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衷腸
「這又能說明什麼？」
王宮的後花園中，此時月上柳樹梢也算得上人約黃昏後，只不過雷雨的神情怎麼看也不符合旖旎的環境和美妙的時分。
數十支粗如人臂的紅燭分散在亭台四周，當然在這樣露天的微風環境中並不只是依靠它們照明，幾顆鵝蛋大小的夜明珠鑲嵌在亭台立柱上，襯著微微拂動的燭火直將亭台變成了夢幻般的場景。
最新鮮的青莓和紅果釀造出來的果酒，尼羅河最珍貴的鱘魚烹製的清香四溢，來自侏儒大師製造出來的七音琴瑟在魔法晶核的驅動下演奏著最美妙的音樂，如果不是李峻山此時想要清淨，此時卻還有數十個能歌善舞的女子會在亭台前面的空地上揮灑出最動人的舞姿。
遠山黛眉輕佻，雷雨的表情卻是有些極端的厭惡和些許憤怒，她的視線從恢復了平靜的記憶水晶球上移開，那一雙會說話的美麗的黑瞳直讓李峻山感覺到她正在用一些難以啟齒的字眼腹緋自己。
「這還說明不了什麼？」
李峻山斜眼看了看庭院一角正在沒口喝著烈酒卻還時不時看過來的恐懼行者，這才定睛看向雷雨說道：「這個叫穆拉赫的紅衣主教說的還不夠清楚的嗎？」
「那樣的環境，一個強大的亡靈君主生生折磨了他那麼久……」
雷雨的表情愈發憤怒起來，她那白玉似的纖手緊握著手中的酒杯，聲音都有些無法控制地變大了：「現在他的靈魂都未必能自主，說出來的話又怎麼能信，還不是你想說他說什麼，他就只能說什麼。」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李峻山苦笑連連，他搖頭說道：「雷雨，你怎麼就不肯相信這一切都是事實。好吧，咱們換個方法思考一下，你今天也見不少人看到不少事物，你覺得他們都是我的陰謀，所有人都在聯手愚弄你？你怎麼就能確定你現在的思維不是那個光明教皇強加於給你，你怎麼能確定你自己現在記憶中知曉的一切只不過是個笑話。」
「教皇大人不會這麼做的。」
雷雨斷然搖頭道：「他不是那樣的人。」
「好，那你怎麼解釋今天所遇到的人？你的母親慕容靈火，父親雷威侯爵還有你那已經長大成人的弟弟雷玄，對了，還你的爺爺，你回去雷府後應該見到他了吧。」
雷雨臉上的憤怒突兀化成了迷茫，半晌恢復了平靜的她才搖頭說道：「沒有什麼爺爺，不過他們說有個老人已經去世了，卻是因為太過思念他的孫女。」
「如果不是因為你不是你，就憑你剛才的話我能抽你十幾個嘴巴。」
李峻山也不知道雷雨的爺爺雷風去世的消息，只是早些時候來過帝都時曾聽到母親琳達說過雷風年老體衰又因為太過思念雷雨的緣故病倒了，眼見雷雨平靜的表情和語氣，李峻山氣就不打一處來。
「那你想讓我說什麼？」
雷雨並沒有因為李峻山的話而發火，她淒然一笑說道：「我是依娃，我所有的記憶清楚地告訴我，我就是依娃。在光明位面我有自己的父母家人，他們因為疾病早在我三歲的時候就雙雙病亡，後來是我的嬸嬸撫養我長大成人，後來在光明神教甄選神的侍女時入選六歲就進了中央大教堂，就在我參加位面大戰時我那看年老的嬸嬸還來看過我。」
「所有的一切告訴我，我就是依娃，可你偏偏說我是什麼雷雨，在這個世界還有父母家人，我也看不出他們在作戲愚弄我，可我對他們一點印象或者記憶都沒有，你讓我怎麼辦？」
雷雨淒然說著卻已經是淚流滿面，楚楚惹人憐。
心中又是憤怒又是憐憫，半晌所有的一切都化成了頹然，李峻山長長歎了一聲坐了下去。
「聽我講個故事吧，你就姑且聽之。」
李峻山咬了咬牙，從血色狹谷開始，從自己怎麼認識雷雨開始慢慢講了起來。
極端的環境中的認識，不可控制地分開，包括李峻山在黑暗沼澤中的遭遇，一場場慘烈的戰鬥，時不時掠起在他心頭的黑髮雷雨，一直到回到亞蘭大陸。
李峻山不是一個很會講故事的人，哪怕再驚心動魄慘烈的戰鬥在他口中也有些平淡乏味，哪怕再激動人心的重逢同樣也是平平常常。
回歸帝都，與海族的衝突，剎那芳華詛咒，風蘭大海之行……
一場場往事彷彿被記憶水晶球回放般在李峻山腦海以及雷雨的面前閃過，一直講到了雷雨被「神力甄選」後最後一次相聚，再到雷雨最終在亡靈位面最終被當時無法抗拒的神力帶去光明位面，李峻山才收住了口。
