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靜靜的,洞底的活人看著洞頂的死人,洞頂的死人又看著洞底的活人,就有如是兩群在賭鬥的鬥雞似的,那個場面要多詭秘有多詭秘。
那些倒坐在洞頂的屍體就好像在迎接洞底這些活人的到來一樣,全部那樣冷冷的望著下面,那沒有一絲人色的青黑身軀在戰術電筒的照射下顯得無比的詭秘,讓人根本不知道應該如何反應才好。
我老爸他不知道別人是什麼感覺,他只覺得自己瞬間就從頭皮到了腳心爆起了一片雞皮疙瘩,全身酸麻酸麻的,要不是早有二狗子的提醒有了一點心理準備的話,現在說不定已經一聲尖叫吼了出來了。
又過了片刻,我老爸才「啪」的一下把手電熄掉了,然後轉身對陣身後的兵吼道:「關手電,全部關手電,他媽的不就是幾個死人而已嗎?有什麼好怕的?」
那些兵本來都有點呆若木雞的感覺,但是被老爸這麼一吼倒是全部清醒過來,把手電齊齊的關了,然後圍在了一起,就好像害怕那些乾枯的屍體會撲下來攻擊他們一樣。
張叔叔拍了拍胸口,「呼」的喘了一大口氣,罵道:「他媽的,那得多少死人啊?這裡不是越南佬的停屍房吧?」
我老爸點點頭道:「管他是什麼,反正都只是死人而已,沒有什麼好怕的。」
雖然話是這麼說,死人確實沒什麼好怕的,但是那麼多的死人就難免會讓人頭皮發麻了,我老爸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心裡難免也有點底氣不足。
這個時候二狗子突然「啊」的一聲叫了出來,指手畫腳的手:「肖排長,我知道了,我知道那些東西是什麼了。」
我老爸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恨不得一巴掌拍過去,罵道:「我操,你小子知道就快點說啊,憋在心裡想急死老子啊?」
我老爸這個人呢,是不大怎麼喜歡說粗口的,但是當他急起來的時候就什麼都顧不得了,二狗子也跟了我老爸不是一天兩天了,看他發急忙快速的解釋了起來。
原來這種洞穴在我們中國境內西南地區還是挺多的,一般來說,這些洞穴的洞口會不斷的吹出冷風,使得洞穴裡面的水分完全蒸發掉,一旦有東西進到了裡面的話,不用幾天就會被這種特殊的環境弄得完全脫水。像這樣的洞穴並沒有人知道是為什麼會出現的,也沒有人知道這些洞穴會這麼古怪的現象是什麼原因。
只是自古以來就有一些民族習慣把這樣的洞穴作為墓地,也就是是所謂的萬屍穴。但是各個民族的文化差異的不同,也導致了在進行墓葬的時候的不同。
有的民族習慣把死者圍在草蓆裡面,然後立在洞穴的兩側,有的民族習慣把死者撞在棺材裡面,然後在洞穴裡一層層的壘上去,形成棺山,還有的民族習慣把屍體平鋪在洞穴裡面形成一層層的屍山,這些東西不一而足,根據不同的時期不同的民族有著不同的特點。
我老爸聽到這裡也大概明白,這所謂的萬屍穴,就好像漢人亂葬崗一樣,不管什麼人死了就往裡面丟,只是這特殊的環境使得那些屍體千年不腐,倒也算是一項奇跡。
想通了這一點,那令人頭皮發麻的屍體倒也就不那麼可怕了,我老爸笑笑問道:「那麼這種把屍體倒吊在洞頂的民族又是哪一族?」
二狗子奇怪的搖搖頭,有點茫然的說:「肖排長,我跟你說實話,我們這一族從不知道多少代以前就成天在深山老林裡面討生活,這樣的洞穴就算沒見過一百個,但是幾十個總有吧?但是我們的祖輩卻沒有人說過,有哪裡的洞穴的屍體是這樣處理的。」
「這種洞穴很重要嗎?」我老爸奇怪的問,「還代代相傳呢?」
二狗子有點不好意思的點點頭,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才低聲說:「當然重要,這些洞穴不管在哪裡發現了,我們這一族都會把它記錄下來,好讓後人遇到天災人禍的時候,不至於全族滅絕。」
我老爸頭上開始冒起了冷汗,隱隱約約的猜出了二狗子的意思,但是還是忍不住問:「不至於全族滅絕,跟這些個洞穴有什麼關係。」
