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青看著那光潔的玉床,聽了彩英的回答,以為是她們從前用的,現在修道有成,已棄之不睡了。
只對了三分之一。為什麼這樣說哩?因為花旗聖母當初將她二人帶回聖母洞時,倆姊妹的確是睡在這張玉石床上。當然,也以此鍛煉她們身體的耐寒力,磨礪其嬌小的幼軀。
這張床不是普通的玉製成,而是花旗聖母冒著九死一生,肉身遭毀的危險,進入聖母洞地下玄窟中,以先天五行真氣鎖物之法,收得深埋窟中的千年玄玉兩塊,一大一小。
而這聖母洞本也不叫此名,原為玄陰洞。洞下深至萬丈,終年罡風肆虐,陰濕霾霾,寒氣森森,玄冰封洞。上面卻是青幽湛綠,四季芬芳,春意盎然,靈氣充溢,真正奇特。
由此,花旗聖母便決定在此玄陰洞上,藉以天地人合,草木靈石,打造出一個洞天福地,從此改取「聖母洞」。並依玄陰山壁修得五間石室,供以修煉。那收得的兩塊玄玉,自然被磨礪成玉床,安放於南北兩石室之中,青兒所見床面所冒之氣,乃為玉中的玄氣。
這玉床甚是神奇,即便不修煉的凡人,在其上面睡它個十年八載,亦可獲得強勝的御寒能力,比之常人且要健壯百倍。
二梅自幼被予以玉床之上,天長日久,肌凝膚潤,嫩滑如緞,再加之聖母親授道藝,傳功服氣,直煉得冬不蓋被夏不生汗,真可與玄玉好有一比,冰清玉潔。
所以說,這玉床並不只供睡覺所用,更是煉功之器,亦可稱為禪床。
當然,如今二梅的修為已大可不必借助玄玉加持,不過於其上打坐入定,不僅可以二度吸取玉中不斷生成的天然玄氣,而本體所發的真氣與之交流,亦可使那後天玄氣得到淨化,洗煉,再呼入人體,於腹中展轉,孕育,強大丹道,又復出重回玄氣中凝合,至此經數千數百次的循環往返,如給人體換血般,此清彼純,至剛至陽。
而剛入道,全然不知就裡的薛青,如何能解出這等深妙的內涵。
緊挨裡間的外室,便是些石桌,石几,雲案等,皆為天然的玉石而成,潤黃油亮,雖遠不及千年玄玉珍貴,卻也是上等品色。
這裡,彩英帶著青兒,正自各處觀看石室中的景致,那邊的彩逸又如何了呢?
當梅彩逸內心矛盾,不知該不該把蘋草小王子和公主一事說於聖母之時,一旁的薛青卻替她解了圍。但有一點她多了嘴,就是把石基獻草一事給抖漏了出來,這才使花旗妍梅真正捺下臉來的原因。
修道之人,或於洞室潛修,或雲遊四方積修外功,或採藥尋草祭煉外丹修為高者,亦可占卜算卦預知前事未來。
彩逸此間去五台山採集仙草,她雖在《念丹經》裡找到母草存身的所在,也查知雄草於佛母洞的水邊,卻如何也不能祥知在哪方的水邊。
早年她於外雲遊,曾到過五台山的佛母洞,那時此洞為一荒洞,無人居住。她也進得佛母腹中的內洞,所以對於書上所指母草於佛母肚中很是清楚。當然,具體在內洞中的哪裡?卻是無從知曉的。
而就其之後,又在書中探查到另有一棵雄草生於佛母洞的水邊,這她可就大惑不解了。她很清晰得記得,佛母洞左近並無什麼山澗,溝河之類。
出於奇怪,聖母掐指卜了一卦,卦像中暗示其洞現在主人智雲禪師將會助小女一臂之力,其餘不詳。就在她收攝心神,放開意念之即,卻又獲一樁卦像,乃一少年道士入水潛蹤。她暗吃一驚,難道尋草者還另有他人?
於是她趕緊補上一卦,追之而去,才知那少年是華山門徒,與佛母洞主另有淵源。其後念像音訊皆無。
雖沒了後卦,但她也放下心來,知這華山道士與此仙草無甚關聯。她原本是怕有他人與自己爭奪靈草,致使不得將那避水丹煉成。那麼即便是在聽取了青兒所說,雄草由石基得到,但最後仍贈送給了彩逸,並無影響她煉丹,反而是成人之美之舉,但她為何還要寒若雙剪呢?
其實這事青兒也聽說了,只萬沒往這上面去想。而彩逸卻知其內中厲害,所以象犯了錯誤的小學生一樣,心裡暗自叫苦:青兒呀,你把那柳道士抬出來怎甚?
恰原來,這事依舊要歸屬到花旗妍梅揮劍斬情一節。她即與師兄(清靈大師)絕別,從此遁離華山,自立門戶,當然對門徒有嚴格的戒律,其中一條就是:斷不能與華山門人有任何往來。這等絕情亦非她所願,只她不想因此生故,讓愛徒重蹈自己當年的覆轍。可見她的道心是何等的堅定,以至她御劫時雖千難萬險,卻終獲飛昇成仁,此為後話不提。
而梅彩逸又怎知聖母是為了此種原因,不顧師徒多年情份,親母般的疼愛,當著剛入門的新徒給她難堪哩?知母莫過女,她深知聖母的先知能力,況她違了本門戒律,自是心虛,如何不先怯起?
「什麼都不要說了,在這門後,面壁百日。」花旗聖母把彩逸領到石窟下,於通向地下玄陰洞口處,在一堵石門後停下說畢,旋即丟下彩逸,沒做任何停留,轉身走出門去。
這可說是一個地下石室,不同於上面窟中的是,它極為空曠,像個大地洞。除了鱗次節比,凹凸不齊的四壁外,室內的正中便是下到萬丈玄陰洞底的出口,一個看上去無規則的冰洞。由上至下,從裡到外,被萬層千迭的黑色玄冰所封,只中間留有一個二寸長的小孔,不時能聽到從裡面傳將上來的呼呼怒吼聲,那是旋疾的罡風。如若能禁得住罡風帶起的極度陰寒,從那小孔往裡看去,封洞所結的玄冰,則呈螺旋式的一個倒立著的漏斗深入下去。
真不知當年花旗聖母是如何強耐隱忍,開封下洞,收得那千年玄玉的。
而此刻的彩逸,正盤坐南牆,面壁思過,身板挺得筆直,跟個水蔥似的即可愛又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