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到現在半年多了,真正經常聯繫的同學不多,關係最好的是下鋪的兄弟劉嘉明,這傢伙是廣東人,畢業時去了特區,在機電進出口公司上班,現在也是個囂張的主,和文傑有共同語言得很。三月初的一天,剛剛把編織袋生產線提單和信用證,交到匯豐銀行結匯,接到了劉嘉明的電話。
「深圳比滬海好玩多了,哪天過來哥哥帶你玩去,那地方熱鬧得很,台巴子、香港佬經常出沒,兄弟你這樣的,這裡有的是二奶倒貼你。」
「劉嘉明你有沒有找幾個?操,我是小白臉嗎?」
一通胡侃亂說後約定,再叫幾個兄弟一起到深圳碰頭,好好搞一搞。劉嘉明去約人,文傑向領導請假。部裡大小兩個女人吵著要文傑帶東西,去沙頭角買包包、買化妝品。兩位經理日本美國都常去,自然不會在乎。進公司半年就做出成績,張經理不但臉上有光,還得了實惠,爽快的在請假單上簽了字。
這邊順利請假,劉嘉明費了很大的勁卻只約到了路迅一個人,畢業後的日子過得怎樣,踏上社會後人也會變得虛偽起來。路迅是四川人,回成都後也在外貿上班,大家是一路的人相當有共同語言。人少也要聚會,約定了3月27日星期五到深圳,30日星期一回去上班。盡量利用週末。
第一次坐飛機,很新鮮。看著空姐長得也是一般般,沒傳說中那麼好啊。還有那可樂,一杯一杯地到,太小氣。一張機票2000多,得多少可樂啊,還有那駕駛員,幾乎直上直下的起飛降落很變態。好在二個小時很快過去了,到寶安機場,在集合地點會齊,直奔華霆酒店。
酒店就在華強北,電子市場邊。三個傢伙囂張地逛街,年輕嘛,哪個怕哪個?晚飯吃什麼,路迅看到了火鍋。被兩人拍了回去,吃火鍋下吃到成都吃得你想逃,這裡得吃海鮮。去金軒吃海鮮,畢竟已經畢業半年了,學生時的習慣也改了不少,不會在大呼小叫,三人像模像樣的吃著喝著。餐費肯定是要開發票的,劉嘉明那廝能報銷。
酒足飯飽之後三人討論去哪裡,劉嘉明提出去沙嘴,那是全球華人共同的家園。文傑不感冒這些,二十多歲的帥哥玩這個,到底你在玩呢,還是女人在玩你?一席話說得劉嘉明目瞪口呆,路迅偷笑,看樣子劉嘉明屬於常常被別人玩的。再沒有去沙嘴的興致,三人找了個酒吧繼續喝酒,一直喝到嘴眼惺忪時才回去睡覺。
第二天的目的地沙頭角、中英街。到深圳去都希望到沙頭角看看,得辦特許通行證,到中英街可以買一些免稅商品,中英街上只能用港幣。短短的街道上有各類商舖300多間,錄像機、照相機、金首飾、衣服是暢銷貨。劉嘉明早就把通行證準備好了,順利通過了檢查站。不像傳說中那麼熱鬧,比以前少了一大半的人流,原來現在去香港容易多了。文傑是帶著任務來的,高仿的包包和化妝品都不算貴。男人買東西爽快,這幾個傢伙也沒有討價還價的愛好,行了付錢拿東西走人。
劉嘉明帶著兩人去了一家小店,外面只是掛著衣服之類,劉嘉明是熟客直接帶著兩人到了後間。幾平方的倉庫裡擺著一台電腦,劉嘉明介紹是賣六合彩和賭馬的,最早六合彩在指定店裡購買,賭馬也是在場內進行,到櫃檯窗口用現金買馬票。香港賽馬九七年的投注額是九百多億港元,為了方便投注可以用電腦通過電話線投注,電腦可以準確記錄六合彩號碼和賭馬所選項目並依指令從其銀行賬戶劃款;買中後,用投注寶兌現彩金,劃入指定賬戶。
很多人就辦了投注寶,做起了莊家,香港賭外圍是非法的。中英街可以飛根電話線過來,在這邊搞,香港管不著。可以直接買,也可以買外圍。直接買,買中後彩金可以匯入指定銀行戶頭,操作安全、合法,沒有現金來往,除了馬會和銀行誰也不知道你中了多少。
買外圍是地下莊家坐莊,中獎率高,不太有保障,劉嘉明叫文傑和路迅試試手氣。說文傑手氣一向不錯,試試,沒準這次就中個大的呢?
