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愛麗蒂的戰敗,整個決鬥已經要進入了最後一個階段。
但由於原本的規則限制,從比賽中敗北的選手,必須盡快離開此別館,因而最後決賽前的這晚,整個別館格外顯的冷清。
獨自在房間內用完餐後,其亞所幸來到了庭園那兒散散心。
由於他曉得,愛麗蒂這時多半已經回到了本館等候決賽結束,因此他並不抱有一絲的期待,只是單純地信步於此。
夜晚的庭園顯得是異常冷清,雖然放了幾盞燈,但是微弱的燈光卻無法掩蓋寂寞的事實。
其亞這時不禁感到有些懷疑,彷彿自己追逐的,也是如此空虛的事物一般。
不論是戰勝強敵,還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實力,其亞總覺得自己以往的戰鬥,似乎無法真正感到有所意義存在。
儘管每次戰鬥前後都有份興奮的感覺,但那就像是喝酒一樣,一但酒醒,心中的空虛卻往往比原先更高。
「如果是崆流的話……他又是為了什麼目的而戰的呢?」
其亞不禁想到這位許久不見,但卻令他有些佩服,有些不屑,又有些忌妒的同伴來。
如果有人問,這世界上有誰是最不幸又最幸運的,其亞八成會回答是崆流吧。
力量如此的強,但是行為卻又如此的弱勢,說他強也不對,說他弱也不對,整個人就彷彿是活在矛盾之間……其亞一直都是這麼認為的。但不知為何,每當他出現了像這樣的難題之際,卻總是會打算去推測「崆流會如何?」
當然,最後的結果都是無法推測的出,但至少,經由這個方式,讓他可以想通不少事物。
「算了……明天不論勝敗,都得啟程去找大伙了。」
其亞不禁如此地下了結論來,儘管嘉兒還沒有甦醒,儘管與愛麗蒂之間還有很多事情沒有說清楚,但是其亞最後還是決定,與其繼續僵持在這個島上,不如先把可能解決的心事一件一件瞭解得好。
這時候的他,忽然想到了以前朵絲曾經對自己說過的話……「每天交代下來的工作總是很多,有時列出來,會讓人看了就覺得無力,可是如果只看最上面的幾條,就會覺得很少,一次又一次解決很少的工作,這樣子……一整天的工作很快就做完了。」
一想到這些話,還有朵絲溫柔的笑容,其亞就覺得心中豁然開朗,儘管要煩的事情很多,但是先做些可以解決的,剩下的煩惱,也許在未來,可以慢慢的一個一個解決也說不定。
如此想著的其亞,心下更是打定了主意,不論明日的勝敗與否,他都要離開這裡,回到同伴們的身邊。
正當他如此下定著決心之際,忽然間,他卻注意到了庭園的樹林中,傳來了男性痛苦的喘息聲。
聞聲,其亞回過頭望去,但由於四周太過昏暗,而樹林又擋住了視線,因此一時之間,根本無法看到聲音來源之地。
基於一種好奇心,其亞於是朝著聲音的方向走去。
而在這同時,那個男性的痛努喘息又更加劇烈了,感覺起來,就好像是將死之人在努力保留最後一口似的。
「該不會是快死了吧?」
一想到此,其亞自然多少加快了腳步。不多時,便走入了林中,找尋到了聲音的來源。
然而,就在他看到眼前景象之際,卻不由得呆住了。
只見得前方不遠處的一棵枯樹前,正跪坐著一位男性。雖然這時天色灰暗,但是在這個距離由他的衣著身形看來,前方這個男人,應該就是所羅!
