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基見問,也車轉身來,看定那人,照樣拱手還禮。
「在下柳石基,不敢妄自尊大,平輩相稱好了。不知您所問是這把劍麼?它不算好劍。」說畢一抬手,把腰中所佩青罡劍托起,對那人道。其實他覺此人說的並非此劍,但囊中之物,他焉能覷之?
小雨和喜豹見這陌生人同他們並不相識,卻與他們論劍品質,覺得有點意思,便站於一旁,好奇地打量著他。
這自稱姓木者,說文不文,說武不武,看去到更像個生意人。只見他身高三尺過半,中等個兒,不胖不瘦,卻精明強幹。五官不俗,雙目炯炯,尤其雙手,修長優美,使人聯想到宮廳裡吹簫的樂師。
此人正如自己所薦,姓木。他為本地微山人氏,名叫木彥平,單字一個中,二十年華。家住湖岸武南莊,是這一帶出了名的編器師,身懷超凡的絕技,觀其手知其人,堪稱一代編製大家啊。專以編製兵器配套所用,諸如各類囊、套、匣、包等,花樣繁多,各式各樣,色澤明快,品質上乘。
「木彥平。」他對石基微笑,並沒看青罡劍一眼:「有幸在這裡見到各位,不知願意到本莊,在下的寒舍一敘否?」他又向小雨和喜豹略一拱手,表示誠敬之意。
聰明的柳太守看出此人是乘興而來,自然不能讓人家敗興而去,雖不明緣由,也不見再提及上述「好劍」一事,就他不屑青罡劍一眼,便知其中定有文章。
心想,去就去,誰怕誰啊。於是道:「小弟也是到此閒遊,承蒙木兄高抬,到是要去舍下拜望一番。」
木彥平聞言面露喜色,當即一個請字,頭前帶路。四人一馬很快下得山去,於微山湖畔駐足待舟。少時,只見蘆葦蕩內劃出一艘帶蓬漁船,後面跟了一群「鴨子」。
「嗨!怎麼又是你啊。」喜豹見了立即大叫,跟著又像發現了新大陸似的,沖石基和小雨一指那船後:「你們看,我說的沒錯吧,是鴨子不是不是啊?」他話沒說完便自卡殼,兩眼直瞪著那群是也不是的「野鴨」,心裡好生奇怪。怎麼跟山腰上看到的,那天上飛的一模一樣哩?
「他們叫蠻蠻,是我豢養的一群異鳥。」這時,站立一旁的木彥平做著介紹,聲音聽去溫和宛轉。隨即,他將水衫長袖朝飛奔過來的漁船一招,那船便即停下,慢慢向他們靠攏過來。
「這是我的小童。」他指了一下撐船的後生,十分客氣地朝石基等人一伸手:「柳兄弟,還有這兩位兄弟,請上船吧。」說著,讓過他們三人一馬,引渡上舟,自己卻站於岸上對撐船的後生道:「寸子,先把客人送回店裡,我隨後就到。」言罷就手對漁船一揮,看似隨意,那舟卻是倏得一下掉頭,跟著撐船人往水裡一點桿,漁船便飛也似地朝湖心駛去。
由於喜豹功夫不濟,石基怕他在小船上立足不穩,便讓小雨帶著他牽上小白龍坐進不大的船倉裡,自己則翹立船頭,站於寸子的身後。而木彥平的一舉一動,卻沒能逃過他的眼晴,當然,也沒溜過船倉裡的一雙細眼。
那船離了湖岸,如脫了弦的箭,一飆千里;又好似一把快剪,順滑地將綢緞般的湖水揦開,分做兩片,由中心馳過。石基挺身立於包滿水花的漁舟之上,迎風展望,艷陽下,湖面浮光耀金,一片燦爛。他募然回首,微山已成小點,頃刻不見。
而跟在船尾的那群五彩「野鴨」,蠻蠻的叫著,似一個個與舟相連,不知是船攜它們,還是它們推波助瀾。
剛才聽木彥平說,這是他豢養的一群異鳥,他要養這麼多的蠻蠻做什麼呢?石基欣賞了一會美麗多情,自由滑翅中的比翼鳥,重又轉回頭去看向前方,卻在沉思。撇開這好客、怪異的木彥平不說,就前邊這個撐船的後生,也似乎與眾不同。針對先時他和小雨的那一番猜測,現在看來,確實沒錯,他果真是有來頭。
恰原來是這個木彥平的小童。他的小童都如此不凡,能帶動異鳥,憑水助力,運氣行舟,那他的主人可想而知,更是了得。
其實他們也只查其表,並無窺其裡。這主僕二人原是有備而來,至於其中根緣,後面自會揭曉。
再說這一葉扁舟以秒速向前,很快駛過湖心,朝微山湖對岸的一座村莊靠近。小寸告訴石基,那裡便是武南莊了。
漁船仍停駐在一片蘆葦蕩裡,走出蘆花飄飛的湖蕩,人馬相繼上岸,向不遠處的莊子走去。
這是一片位於山東歷城縣臨湖的一座村莊,從外圍看去,它若隱若現,宛如大蛇盤居在翠綠山林間,其中小橋流水,過往村民,行路客商,匆匆如蟻穿梭,奔走不息。
撐船的年輕後生小寸,領著他們一行走進莊子。穿過莊前的一家大酒店時,熱情地跟樓窗前的店小二打著招呼,那小二也嘿嘿地朝他們笑著回應,還不時地衝他身後的幾位客人禮貌地點著頭。
繞過酒店,拐了幾道彎,走進村東繁華的街市,各色的門鋪一排壓一排,鱗次節比。做買做賣的小商,小販,有挨著牆角,貼著門欄的;挑著擔,挎著筐的;形色各異,無花八門,穿巷走街,吆喝叫賣聲此起彼伏,一派繁榮景象,好不熱鬧。
尤其是他們三人一馬的突然出現,使得人們好奇的目光夾雜著交頭接耳的嘖嘖聲紛至沓來,更為這湖濱街頭增添了一道風景。
沿著街市走不多時,向左一拐,便來到一個高大的鋪面跟前。只見小寸撂起珠簾一邊跨進門檻,一邊沖裡面喊道:「夥計,來客人了。」接著便回頭,引領石基和小雨等一同走進店去。
當他們仨才進得店中,一陣的眼花繚亂,彷彿到了團花似錦的百貨商店,一個個瞪大兩眼,懷疑自己是否看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