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面,自姜尚娶了馬氏為妻後。
一個七十二歲高齡,外表二十出頭的老人,娶了一個六十八歲黃花閨女,還真讓人忍不住有話想說。
不是有句話這麼說,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那六十多呢?
姜尚娶妻不過是為了陶冶性情,床第之事根本不想用心,於是二人根本沒上過床,就已經分房睡。
對這種態度,馬氏只能天天罵他無用,也無可奈何。
就在一天,又見他閒閒坐在家中,望著天上白雲發愣……「姜尚!」馬氏由另一房走出,臉色頗差。
調過視線,姜尚呆呆眨眼。
「宋伯伯是你結義兄弟,就算親兄弟也有該分家的時候,你不去尋些事情做,你死了,誰還可以留個本給我!」馬氏就是看不慣他的無所事事。
姜尚笑著起身,「多謝『賢妻』教我,可是我不會做生意,只會編笊篪。」馬氏點頭,「笊篪?後園有現成的竹子,你砍些來,編笊篪去賣,至少也是一門生意!」總算這個丈夫還有些技藝。
聽了她的話,姜尚去劈了竹子,破了竹蔑,編出一擔笊篪。
只是等他編好,擔著笊篪到朝歌城一賣,卻等了一天都沒個客人上門。
來回七十多里路,他又忘了可以施展道術減輕負擔。
結果一回到家,他的肩也被壓腫。
「朝歌人根本不用笊篪,賣了一天也賣不出一把,倒是把肩頭都壓腫。」
對於姜尚的抱怨,馬氏冷哼,「別說賣不出,是你不會賣。」
明明自己十分用心,還要被人數落,姜尚一氣就不想回話。
看著無言的他,馬氏罵得興起,又繼續罵了下去。
過大的罵聲終惹來宋異人的關心,一知道事情發展,他勸退了馬氏。
「賢弟啊!做什麼笊篪生意呢?我家糧倉裡的麥子,找人幫你磨了,你可以去賣面,豈不輕鬆?」宋異人一面安撫馬氏,一面勸著姜尚。
對這話同意,馬氏更是一旁慫恿。
最後,過了幾天,姜尚擔著面又去了朝歌。
就像是合了元始天尊詩裡的頭一句,『二四年來窘迫聯』,姜尚的運氣奇差無比。
賣笊篪時沒人光顧,賣面時更慘。
擔著面走遍四門,姜尚就是沒遇到一個想買面的人。
他走到南門*著城牆休息時,唯一的顧客才想買個一文錢的面。
就為了這一文錢,姜尚也只能起身替他張羅。
正在撮面時,姜尚碰上黃飛虎操練兵馬結束,放炮散操。
炮聲驚動了臨近的馬,飛奔而來。
姜尚剛躲過馬的衝撞,那馬的馬蹄卻恰好套上籮筐繩,硬是將二筐面全部拉翻。
才想搶救剩下來的面,風一吹,姜尚被吹了一身麵粉外,路上更沒剩下半點,最後買面的人走了,他也只好擔起籮筐回家。
進了家門,還沒休息,姜尚就看見馬氏站在前方。
「面賣完了?」馬氏一臉欣喜,手更向前伸,「早知朝歌人這麼愛吃麵,就該早點擔面去賣,也省得一開始空擔著笊篪沒人要。」
「什麼賣完?」姜尚沒好氣,「遇到瘋馬亂竄,連一毛錢面都沒得賣,還灑了一身面。」
「什麼,又沒賺?」馬氏真後悔嫁了個衰鬼。
「還不是你多事!」姜尚也忍不住了。
居然敢回話,馬氏啐了他一口,「不說你自己無用,還來怨我多事?」
手擦著臉上唾沫,姜尚一氣轉身就走。
「你走什麼?」馬氏跳上前去,與他扭成一團。
不想對她動手,卻被她死纏不放,姜尚動彈不得。
最後,宋異人又聞聲趕來,才把二人徹底分開。
「到底又怎麼啦?」二夫妻的,成天吵個什麼呢?
「宋伯伯,他一天賣面賠光本還賺不到一文錢。」馬氏急著告狀。
姜尚偏過臉,什麼話也沒說。
「賢弟你不必惱,朝歌城裡我開有三、五十家飯店,待我叫來夥計後,說好每日讓你管個一家,三、五十家輪流管下去,這錢還難賺嗎?」
對宋異人這大財主來說,做生意嘛!哪用得著鬥氣鬥成這樣?