但是讓其亞驚訝的卻不僅於此,只見這時,所羅靠在那枯樹旁,強忍著痛苦似的喘著氣。而他的身上,則飄出了一絲詭異的白煙。
就在這時,其亞突然發現到,所羅的背影看來有些熟悉。
只不過,熟悉歸熟悉,但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感覺起來,到有點像是錯覺似的。
正當其亞打消了繼續思索的念頭後,卻見得所羅已經停止了痛苦的狀態,緩緩站直了身子,當然,這時候的煙也隨之消失了。
然而,這時候的其亞卻面臨了,是該繼續待在這兒等他離去,還是就這麼走上前去。
※※※
因為的狀況有些詭異,感覺起來,其亞有種「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的預感。但若只是這樣而躲在這兒,似乎又有些懦弱了。
但誰知,還不等他考慮好,只聽得前方的所羅突然冷笑一聲後說道:「還不出來,等著當縮頭烏龜嗎?」
聽到這句話,其亞先是楞了半秒,隨即也不多加考慮,走上前去便說道:「也不知道是誰剛剛蹲在那兒哭爹喊娘的呢。」
「果真是你啊,剛剛的事情……你都看到了?」
一時之間,所羅的神情變得異常陰沉,雖然他本來平常的表情就不大好了,但這時,原本那種厭惡週遭一切的神情,卻漸漸轉變成了一種相當明確又令人害怕的殺機來。
其亞自然感覺到了這份殺氣,不僅如此,他的心中還浮現出了一絲絲的恐懼。
因為若是在擂台上,眾目睽睽的比賽中,他並不會擔心敵人取了自己的性命,但在這時,他卻必須面對這份可能。
「這傢伙……真的打算用彼此生命來一決勝負?」
如此想著,其亞的手不禁緩緩移到了腰上,但在這時他才猛然想起,因為來這裡只是打算消磨時間,他並沒有配劍!
一時之間,一種錯愕且擔憂不安的神情浮現在他的臉上,當然,所羅也注意到了。
只見他冷笑一聲後,接著說道:「怎麼了?沒有那把劍,你就不敢跟我面對面了?」
說著,也不等其亞的答話,所羅便解下了自己身上的劍來,扔到其亞的腳邊,接著又拿出了插在靴子裡的小匕首來。
「把劍拿起來吧,我給你一個機會,如果連這樣你都殺不死我,我想你死在我的手上應該也該甘願了吧。」
聽到這句話後,其亞看了看所羅,確定他的眼神中透露出的訊息絕非玩笑。他能夠感覺,這次的決戰無論如何是無法避免得了的。
於是,無可奈何的,其亞握緊了手中的那把尋常長劍,擺出了戰鬥的姿態。
「不要怕……不要怕……我現在已經有能力可以對付他了……不用噬魔劍X。」
其亞在心中如此反覆地告訴著自己,然而,實際上的他卻是一點兒把握都沒有。
並非是其亞膽小,而是這時的所羅釋放出的那種殺氣,已經遠遠超出了他這年齡該有的,其亞這時感覺到自己這時所面對的,就像是威卡或是達特耐維爾之類的人那般。
「要先攻嗎?不……還是看清楚他的行動再說吧……但不先攻就沒機會……」
就在他如此思索著之際,突然間,所羅卻已經毫不顧忌地朝他衝來。
正所謂是一吋長一吋強,一吋短一吋險。其亞手中的長劍與所羅手中的短匕相比,無疑的是在兵上佔了優勢。正常情況下,像所羅這樣處於劣勢的人,應該在攻擊態勢上,多少會偏向於保守,然而,這時候的他卻一反常態的,搶先對其亞發動攻勢。
頓時之間,其亞不加思索的,舉起劍來朝著他刺去。
原本這一擊,只是想將他的節奏擾亂,再不成,也多少可以減緩他的攻擊速度。
但哪知,就在其亞一劍刺出的同時,所羅卻突然舉起了右手腕來,從劍鋒的側邊,以手腕上的腕甲一撞,登時將其亞的劍彈開!
同一時間,在其亞還無法回防之際,他突然將自己手中的短匕一拋,換到了另外一隻手中,隨即腳跨一步,朝他心窩刺去!