文傑不敢買外圍,買中了還不一定能拿到錢,直接就買正規的,中不中的不考慮太多,好玩而已。文傑的理論,明知概率超小,買個肯定不會中的號碼,不中心安理得。經過幾百次的實踐,也只中過那麼一次,極小概率事件。就像隨手撥個電話,竟打到了克林頓辦公室一樣。劉嘉明要考驗文傑的人品,路迅也手癢癢。
看機器上有兩種選擇,六合彩和賽馬。六合彩好辦,繼續是:1,2,3,4,5,6。賭馬挑賠率最大的三T,第三、四、六場各挑三匹賠率最高的馬。
輸入銀行卡號,指定匯入銀行戶頭,必須是香港銀行賬戶,文傑的匯豐銀行卡就是香港的帳戶。邊上也有其他熟客幾百幾千地買,文傑拿出一千港幣,六合彩和滬海的彩票差不多,只買一注就夠了。全部賭馬,買三T複式,文傑不懂馬經,讓老闆選最冷門的買。
這種私彩的氾濫不是好事,無任何時都要遠離賭博,買彩一定要有好的心態,文傑的想法是既然在學校裡中了一次,這次肯定是不會再中了。當然就當他是個小插曲,回到深圳市區繼續瘋狂,晚上泡吧。可能三人魅力值偏低,也沒見富婆來勾搭。30日劉嘉明把兩位老同學送到機場,路迅的航班起飛得早,一個人在候機樓裡無聊,直到聽見登機的廣播才如獲大赦。
到達滬海虹橋機場已是上午11點多了,打開手機,夏媛馨的電話就進來了。「小鄭,張經理、李經理上午沒來上班,電話也關機,小程也找不到。你在哪裡?」
「我馬上就到。」文傑一頭霧水,怎麼了?不會是搞雞被抓了吧?怪事。
回到辦公室,夏媛馨焦急萬分,拿個本子拉著文傑說事,客戶來了傳真,急需答覆。誰來了電話,要回電。正說著,姚經理、保衛科李科長、楊副總推門走了進來,後面還有兩個警察,果然出事了。
保衛科李科長帶著警察開始封存文件資料,楊副總、姚經理和另一個警察把文傑和夏媛馨帶到了會議室,小程早就在那兒坐著了。警察同志開門見山:「我是市局經保處的,我姓趙。今天來一是宣佈件事,張X和李X因涉嫌貪污被張家港市公安局拘留審查了。二是為配合張家港方面的工作,請你們三位做個筆錄。」
李科長和另外那個警察也進來了。三個人是被分開詢問,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只能說自己的事。從進公司開始說到現在,工作時間短,很容易說得清楚。完了在詢問筆錄上簽上了大名,氣氛也不再緊張。
警官抽著文傑遞上的煙:「要說有經濟問題,外貿系統十個裡有九個逃不掉。這張X和李X是直接過來抓的,你們公司要保他們也來不及了,這兩個人讀書讀傻了。」
文傑呆住,這同志厲害啊,十個裡有九個?這話說得真有水平。有本事都抓呀,就從自己人抓起。要是吃個飯、抽個煙、報銷個電話費都得抓,估計就沒人了心裡彆扭,嘴上還是要打哈哈地。抽著煙、聊著天,時間過得快。
三個人的筆錄做完,警察也回去了。楊副總宣佈,回九部辦公室待命,接下來怎麼辦,公司要開會研究。回到辦公室,沒了閒心,文傑把在深圳買的東西交給她們時,也只看了看然後繼續發呆。兩位經理,因貪污進了監獄,九部是不是會撤銷?這是大家最關心的。
下班前楊副總把文傑單獨叫了過去:「為了保證公司業務的正常開展,你馬上和所有客戶聯繫,就說張經理和李經理要離開一段時間,有了回應你立刻拿來給我看。」
文傑知道這個時候公司就怕客戶流失,有了尚方寶劍文傑立刻開始行動。公司各業務部採取獨立核算、自負盈虧的方法,客戶是自己找來的。從選擇生產廠家到確定貨代、銀行全部由業務部自行決定,公司不會干涉,公司考核出口創匯,如部門人均創匯50萬美元等。對外銷員來說客戶太重要了,有了客戶就等於有了一切。
在寫給客人的傳真中,文傑沒有全部按楊副總說得寫。那些見過面和經常聯繫的客人,文傑只是告訴他們,公司進行調整現在業務由自己負責,那些沒見過的才按楊副總說的寫。第二天二十幾個客人回了傳真,文傑算了一下,能抓過來的客人的年出口額佔了70%,有350萬美元。
文傑鬆了口氣,公司再怎麼調整也無所謂了,客戶抓在手裡總有口飯吃。搶別人客戶是下三流的做法,現在張、李兩位都進去了,根本沒這顧慮。楊副總聽了匯報,招人開會去了,文傑只能回去繼續等。
下午,公司開全體大會。會上通報了九部的情況,並決定由儲運部的盧副經理擔任九部經理,副經理空缺。小程調任工會幹事,其他人保持不變。會後人事部姚經理找文傑談心說:「要不是剛進公司,年紀輕,公司會考慮你當副經理。不過現在也不要急,等工作滿一年後,一定會考慮的。希望你認真工作,積極向組織靠攏。」
到不在乎什麼經理副經理,只要能抓住客戶就行:「我一定會認真工作的,那什麼我也是老團員了,能先進團委嗎?那個張經理為什麼進去的?」
姚經理一臉惋惜:「張家港那工廠和九部合作幾年了,幾次想給張經理錢,張經理沒拿。後來那個廠長說,算是入股吧,張經理一時糊塗也沒推讓。廠長家裡鬧矛盾,他弟弟去檢察院舉報說哥哥行賄。回來後也後悔了,再去要求撤訴,檢察院認為這是刑事案,不可能撤訴。就是這樣,案值130萬,估計判個十幾年,這輩子完了。」
「那廠長不是東西,不是害人嗎?」這張經理怨得慌,這也太恐怖了。
「廠肯定開不下去了,沒人敢和他做生意了。張經理也有毛病,他前一天就聽說出事了,要自己想辦法。」姚經理神神叨叨地說:「給公司說一聲,公司會幫他的。」
不知道公司會怎麼幫,也不好打聽。回到辦公室,小程已經收拾好東西走了,封存的資料也還回來了。新來的盧經理是轉業軍人,轉業前是汽車連長,干儲運專業對口,來干業務卻很滑稽,不懂外語也沒搞過生產,反正文傑和夏媛馨覺得怪。
盧經理幹這個業務九部經理當然看中豐厚的獎金,托人走了老總的後門。可是問題是客戶這一塊根本插不上手,這些外銷員年紀輕輕,壞著呢。
盧經理開口問客戶的事,文傑拿出客戶名單:「以後盧經理和客戶聯繫吧。夏媛馨,以後客戶電話直接轉給盧經理。」
「……」盧經理滿臉漲紅,太欺負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