「仁兄--」姜尚看向他,一肚子氣怎樣都消不下。
硬是拍著他的肩,宋異人笑著,「可別跟我廢話。」
「宋伯伯好歹肯幫你,你還想說什麼?」馬氏又啐地一口,搖擺身子走回屋裡。
宋異人拍著姜尚的肩,搖頭苦笑後回到自家住宅去了。
遠看著他離去,姜尚一回頭,也走回房中。
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被人壓在底下的感覺如何苦悶,凡人還真難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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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悠悠靜靜,屋外蟲鳴聲不絕於耳。
躺在床上看著窗外透進的月光,不自覺的,仙人也消失幾個月了。
這些日子以來,自己真忘了崑崙山的生活。
日復一日像個凡人一樣,為了賺錢的生意忙碌。
「二四年來窘迫聯,耐心守份且安然。溪石上垂竿釣,自有高明訪子賢!」還得熬過八年的霉運呢!
閉上眼,姜尚卻感到不對。
--八年?耐心守份且安然?
以元始那老頭的奸滑個性,哪可能讓自己這麼輕鬆?
再次起身,姜尚攤開封神榜,上頭密密麻麻的名字裡,有幾個閃著異光。
「姜氏(姜梓童)?商容?姜桓楚?梅伯?趙啟?杜元銑?鄂崇禹?楊氏(紂妃)?已經死了八個了!」姜尚不懂,除了他之外,誰正在執行封神?
為什麼他沒有動作,依舊會有人死?
除了自己與申公豹外,還有人扮演『惡人』的身份嗎?
「就因洛u部A於是八年的霉運是為了讓另外的『他』好好發揮,也是為了讓商朝有必亡的理由,是嗎?」
捲回封神榜,姜尚本要多想,可是,「算了!」
既然有人在做,那自己就更可以忘記一切。
天數注定該死之人,就定會被封入榜中,那自己也不必想那麼多。
「要看馬氏臉色看八年嗎?」苦笑了下,姜尚將封神榜扔回行囊。
再次躺回床上,姜尚的心中還是浮起很多思緒。
「如果真死了八個,還包括東伯侯與南伯侯?」如此算來,姬昌已經入了誘裡,開始七年大難,再來封神榜上該死的人是……「截教的石磯!」姜尚彈坐起身。
闡教與截教雖然有過約定,可是十二仙也說過了,截教方面有趙公明,變數之大需要注意。
現在死亡的人輪到截教,那申公豹也會開始興風作浪?
「不對啊!我有八年『霉運』--」哼哼,姜尚懂了。
什麼叫八年霉運,什麼又叫耐心守份且安然?
果然薑是老的辣,「他一定算好了吧!看來近期內,又得跟申公豹打上一場。」
要讓截教人都看到,元始天尊二大弟子開打,更要讓趙公明願意相信,申公豹絕對和闡教沒了關係,給自己的詩就是要強調這一點吧?
「耐心守份嗎?」姜尚歎了口氣,人又躺回床。
算了,本想出去搗亂,更想去會會隱在朝歌城裡的『他』,現在什麼心情都沒了,在仙人願意回來之前,他要繼續當個凡人。
「不該管的事,還是少管最好。」再次閉上眼,這一次,姜尚真的入睡。
明天天一亮,他還得到城裡,去當飯鋪的大老闆呢!
月落日昇,一天又再次到來。
早早起床,姜尚悠悠哉哉散步到城裡,今天去的第一家是位於南門的張家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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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門可是朝歌第一熱鬧的地方,臨近教場,行人來去像潮水一般。
到了店裡,姜尚看著夥計們宰了豬羊,蒸了點心,更把酒飯也張羅好。
大大的店面,看起來整齊又乾淨,還以為終於能賺到錢。
偏偏姜尚坐在櫃檯裡,就是有辦法由日出到日落,沒半個客人上門。
望眼欲穿,天氣又熱,最後為了怕酒菜壞了,姜尚和夥計們共同努力,硬把十幾人份的菜餚一次吃完,更讓夥計們打包回家。
對於這種鬼情況,姜尚也只能搖頭歎氣的回家。
當傍晚一到,宋異人已經等在門口。
看到喝了酒吃過飯的姜尚,搖搖擺擺的回來,他迎上前,「怎樣,生意不錯吧?」
挑給他開張的那家店,可是號稱朝歌城裡第一營業額的店!