生死一線之間,其亞連忙側過身去,但儘管躲開了直接的刺擊,但是所羅的刀,卻還是在他胸口上劃出了好大的口子。
一時之間疼痛不已的其亞,連忙將劍狂亂揮舞,硬是打斷了所羅的追擊動作,隨即往後疾躍數步,待得拉開些許距離後,這才稍微查看了一下自己胸前的傷口。
「放心吧,我的刀上沒有喂毒,就如同我曾經說過的一樣,一切只憑實力。」
彷彿看穿了其亞的想法,所羅冷笑著,並不追擊,但是眼光也從未釋放過其亞。
這時候的情勢,就好像是失了利爪與銳牙的獅子與老虎決戰一般。儘管兩者之間可以相互僵持一段時間,但終究還是獅子敗北。
※※※
而手中沒有噬魔劍X的其亞,這時的局勢是處於異常的下風。所羅比他強勢是無庸置疑的,但若是這時其亞有帶劍,那勝負也許還未可知。
所羅再度發動攻擊了,沒有任何花俏的招式,而是衝上前來,以匕首的優點──活動性,一步步逼死其亞的動作。
由於所羅的位置一直保持在其亞的前方與他相對,因此每當其亞出劍的瞬間,就很容易被所羅的腕甲搶先一步彈開原本的角度。而在這一瞬間,當其亞失去了唯一的武器防禦的同時,所羅則也持刀刺來,而無可奈何的其亞,也唯有冒著被劃傷的風險,硬是靠著轉動身子的方式躲開了對方的主要攻擊。
然而,如此相類似的攻擊數次下來,其亞身上早就已經是傷痕纍纍,而反觀所羅這邊,卻還是面露冷笑,顯得游刃有餘。
「照這樣的情況,即使硬撐也撐不了多久了……」
如此想著的其亞,不禁打算下一步險棋。
因為現在的情況,即使其亞憑著一次又一次的躲避而逃過一劫,但是已經負傷的自己,只會讓情況繼續惡化下去。而且若說是想逃離,以現在的體力而言成功的可能性也不高,於是,其亞決定鋌而走險!
下定了這份決心後,他猛然大吼一聲,雙手握劍蹲低向衝上前。
「很好的決定。」看到其亞的姿態後,所羅微微冷笑讚許著。
這樣的攻擊姿態,算是非常保守的,但是攻擊的那一瞬間,卻又是讓敵人最難防禦的。少數的破解方式,除了能夠以遠超過他的速度快速側身避開外,也只有硬接了。
然而,其亞看準了所羅沒有硬接的能力,因為憑著那把匕首與腕甲,想要接下自己全力直刺,危險性也還是太高了。
這也就是說,使出這招後的可能性有二。一是其亞將所羅當胸刺死,二是所羅躲開劍後隨即回身來殺死自己。
二分之一的機會,但對於這時其亞的狀況而言,只怕也是最高的機會了。
「一定要中!一定要中!」
如此在心中吶喊著的同時,其亞將劍猛然刺出,瞄準著所羅的心臟用力刺去!
然而,就在那一瞬間,卻見到所羅猛然舉起了手來一拍,硬是將其亞的劍給打下。接著在這同時,當其亞還無法反應過來此時狀況的剎那之間,但見所羅一個轉身,潛入了其亞的身前咫尺處,短匕猛然刺進他的腹部中!
在這一瞬間,其亞並不感覺到痛覺,他只是覺得渾身無力似的,隨即便倒了下來,再也沒有力量爬起。
「你剛剛的選擇很好,那是你最有可能解決得了我的方式。只不過……你似乎沒有把劍的長度測量的很好。」所羅如此對倒地了的其亞解試著。
原來倉促之間決定了剛剛最後攻擊方式的其亞,並沒有想到,自己手上握著的,是所羅的劍,而不是噬魔劍X或著光風繼月。但由於自己原本的兩把劍,比所羅剛剛給自己的劍,在長度上都還要長一點,這也就使得其亞無法將距離側得很精準。
這是由於劍的基本規格上,各國都有較為普遍的尺寸,其亞用慣了淵明這邊的劍,這時握著所羅那把由他國鑄造的劍,自然是無法在片刻之間上得了手的。
但反觀所羅,他自然對自己劍的長度清楚無比,儘管這時是握在其亞手中,但憑他的實力,自然依舊可以測量得很好。於是,當其亞將漸刺出的瞬間,所羅其實早經看出那劍與自己的距離,如此一來,只要等劍刺出力量最弱的瞬間攻擊,自然可把劍給打下。
「看在你最後還算有點聰明的份上,我現在就不立刻殺了你,給你一點點生存的可能性吧。」
所羅說著,冷笑一聲後,還真的轉過身去,緩緩離開了此地。
然而,其亞自己也曉得,其實這所謂的生存的可能性,幾乎已經比所謂的一點點還要閃了。
腹部重刀的他,絕對是活不過多久,而此處距離有人在的別館路途雖然不算是遙遠,但是想要以這身體的狀況爬過去,光是失血就會讓其亞在半途休剋死亡。
※※※
也即是說是,現在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希望有人能夠來到此處發現到自己。然而,這時候別館附近已經沒有什麼人了,除了幾個奴僕與早早就寢的裁判外,所有已經敗了的參賽這都已經回去了,怎麼可能有人會在此時來到此地?
