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紹中軍大帳就設在高唐城裡,袁尚早先就派人通報袁紹,令眾人想不到的是,袁紹竟然會親自到府外等袁尚。自我
袁尚等人趕緊下馬施禮,而袁紹笑著拉過袁尚的手,將他帶到駐所內。沮授、逢紀、許攸、淳於瓊、高覽、韓猛、蔣奇等人也都齊聚一堂。
袁尚看到席位下的崔琰,說道:「差些忘了說,這位就是應父親征辟,前來相投的崔季珪,崔先生。」
袁紹等人看崔琰一副狼狽相,都感到驚奇。袁尚再簡略講了在城外巧遇的事情。
袁紹聞言親自來到崔琰面前,施禮賠罪,「是在下部下兵卒無理,累及崔先生受苦了。」
崔琰也還禮,連稱不敢,「只是將軍,您手下這些兵卒盜掘墳塚,您就不聞不問嗎?」
袁紹表情有些尷尬,這些事情他是知道,並批准的。雖然有些人不滿,但都當不知道此事,而崔琰一來就觸了袁紹的霉頭。
淳於瓊撇撇嘴,他對這些儒生最是看不慣,不以為意道:「先生有所不知,軍中財貨缺乏,錢糧供給不上時,兵士們只能自行籌集糧餉了。」
崔琰對他這番回答氣極,「如此有傷天理人和的事情,恐不是仁義之師、仁義之主該做的!」
不等袁紹說話,淳於瓊搶先答道:「先生沒有帶過兵不知道軍中貧苦,沒有錢糧那麼多兵士怎麼養活?沒有兵士又怎麼匡扶社稷?那些珍寶呆在底下也是浪費,我們取了作軍用有何不可?再說,天下間哪個統兵的不幹過這種事的?」
崔琰被淳於瓊一番反問氣的不輕,怒道:「昔孫卿有言:『士不素教,甲兵不利,雖湯武不能以戰勝。』今道路暴骨,民未見德,宜敕郡縣掩骼埋胔,示憯怛之愛,追文王之仁。」
「文王之仁?」袁紹輕聲道,他喜好玩樂聲樂,書讀得並不多。
袁尚看袁紹的表情,會意道:「昔日文王姬昌裕民富國,修德行善。一次開溝渠,有官吏上報說挖出一具無主屍骨,文王卻說『我乃一國之主,他是一國之民,怎可說是無主屍骨呢?』於是將她收斂厚葬。」
對於這個典故,眾人有知道的,也有不知道的。袁尚為博袁紹好感,接著道:「那時,世人都傳頌西伯侯恩澤及於枯骨,更何況對人呼?天下的英才也紛紛棄殷投周。崔先生此舉是要父親效仿那文王施行仁政。」
袁紹聽崔琰和袁尚以文王跟自己相提並論,感到十分高興,喝止了想辯駁的淳於瓊,對崔琰道:「先生所言甚是,但軍中用度缺乏,那些兵卒所做也是無奈之舉。今後我定約束好兵士,行仁義之道。」
崔琰信以為真,拱手道:「將軍能做到那就好,方才在下的言辭也有些過激,還請諸位海涵。」
袁紹哈哈大笑,「今後就都是共同舉大業的同袍了,這點小事就讓它過去吧,誰也不要再提。」
袁紹讓人帶崔琰去洗漱換衣,再趁機將袁尚拉到自己席位旁邊,細細詢問自從去了青州後的大小事宜。袁尚有選擇地將一些事情稟報,並大肆宣揚了一眾心腹部下的功績。
袁紹對這個兒子所做自然滿意,不論出於什麼心裡,眾人對袁尚的態度不一,但不得不感歎他的年輕和功就。他們順著袁紹的意思也紛紛褒獎了袁尚。
「只是三侄兒你只帶這幾千人來冀州,對戰局起不了多大用處嘛!」淳於瓊埋怨道。
袁紹也是看著袁尚,希望他給出個理由。
「父親,佔據青州後也收編得幾萬可用的青州兵,但他們新近才征討了陶謙,還需要休整一段時日。約莫一月後定能北上冀州,供父親調度。」袁尚解釋道。
袁紹瞇眼微笑著點頭,「果然像子遠所說,要緊關頭還是顯甫用得上。」
許攸也笑著道:「三公子立下如此大功,是否該有些封賞才是?」
「是極,顯甫你草擬一份文書,將有功的文吏、將領匯報上來,好給他們進階。」袁紹說道。
袁尚知道這是許攸為他討賞,好收買手下的人心,於是向許攸一個感激的眼神,接著又向袁紹道謝。