「從那一天開始，答應去光明位面找你的承諾無時不刻鉻印在我心頭，我想盡一切辦法提高自己的力量，哪怕用上了最卑鄙的手段，我不在乎別人怎麼說我怎麼看我，我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盡可能地在光明位面把你當成天使降臨載體之前去光明位面找你。」
「我對自己估計太高，同樣對光明教皇估計不足，雖然找到了你，卻沒想到根本就是個不完整的你……」
一口氣說到這裡，李峻山抓起面前的酒杯一口抽乾了。
雷雨愣住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被這個曲折離奇的故事吸引還是什麼，卻根本沒想到眼前這個在她心目中恐怖強大而又異常邪惡的人類，他所做的一切聽起來很大一部分都是因為自己。
「給我時間，雷雨……」
李峻山很想伸手去撫摸一下雷雨那柔順披在肩上的黑髮，最終卻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他輕聲說道：「我會想盡一切辦法讓你恢復記憶，到那時，你一切都會明白的了。」
「不要對他們太冷漠了……」
萬事都有個度，李峻山知道自己今天對雷雨說的一切已經足看}書就}夠她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來消化了，他站起來說道：「你的父母他們，哪怕你現在並不認識或者認同他們，為了你以後不至於太自愧自責，哪怕不會對他們太親近也不要太冷漠。」
「給我一段時間準備，等一切準備好，時機也成熟了，我會帶你去見光明教皇，我會讓他親口告訴你，你到底是誰。」
說完這些，李峻山站起來向庭院門口走去。
「等等……」
雷雨突然開口了。
心中一喜，李峻山急忙轉過身看了回去，只見雷雨有些猶豫地看著自己，半晌才說道：「你準備怎麼處置穆拉赫大人？殺了他嗎？」
「你覺得我會放他走嗎？等到將來去光明位面時再一次面對他的威脅？又或者把他關在這裡，等我的召喚獸對他的力量禁制消失後讓他在這裡大殺四方？」
李峻山沒有正面回答雷雨的問題，只是將一連串問題拋了回去。
「隨你吧。」
也許是清楚地知道了自己無法改變李峻山這個決定，雷雨黯然神傷地歎了一聲，低聲說道：「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或許我會給你一段時間也給我自己一段時間確定到底哪個是真話哪個是謊言，或許不遠的一天我會向你挑戰最終被你殺死……」
「不要說這些沒用的了……」
李峻山越聽越是鬱結，他打斷雷雨的聲音說道：「我還是那句話，時間，我只要一點時間就好了，或許如果魔族明天和光明神教全面開戰的話，馬上就到那個時間了，哪怕不足以面對光明教皇，我同樣會去見他，而不是等著他擊敗魔族或者被魔族擊殺。」
言罷，李峻山扭頭直接走向了庭院石門，而枯骨君王不知道從哪個陰影出閃出來跟在了他的身後。
「我讓空間異形帶你回去亡靈位面，你準備集結更多的亡靈吧。」
李峻山頭也不回地向枯骨君王說道：「冥族已經廢了，以那個冥魔的秉性她不可能像血少他們一樣帶著千軍萬馬再殺到光明位面，在一邊打打冷槍才是她的風格。現在又摸不清魔族打的什麼主意，我會去魔界查探一下，最好還是用亡靈大軍再一次攪散光明神教和魔族的僵持，那樣的話我們需要更多的亡靈。」
「好。」
枯骨君王痛快地應了一聲，旋即又有些猶豫地問道：「大人，你準備好要和光明教皇接觸了嗎？你得想清楚，那可是一場不死不休的死戰，光明教皇的實力絕對是深不可測。」
「實力深不可測的不光是光明教皇，還有魔神教教皇。」
李峻山的聲音聽起來他的心情格外複雜。
「不過我相信如果真的打起來，我、光明神教包括魔界，誰都不會把對方當成潛在的盟友，我相信魔神教教皇不會坐視我和光明教皇幹架，只要他插進來，情勢或許會更複雜但絕對沒有我一個人面對光明位教那麼危險了。」
「但願吧……」
想了半晌，枯骨君王都不知道該怎麼去說了，這個亡靈君王有些無法想像真的開打了，那將會是怎麼樣一副壯觀慘烈的情景，又會出現什麼樣難以預料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