不自覺的分析了一下此刻的狀況後,其亞自知,想要讓自己生存,與其是說機率很低,倒不如說是只剩下奇跡了。
一想到此,其亞不禁就感到有些想要放棄。
倒在地上的他,如此想著的同時,腦中卻沒來由地清楚了起來。
也許是一種將死之前對人生的反省吧,其亞不禁對自己這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一生感到既無奈又好笑。
二十多年的人生,幾乎有一半以上都是被父親控制著。而後雖然逃離了那兒,加入了這趟旅程,但回想起來,其實自己的心情,卻還是等於被自己的父親控制者吧。
「如果剛剛立刻逃走的話……我現在還會死嗎?」
其亞不禁有些懷疑著,但是那時因為一種想逞強的心情,他並沒有嘗試這個選擇,因此從小父親就要求他,寧可戰死也不得逃避。
「如果說,挺身面對敵人是一種勇氣,那麼……選擇逃避敵人,那不也是一種覺悟後的勇氣嗎?」在自己人生中的最後一段時間裡,其亞理解到了這個想法。
以前就聽人說過,淵明國人的特點,就是好面子。這種有些倔強的個性,比之好戰的鐵爾人還有過之而無不及。但是相對之下,鐵爾人卻曉得何時是該逃,何時是該付出生命……比起毫無意義的浪費,也許這樣的選擇要好的多吧。
「因為……有想要保護的人,有生命的責任……所以不能隨便死亡。也因為這原因……可以犧牲生命……」
如此想著的同時,其亞不禁想起了還在昏迷的嘉兒。他想到,若是自己死掉的話,她的命運又會如何呢?還有……在淵明等待著自己的朵絲……她又有什麼樣的命運呢?
如果嘉兒依舊昏迷,那麼以她的身份,被發現的話,很可能被島上哪個魔導士當成實驗品一類的也說不定。而朵絲,如果等不到自己回去的話,好一點的是被賣到其他地方當奴僕,慘的話……
「不行!我必須要活下去!」
突然之間,其亞就像是忘卻了自己身上所有痛苦與疲倦似的佔了起來,一步步朝著別館的方向走去。
然而,這時彷彿無事的他,也只是那短暫的迴光返照罷了,走不出幾步後,其亞又不禁倒下。
「不能死……我絕對不能死!」
如此反覆告訴著自己,其亞再度站起了身來,然而,這次卻比先前更快倒下了。
第三度倒下的他,終於感覺到自己達到了真正的極限,他再也沒有力氣站起了,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倒在地上等待奇跡。
就在其亞數著自己那漸漸停頓的心跳聲之際,他彷彿覺得自己聽到了身後傳來的相當細微的腳步聲。
只不過就如字面上所說的那樣,只是一種感覺,現在的他已經不能確定那究竟是真實還是幻覺,當然,就算那是真實的,他也無法確認,腳步聲的主人是敵是友,甚至連是不是只是頭野獸都無法確定。
然而,其亞卻已經沒有餘力去確定這些事情了,他緩緩閉上眼,讓命運決定他的生死……
翌日中午,在斯渥特島上的比賽正式結束了。
由於最後決戰其中一位參賽者˙其亞,並沒有在預定的時間中來到擂台上,因此裁判們一致決定,這次的優勝者為「札克斯所羅」。
這樣的結局,自然是出乎了大家的意料之外。誰都沒想到,其亞竟然會臨陣脫逃……至少裁判們是這樣解釋的。
而在另外一方面,得勝之後的所羅,理所當然的被反對亞雷文的那一派所擁戴,因此很多人都認為,像所羅這樣實力的人,一定比亞雷文更有可能拔起劍來,繼承真正的勇者之名。
拔劍儀式約在定出了勝負的當天三日之後舉行,也就是兩天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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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得整個島上頓時像是轉變了風向一般,原本許多無條件亞雷文的人,許多都改成了所謂的「中立」,甚至於有許多人,都已經投靠到了他那邊,並且揚言,即使所羅無法拔劍,也要擁立他取代亞雷文的正統。