「父親,您看二哥也來了河間前線,這反攻公孫瓚的事該如何辦?」袁尚問道。
「顯甫你們行軍勞累,這個不及商議,待休息兩日再做計較。」袁紹說道。
袁紹讓眾人都散去,安置好袁尚手下後,將袁尚帶到書房,屏退了其他的人。畢竟有些事是不能當眾說的。
袁紹看著俊美英武的兒子,由衷地感到欣慰,「顯甫,方才有些事你沒有當眾說出來是吧?現在沒有外人了,你儘管說來。」
袁尚知道有些事還是要跟袁紹通氣的,於是再將一些事情稟報給他聽。
袁紹吁了一口氣,「別人看你在青州連戰連勝,皆不知其中的勞苦啊。幫曹孟德復仇的事做得很好,至於跟陶謙和談那也沒什麼,多一個盟友終究是好事。」
「那孩兒擅自跟糜家結親的事,父親是沒有怪罪了?」
袁紹笑了笑,「為何要怪罪?你做得很好,既打擊了陶謙、袁術,又沒有讓曹孟德一家做大。」
「可是曹世叔是我們的盟友啊,父親你……」袁尚試探道,他想知道袁紹心中的想法。
「盟友?」袁紹冷笑一聲,表情變得嚴肅起來,「我何嘗不知道,他曹操暗地裡瞧不起我袁本初。」
「那父親你還有多番援助他?」袁尚心中微微震驚,當局者迷,他一向都小瞧這個父親了,想不到他對曹操的心思一清二楚。
袁紹看向袁尚,意味深長道:「顯甫,有些事不由得憑你的喜惡去做,袁術兵鋒凌厲,一副咄咄逼人的樣子,幫曹操就是幫自己抵擋袁術的進攻啊!」
袁紹接著又說道:「我自小跟曹阿瞞一起玩,他知我,而我何嘗不知他?曹阿瞞自小便詭計多端,做事對人全憑喜惡,如果得罪了他,他面上不追究,但他無時不在伺機報復。」
袁尚心道,不愧是一起玩到大的發小,對彼此都十分瞭解。袁紹對曹操的性情還是知道得蠻清楚的。歷史上得罪過曹操的人都沒有好下場,孔融是,崔琰是,甚至連荀彧也是。
「顯甫,田元皓他能盡心輔佐你整治青州嗎?」袁紹突然問道。
「元皓先生確實是個幹才,青州初定,萬事舉步維艱,幸得他將大小事務主持得井井有條。所以說論功行賞的話他的功勞最大。」
袁紹嗯了一聲,意味深長地對袁尚說道:「我起先害怕你跟他合不來,或是你壓不住他。田元皓雄才幹練不說,有時候就是迂直了些,顯甫你要自個斟酌,不能凡事都聽他的,也不能將大權全交給他,扶持一些自己心腹,讓他們相互掣肘,這才是用人的平衡之道。」
這些袁尚都知道,他也讓郭嘉、國淵等人分掌了一些權。但聽袁紹這麼一說,才發覺以往都低估了這位父親。要說其他的才能袁尚勝過袁紹不少,但輪到權利場上的鬥爭,在朝堂上摸爬滾打多年的袁紹確實是此中老手。
「父親,你看二哥也來從軍,要給他安排個什麼職位好?」袁尚想起還侯在外面的袁熙。
「你二哥?」袁紹思索了會,歎息道:「你們兄弟三人,就以你最有才幹,你大哥老大的人了,但辦事心浮氣躁處處想著爭風頭。而你二哥呢,他自小不愛說話,才幹平平,性子又軟,我怕他將來壓不住部屬啊!」
「才幹是可以歷練出來的,性子也是可以改的嘛,正南先生讓我捎個話給父親,說儘管給二哥苦差事,讓他吃些苦頭。」袁尚說道。
袁紹有些欣慰,「三兄弟裡,你數跟顯奕最能和睦。你大哥太爭強好勝了,處處想著打壓你們。」他頓了頓,突然問道:「顯甫,你說說,將來我們袁家打下了偌大的基業,你想不想來繼承它?」
袁尚心中一驚,不知道袁紹是否在試探他,要是換做以往那可以隨便應對,但經過父子間一番談話,袁尚發覺自己並不能完全摸透袁紹這個叱吒一時的諸侯了。
袁紹笑著,「怎麼,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有什麼猶豫的?」
袁尚首次覺得在袁紹面前陷入窘境,他喉頭有些發乾,「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