他可超有信心,絕對不會虧本,只是……「分文都沒賣到,又賠了很多。」姜尚垂頭喪氣。
真被他給打敗,宋異人攬上他的肩,「沒賺到也沒關係,才一天而已嘛!」
姜尚瞪他,「你每間店賠個一天,說不定會倒。」
「倒個頭--」宋異人捶他一拳,「這樣吧!反正你是羌族人,買賣豬羊總該上手了吧?」
這最後一門生意還做不起來,宋異人也無話可說。
勉強同意,姜尚向宋異人拿過五十兩,隔日就出門去了。
一去數日,好不容易找到好牲口,姜尚才買回。
就因紂王無道,在那詭異的大雨後,又連續幾月沒雨。
為了求雨,紂王下令禁止屠宰。
出門多日,姜尚根本不知道有這命令,就在城門時,被門軍見到。
「違反禁令,綁了。」
被他們一追,姜尚連忙舍下豬羊逃跑,在城外繞了數圈,最後買回來的豬羊全被沒收,成為官府所有。
不敢相信自己真背成這樣,姜尚唉聲歎氣的回家。
面對又一臉苦悶的他,宋異人不用問也知道結果。
「算了,才幾兩銀子,煩什麼呢?我們到後花園擺個宴席,喝喝小酒聊聊天,你的心情一好,說不定下個行業會更好!」
被他說服,姜尚點點頭,二人走到了後花園。
酒過三巡,二人談笑半晌,姜尚心情也好多了。
當他心情一好,「仁兄,你家裡空這麼一大塊地做什麼?」
姜尚向前一指,前方空地寬廣程度,大概夠造出不少樓房。
在房舍之中與花園之間,沒可能空這麼一塊地吧?
「地?」宋異人抬頭看去,「這塊啊?你不知道,我造了七、八次,它就是有辦法燒個七、八次,到最後連工匠們都知道,這地邪門的讓人造不起樓。」
「造不起?」姜尚冷哼,「若在這蓋上五間樓,風水極好,該有三十六條玉帶,金帶有一升芝麻之數!」
不是被風水好嚇到,宋異人反被姜尚的話嚇到,「原來你會占卜?」
「略知一二。」姜尚持起酒壺倒酒。
愣愣陪著姜尚乾了二杯,宋異人一直有話想說。
「我擇一個良日,仁兄只管建樓,到上梁那天,我給你壓邪氣。」姜尚猜出他的心意,畢竟任誰家裡空出這麼大塊地,都會覺得礙眼。
為了回報他讓自己白吃白喝的恩情,姜尚也得動動手了。
「好!」宋異人還不知該怎麼拜託,沒想到他已經先說了。
當下一個點頭,宋異人看著姜尚隨意一算,就扔出個日子給他。
到了那一日,宋異人便破土動工,起造樓房。
與之前七八次的火燒不同,這一次直蓋到上梁前都沒發生異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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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的,時間就到了上梁那天。
宋異人按照吩咐,全把工人請到前院吃喝。
姜尚獨坐牡丹亭中,直到半夜來臨……狂風呼嚎,塵沙揚起,一道火光由上向下奔竄。
火光裡隱著五張臉譜,分別是青、紅、赤、白、黑五色。
鬆開髮帶,姜尚披髮、雙手交握鬆開,又是一把桃木劍上手。
狂嘯怪笑聲中,五名妖怪駕著火光衝上剛起的新樓。
將劍往上一指,姜尚施起雷訣,爆雷一響向下劈落。
「哇嗚!」幾聲怪叫,五名妖怪摔落地面,火光倏然隱沒。
冷眼看著五妖,姜尚舉起桃木劍,打算下殺手。
「上仙饒命!」五妖拚命磕頭,不敢造次。
「算了!」姜尚手一收,劍憑空消失,「你們想活,就接我符命,到西岐山等候,我日後自有差使,等有功之日,我助你們得成正果。」
心喜的拜伏於地,五妖一接到姜尚甩出的符命,全開心衝上天。
轉眼之間,五妖已全數竄向西岐山。
此時是三更時分,宋異人聽見雷響,連忙和妻子、孫氏到了後花園。
「賢弟你沒事吧?」宋異人擔心得緊。
姜尚一笑,把收妖的事說了一遍。
孫氏突然靈光一閃,「叔叔懂得風水,那會算命嗎?」