如此一來,島上民心大亂,有人離開,有人轉投他派,更有人連忙拉攏各勢力或著鞏固原本的勢力,整個島頓時亂了起來,就連亞雷文本身,也是心煩意亂。
也因此,根本就沒有人注意到,其亞究竟消失到哪兒去了,事實上,在這裡也沒有人會去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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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方面,就在斯渥特島比賽結束的差不多時間裡,「狄更斯號」也順利的駛入了颯若中心國的港口中。
原本,他們並不會在此停駛,只不過在經過此處附近時,卻突然受到奧梅多的邀請,希望他們能參加數日後幼國王維拉的生日。
在些許的不得已與被對方半強迫的前提下,蕾娜也只有答應了對方。
當狄更斯號才剛靠岸後的不久,先前那位綁著長辮、皮膚略黑的女孩便又立即從船上奔了出來。
但就在她才剛剛從甲板上一躍而下來到了地面的同時,忽然卻聽到一個充滿活力的喊叫聲自後方傳來。
猛一回頭,卻只見一個年約十五六歲的小女孩正在甲板上一面跳著一面拚命對自己揮著手。
女孩身穿著輕便的淡色衣物,金色偏黃的長髮結成數條細辮子掛在身後,隨著奔跑的腳步擺盪著,腰間掛著屬於練金術士的短小匕首,從上頭的蛇鱗花紋看來,她應該只是個相當低階的見習生。
「橘姐!不要走這麼快嘛!等我一下啦!」
一邊喊著,女孩一邊匆忙的趕了過來,但儘管她以經跑得是上氣不接下氣,當她來了「橘」的面前時,卻依舊是露出了微笑來。
正如同這小女孩所喚的,這個女性就是「橘」。崆流等人所熟識的橘,曾經一同旅行過的夥伴。
但由許多一言難盡的原因,這時的她,若是不清楚事情原委的人見了,只怕沒有任何人能夠認出她來吧。
「蕾娜小姐說,要我跟著你,以免藥效突然退了……」
說道這兒,女孩卻又突然摀住了自己的嘴,張大眼睛觀察著橘的表情,似乎是擔心自己說了什麼惹她生氣的話似的。
這女孩名叫莉莉姆,原本是名賣來當奴僕的下人,但是由於天資聰穎,受到了蕾娜的賞識,破例讓她當練金術士的見習生。
只不過由於身份之故,莉莉姆在學校時總是受到一些貴族勢力的排擠,但也因為這樣,使她認識了橘這位好心的學姊。於是從那時候起,莉莉姆就以一種半仰慕的心態,成了橘的小跟班……儘管橘並不是這麼認為。
對於莉莉姆,橘一直把她當成個如朋友般的存在吧,雖然在練金術士的修業上自己比她好,但是其他領域上,也許是因為曾經流離失所過許久吧,莉莉姆謀生能力明顯比橘或是其他練金術士更好上許多。
舉個例子,曾經有一次,橘不小心將某個實驗道具箱的唯一一把鑰匙鎖在箱子中。正當她考慮要將鎖炸開的時候,莉莉姆卻已經用髮夾與細針將其打開了……當然,這技能卻也不是能夠到處宣傳的。
「藥的事情我自然會留心,但是你可以去別的地方逛逛啊……難得能夠出來一趟。」
「既然這樣的話,那我就陪橘姐你一起逛啊,這樣兩人都不會無聊了!」
察覺到橘並沒有生氣的莉莉姆,頓時露出了笑顏。而且還習慣性的打著自己的節拍,舞動著身子,看來就像是只幼貓般的活潑。
那副笑容,令橘回想起了剛進入練金術士協會的自己,雖然可能沒這麼活潑,但卻充滿了對往後人生的希望。
「算了,你愛跟就跟吧。」一面說著,橘一面露出了拿她沒轍似的苦笑。