二狗子搖搖頭,一副你怎麼都想不明白的表情,神秘兮兮的說道:「肖排長你是文化人,自然就不懂這些東西了,我告訴你啊,這些屍體呢,經過了幾百年甚至幾千年的風乾處理以後,那肉就變得脆梆梆的,和雲南的宣威火腿有得比,那口感啊,真是沒得說,當鬧饑荒的時候啊,我們就會一族人去到同一個洞穴裡面,然後就」
說到這裡,或許是二狗子自己也覺得有點不對了,忙諂諂一笑,就此打住。但是他那輕微的聲音在這個寂靜的洞穴裡面卻顯得無比詭秘,周圍的戰友每個人都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著他,就好像是撞鬼了一樣。
老爸聽他解釋聽得差點吐了出來,好不容易控制住那種感覺,忍不住喝道:「你們你們怎麼怎麼能吃死人」
二狗子兩眼一瞪,理直氣壯的說:「吃死人怎麼了?難道活人活活的給餓死啊?還不是以前你們漢人把我們逼到了那些窮山惡水的地方,一鬧饑荒不吃死人豈不是早就滅族絕種了。更可況我們吃死人很噁心嗎?你們漢人以前不還吃活人麼?一遇到饑荒就弄什麼易子而食那樣不是比我們噁心一百倍?」
我老爸一時語塞,被二狗子這話說得不知道怎麼回答才好,雖然多年的教育告訴他,吃死人這種行為不管是從哪方面來講,都是極度噁心極度悲哀的事情,但是偏偏在二狗子面前卻不知道怎麼解釋才好。
當下他唯有拍了拍二狗子的腦袋,低聲說:「二狗子,現在不一樣啊,國家富強了,民族間也沒有隔閡了,以後啊,你們就算鬧饑荒也不用做這種,這種事啦」
說完這句話,我老爸他就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那樣,拍了拍自己的腦袋低聲說:「那麼二狗子,我們閒話休提啊,你既然知道這些所謂的萬屍穴,那知不知道這洞穴的深處一般是什麼啊?」
二狗子想不到我老爸突然就把話題轉到這上面去了,但是他也是聰明人懂得打蛇隨尾上,忙說:「這個洞穴是沒有深處的,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在這對面應該是山道的另一個出口,那邊就算沒有大城鎮,也應該有一個小村落,因為萬穴洞裡面一般都有人定期清理的,所以那些住在附近村落的人就都擔負起了這個責任。」
說著他指了指地面,「你們看,這山洞的地面如此整潔,幾乎可以算是一塵不染,也就是說至少每個星期都會有人進來打掃一次,要不然的話,是不可能保證如此整潔的。」
我老爸一聽也對,忙打了個手勢,低聲道:「那還等什麼,我們就快點走吧,希望等下遇到的是中國的淳樸小山民啊。」
說到這裡老爸笑了笑,其他人似乎也想笑,但是這頭頂上有那麼多屍體的情況下還真的讓人沒辦法笑出來。
既然搞明白了這種洞穴是怎麼回事,我老爸也就不大擔心,他打開了戰術電筒帶頭向著洞穴的另一邊走了過去。只是這洞穴出乎意料的幽深,而且還極其寬敞,因為是黑暗中行軍的關係我老爸總是努力的使那電筒的光線對著一個方向,所以照耀的地方並不多,根本就沒辦法讓人看清楚周圍的情況。
只是走路時候輕輕的腳步聲不停的在寂靜裡面迴盪著,似乎在無聲的告訴別人,這裡並不是屬於人間的地方。
終於,在走了十分鐘以後,老爸隱約的看到了幾分光亮從洞穴的盡頭處傳了過去,他忙關掉了戰術手電舉起了手裡的步槍一步步的走了過去。
後面的人也都極其默契的抬起了步槍,分別對準了不同的方向,有點像是現在的反恐小隊在打擊恐怖分子似的。只是這種戰法卻並不是反恐專用,反而是有稍微訓練過的軍人都懂得這一點——在陌生的地方,危險可能從任何一個方向襲來,所以注意著所有的方向是沒有辦法中的唯一辦法。
又走了一小會兒,眼見就快要走到洞口了,但是就這這個時候,從洞口的方向透過了幾點火光,就好像有人拿著火把在向著這裡前進似的。
我老爸心想,不會這麼倒霉吧?難道今天正好是清理太平間的時辰?
但是想是這樣想,他還是略一沉吟,就打了幾個手勢,和後面的兵一起齊齊的貼在了洞穴的牆壁之上,只露出一隻眼睛偷偷的看著外面。
冰冷的牆壁乾燥無比,但是卻帶著一種透骨的寒意,就好像是從人心底湧起來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