甩甩頭,暗自苦笑思量著。
這些將來的事情誰能預料呢?還是想想眼前。為了配合兒子這個橫跨南北的大手筆,岳家軍的訓練和人員配置都要隨之改變,這可不是一件輕鬆的工作啊。
推開面前的飯碗,岳飛頓覺這是天意。幸好朝廷一直壓著自己的奏章,對北伐之舉未予批復,這等於給了岳家軍相當充裕的準備時間。
「父帥,您也不吃啦?」張憲的聲音喚醒了沉思的岳飛。他點頭起身道:「飽了,走,咱們動身。」
翁婿二人剛剛走到飯堂的門口,就迎頭撞了氣喘吁吁的岳震。這傢伙揉著惺忪的睡眼,不滿的嘟囔道:「老爸,著什麼急嘛,再讓兒子睡個回籠覺如何?」
張憲笑道:「小弟,你整整睡了一個下午外加一個晚。哈哈··還沒睡夠啊。」
岳震頓時沒好氣的說道:「某人還真沒良心呢?我熬了個通宵,還要強打著精神幫你去跟人家打架,姐夫你竟然這樣說我。唉,命苦啊,下次見到我姐,我定要把這事告訴她,像這樣不懂心疼小舅子的姐夫,我看吶···」
看著兒子一付無賴模樣欺壓姐夫,岳飛竊笑中也很是欣慰。兒子雖說智比天高,卻也不失赤子胸懷,在家人跟前仍是個古靈精怪的大孩子。
看到姐夫苦著臉舉手投降,岳震立刻眉開眼笑的摟住他的肩頭。「姐夫,聽說辦喜事那天大家都想著灌醉新郎官呢?」
這傢伙一拍胸膛,信誓旦旦說:「姐夫你放心,有小舅子在,你的酒我全擋了。怎樣?是不是很夠意思,姐夫你是不是很感動?」
「臭小子,就會欺負你姐夫!」看到張憲被兒子整的哭笑不得,岳飛笑罵道:「還不滾去洗把臉,我們沒時間聽你鼓噪。呵呵··」
「得令吶!」岳震鬆開姐夫,搶個饅頭叼在嘴裡,一溜煙的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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