但是橘這次下船卻不是單純的逛街,而是想要收集一些情報,關於蒂妲等人真實處境的情報。
※※※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橘在向幾個商家問過路後,便朝著附近的一間小酒館走去。
根據一種彷彿如約定成俗的傳統,小型但卻有歷史的酒館,往往彙集了最多也最接近真實的情報,只不過想要得到,除了交涉手腕外,有時可能還需要一筆相當的金額了。
推開了小拉門後,兩人正式走入了這間名為「巢」的小酒吧中。
儘管這時天色尚早,但是如此一個約莫六坪大的空間中,這時卻已經座了有六、七成的客人。
他們大致上清一色都是男性,年齡從二十到四、五十不等,從穿著與打扮看來,社會地位應該都不會太高。這些人有的三五成群,有的則是各自坐在角落,手中大抵都拿著裝滿了各色液體的酒杯。
「……這裡看起來好像不是我們該來的地方……」
原本還走在最前方的橘,一進門看到這樣的場面,心中不禁就感到有些膽怯。
說來也諷刺,儘管這時的她,跟當初與崆流等人分別時,外貌上已經有相當程度的改變,給人的感覺也成熟多了。但是由於長期與蕾娜等人在進行實驗不與外界接觸,因此在面對一些較為陌生的情形時,就顯得更加退縮了。
但誰知,就在這個時候,原本跟在後方的莉莉姆,看到這樣的情況,竟然索性就推著橘的背,硬是讓她來到了酒吧的吧檯前。
「歡迎光臨,兩位要點些什麼?」
一個年約六十好幾的白髮老人如此問著,他似乎就是這間店的老闆,雖然有著滿頭的白髮與溫和到稍嫌弱勢的眼光,但是身上散發的氣息,卻明顯比這裡的客人高上一截,若是將他放在一些貴族的宅第中,不知情的人也許會以為他是主人吧。
「呃?我要點……」橘一面說著,一面習慣性地抬起頭來,眼光似乎在搜索著那不存在的菜單。
但就在過得片刻,一直無法想出該點什麼好的橘,正打算豁出去地點一杯「牛奶」的同時,一旁的莉莉姆卻又搶先說道:「嗯∼∼來杯『Silveright』好了……對了,要加冰塊和『旭草汁』喔!」
「莉莉姆……你怎麼會曉得這些東西?」橘悄聲問著。
「嘻嘻∼∼這是秘密唷!」
莉莉姆說完,還一邊露出了微笑,一邊催促著老闆調酒。
但此言一出,驚訝的卻不只是橘,便是連老闆本人都感到有些驚訝。莉莉姆所點的酒,其實是一種調酒,主要成分是兩種平價的酒再加上了蜂蜜與「旭草」調和出來的,也因為「旭草」特別的成分,使得深色的酒液中隱約透出一絲銀光故得此明。只不過由於旭草的經濟價值不高種植者不多,而使得這酒並未讓很多人曉得,或著就算知道的人,也已經不曉得需加旭草汁這步驟了。
也許就因為這個緣故,當莉莉姆說完後,老闆先是微微一楞,隨即便又點了點頭,轉過身去拿取著各種酒瓶,不過多時,還真調出了兩杯深黑色但其中卻閃著絲絲銀光的酒來。
「這兩杯就請你們吧……」當酒端上後,老闆如此說著,「我已經很久沒碰到會點這種酒的客人了。」
「啊?這怎麼好意思呢?至少也讓我……」
等當橘一面說著一面想從懷中拿出錢來時,卻聽莉莉姆又搶著說道:「那就謝謝啦,老爺爺!」
語罷,她露出了天真燦爛的笑容來,面對這樣的表情,就連原本看似內斂的老闆,也不禁報以微笑。
「從來沒見過你們,外地來的嗎?」
當莉莉姆成功的要求老闆續杯後,老闆突然如此問著。
「對啊,我們是從槐斯坐船來的,一路上搖搖晃晃的,好辛苦呢!」
莉莉姆用著十分誇張地語氣說了起來,但不知為何,明明聽來就知道她是亂說,但是其語氣的生動,還有那種活潑的個性,就是很容易感染到其他的人,不一會兒,已經有些人都開始旁聽了。
※※※
而在這同時,橘也感覺到,其實大家都不是什麼壞人,雖然因為外觀而使自己對他們的第一印象很差,但是在不知不覺中,因為莉莉姆的舉動,讓大家彷彿一瞬間都熟悉了起來。