早聽丈夫說了,叔叔這幾年運氣不好,怎樣都賺不到錢,而去給人算命,好歹不需本錢,該是穩賺不賠。
宋異人也覺得有賺頭,「說的沒錯,賢弟能算嗎?」
「我命理最精。」姜尚沒有誇大。
「這樣好,哪有空房收拾一間給叔叔,開個命館。」孫氏建議。
一聽到開命館,宋異人就有了目標,「朝歌南門最熱鬧,就叫人在那收拾一間房子吧!」
幾天後,姜尚在朝歌城裡開上一間命館。
外門上貼著的是,「只言玄妙一團理,不說尋常半句虛。」
內門是,「一張鐵嘴,識破人間凶與吉;二隻怪眼,善觀世上敗和興。」
最後進到命館裡,還貼了一句,「袖裡乾坤大,壺中日月長。」
找了個好日子開張,姜尚又是一人獨坐,四、五個月飛快過去,怎樣都不見一個想算命的人進來。
終於,有一日,有個樵夫挑柴經過了命館。
這名樵夫本來念過書,卻淪落到以賣柴為生,在命館前一見到對聯,就想到裡頭找找麻煩。
一進到命館中,看見姜尚睡得正熟,把柴往桌上一扔,嚇醒了他。
這樵夫身高丈五,高頭大馬目露凶光,卻是唯一上門的客人。
「你起課還是算命?」姜尚連忙發問。
「先生大名?」樵夫先禮後兵。
「姓姜名尚,字子牙、號飛熊。」
「起一課吧!」樵夫冷笑,「准,我給你二十青蚨,不准,我給你幾拳!」
姜尚沒料到第一門生意,這麼難賺。
「拿個帖來,我寫什麼,你照著去做,包準。」
「好,我照做。」樵夫自認能贏。
拿過帖,姜尚不用多想,下筆飛快就把帖往前一遞。
把帖接到手,樵夫連連冷笑,往前出了門。
看見樵夫表情,一旁看熱鬧的人走了進來,「還是快走,被打上幾拳,你不一定受得了。」
搖了搖手,姜尚一手撐頰,「放心,沒事。」
就在他老神在在時,樵夫出了命館,向南直走,柳蔭下一個老者突然叫了一聲,「賣柴的!」
樵夫看了手上的帖子,果然是在柳蔭下遇到買客。
又看下一句,賣得錢數是一百二十青蚨,還外加四個點心二碗酒?
「你這柴怎賣?」老者走到樵夫跟前。
故意跟姜尚做對,樵夫硬是少報,「一百青蚨我賣給你。」
「那勞你幫我拿進來。」老者轉身帶路。
樵夫跟在身後,進了屋放好柴,老者入房拿錢去。
等著閒得慌,又看落葉掉滿地,樵夫摸過一旁掃帚把樹葉掃盡。
老者出來一看,「今天我兒子成婚,居然還遇上你這好人?」
開心喚來僮僕,拿了四個點心,一個酒葫蘆。
看著老者一面數錢,樵夫將葫蘆的酒倒進碗中,喝乾一碗再倒,又是一碗的量,恰恰就是二碗。
「來,一百青蚨是柴錢,二十青蚨是喜錢。」老者拿著二封錢遞來。
樵夫一接過錢,已經完全服了姜尚。
一出老者家,他連忙衝到命館,一進屋就說准。
「既准,就拿錢來。」姜尚向前伸手。
樵夫頭一撇,「就是一百二十青蚨全給你都成,你等我一等。」
話完往外一跑,他不知從哪拖進一名差官,「替他算!」
暗暗覺得好笑,姜尚還不知道他會拉客。
這名差官是催錢糧的,公務正急,隨便扯張帖子,「看個卦。」
「此卦逢於艮,錢糧不需問,等候你多時,一百零三錠。」姜尚看卦一解,差官點頭,「一卦多少?」
還沒回答,樵夫又搶話,「一卦五錢。」
「五錢一卦?」差官嫌貴。
「包準,不准我讓你打回來!」樵夫死不放手。
急於公務,差官把錢一放,人就出了門。
過了一個時辰,差官回來就道︰「果真是個神仙,一百零三錠銀子不差,五錢銀子不虧。」
還是差官的話有公信力,姜尚就此打響名聲。
每天想找他算命看課的人,連命館大門都擠不入,五錢銀子算一命,連馬氏也開心了。
從此之後,除了去替人看卦算命外的時間,姜尚一天下來更閒。
只是他有空閒時,卻總是待在家中,發呆度日。
像是在等著什麼一樣,他有空就是看著天空過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