「對了,兩位小姐為什麼會跑到這兒來呢?這間酒館,可不是什麼值得推薦的觀光勝地呢。」
當莉莉姆把旅程的事情說到一個小段落時,老闆突然如此地問著。
「這個嘛……是因為……」一面說著,莉莉姆卻一面跑到了從剛剛一直當旁聽者的橘的背後,用力地拍了她一下,「是她說要來的唷!」
當她這麼說完的瞬間,所有人的眼光立即放到了橘的身上,似乎期待著她能說出原因來。
嚴格說來,這也正是橘的目的,把來這裡的原因說出來,並且得到一些有用的情報,關於大家的情報。然而儘管她試圖這麼想,但是真的要實際行動起來,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然而,與先前相比,現在的情況又比剛才要好上很多了。畢竟這個時候,場面已經沒有原來感覺的那麼恐怖了。
於是,在許久的沉默之後,橘將自己之所以來到此地的原因給說了出來,當然,只是簡略地述說,並不像是莉莉姆那樣當成說故事似的。
「原來是這樣啊……」聽完了橘的話,老闆微微點了點頭,隨之轉頭看向了其他的聽眾們,問道:「這兒有哪位可以提供一下這小姐想知道的情報的?」
老闆剛說這句話,卻聽莉莉姆也跟著說道:「對啊對啊!叔叔伯伯們幫幫忙,拜託啦∼∼∼」
原本聽到了橘與老闆的話,大家便已經有心要幫忙了,這時再聽到莉莉姆如此催促著,一時之間,大家都踴躍的發言了起來。
「別急別急!大家輪流舉手發言!嗯∼∼∼那個大鬍子的叔叔,就你先說吧!」
只見得莉莉姆一面跳上了一旁的桌子,一面指揮著眾人,現場的情形看來,就彷彿是在有獎猜迷似的,好不熱鬧。
然而,儘管大家都很熱心,但是情報卻還是相當的有限。
大部分的情報,一聽就曉得是謠言,而聽起來正確的,卻都是些大家已經曉得的事情。
「這是我聽朋友說的,他……說他是聽朋友說的。你們要找的那兩位公主,聽說是被軟禁起來了。」
一個喝的有些微醺的男人如此說著,但是一旁的人卻立即反駁道:「不……我聽我朋友的上司的朋友說,兩位公主是被革命軍捉去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把所有聽到的情報都一股腦的說了出來。然而,真實性究竟如何,那就是不得而知了。
但是儘管如此,有幾點卻應該已經可以確定了。
首先,颯若皇城那邊,應該跟這件事情有著密切的關係。再者,除了蒂妲與沙羅外,此地並沒有聽到其他人的消息,不管是崆流、其亞、霧生,甚至是嘉兒、龍音等人,都沒有相關的消息存在。
「好了!情報搜集終了!謝謝各位叔叔們!」
當莉莉姆說完這句話後,便從桌子上跳了下來,對大家揮手道謝,就彷彿是剛剛進行完什麼表演似的。
看到這一幕有些荒唐的景象,橘不禁露出了笑容來,儘管來到這裡並沒有得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但是心中已經比原本那七上八下的感覺要好了很多。
然而,就在大家歡送著兩人走出了「巢」的時候,突然之間,有個人無聲無息地從後方追了出來。
「你們在找沙羅?」突然從酒吧中跑出的男性如此問著,但是由於聲音過於平靜,使得兩人數秒後才突然停下了腳步來。
兩人先是對看一眼,隨即才轉過頭去。只見得這名男性年約二十出頭,身穿著略嫌簡陋的黑色衣物,一臉冷酷的神色。
這時候的兩人,自然不知道眼前的人名叫遙夜,更不曉得,他與崆流和沙羅的關係。
然而,不知為何,橘光是聽到他的話,就有一種感覺,此人必然知道關於自己同伴們的消息。
「去找『藍空』,只要找到他們,你就可以曉得沙羅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