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大的莫入館被元兵給團團包圍住,梅成秀身後跟著數人,卻是那日用天罡北斗陣對付沈七的三人。『泡書』眾人見到沈七,也自微微詫異,想到那日聯手對付沈七,卻是無功而返,三人都對沈七瞪著眼睛,眼中不忿之色再明顯不過。而莫入館的李管事卻垂手站在一旁,面上看不出表情。
沈七也不在乎他三人的眼睛,逕自走到梅成秀身邊,低聲道:「他傷勢怎樣?」後正鐵青著臉看著已經死去多時的亂法。聽到沈七的詢問,漫不經心的說道:「被人從背後一劍穿心,連拔劍還手的機會都沒有。」言語中的冷漠讓人幾乎感受不到半點情感,外人很難相信死去是他的師弟。
他見到沈七想要去看亂法的身體,攔住沉聲道:「師弟他死不瞑目,沈少俠還是不要見到的好。」
沈七有些默然,也不勉強。心道亂法的劍法並不弱,風雷十三劍也算是上乘劍法,能將亂法一劍殺死之人必定是在他毫無防備之下下的受,那麼定是相熟之人。還有一種可能便是那人的武功高出亂法實在太多,以致亂法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可是這樣的人實在難找,便是有也會自重身份,不會從背後下手。
梅成秀盯著沈七,似乎要從他面上看出什麼,忽然不冷不熱的說道:「聽說我師弟昨天是跟你一起到的此處。」
沈七看著亂法的屍體,對梅成秀的懷疑恍若不聞。心中也不知道是喜是憂,種種滋味都有。當年是亂法將自己擄下武當,又給自己用了三花三蟲劇毒,其後在問凡莊的數年時間內,兩人相處卻是無事。沈七不知道是否要恨亂法,又或是想過將他殺了以報武當派當年的恩怨。此刻見到昨天還健談之人,今日卻陰陽相隔,說什麼自己跟他也算是熟人,很難對一個生命的消逝而無動於衷,心中升起淡淡的哀傷,點頭道:「不錯。」
梅成秀歎息一聲,道:「師弟平日頗喜好這一手,不想竟然喪命於此。」他邊說著便將數張蓋有紅印的紙張遞給沈七,道:「這是他給你下的注,全都是買你贏。」
沈七接過,粗略一看,共三張憑據,每張一千兩的注,按照自己現在的賠率來看,若是是贏了可得到一萬五千兩銀子。他將憑據還給梅成秀,沉吟道:「梅掌教可聽說了我八派之中也有人受傷之事?」
梅成秀點頭道:「我也是才聽說的。」
沈七盯著對方,緩緩道:「不知梅掌教可知是何人所為?」
梅成秀卻沒有看沈七,漠然道:「沈少俠應該關心的是下元日的比武,而不是來查案。這些事情既然和你無關,希望你就不要插手,至少不該讓師弟這三千兩銀子白費了。」
沈七愕然道:「難道你們不查封莫入館麼?」
這次輪到梅成秀愕然道:「你從哪裡聽說我要查封莫入館?師弟雖然死在此處,只能怨他學藝不精,江湖之中每日都生同樣的時候,難道沈少俠認為在下該將江湖也查封了麼?我想你們八大派也不會同意吧?」說罷他一揚手,沉聲喝道:「大家都撤了,此處事情已了,切勿胡言亂語,否則…」他環視了眾人一眼,淡淡道:「王爺有令,若是現存心生事,格殺勿論!」言罷,帶著一眾人出了莫入館,在經過沈七身邊的時候,梅成秀忽然低聲道:「梅某靜候沈少俠勝出的佳音。」
沈七有些奇怪的看著梅成秀,淡淡道:「不知梅掌教為何要放過在下?或許是沈某為了當年之事將他殺了也說不定。」
梅成秀正要邁出館門,聞言腳下一頓,緩緩道:「當年之事乃是受命於人,你若是要殺他也不必等到今天。」他說著邁出大門,卻又轉身向沈七沉聲道:「王府那人我見過,沈少俠還是小心在意的為好。」說著頭也不回的跟著一隊人馬離去。
沈七看著一眾人消失在巷尾的轉角處,心中躊躇半晌,心道自己本來是想問梅成秀關於明教之事,現在看來只好自己去揣摩了。看看天色,準備先到萬安寺再說。
站在一旁的李管事見到沈七要走,連忙上前遞過一張憑據,笑道:「沈少俠慢走,這是您昨日給楊義下的注,請您收好。」
沈七漫不經心的接過,正要隨手入懷,卻是瞧見上面工整的寫著『押楊義勝出,武當派沈七交付十萬兩白銀。莫入館印。』後面是個鮮紅色的大印,幾乎蓋滿了整張紙。他怔怔瞧著十萬兩三個字,不由得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看錯了。詫異道:「李管事,這是怎麼回事?我那顆珠子最多只值一萬兩,你們怎麼開出了十萬兩?」
李管事陪笑道:「那是小的當時看錯了,後來找來專家驗士一驗,才知道那可是稀有之極的夜明珠,押十萬兩乃是貨真價實。」說罷他拍拍自己的胸口,笑道:「賭亦有道,我們莫入館絕對公正,不會昧客人銀子。」
沈七才不相信他的鬼話,難道當鋪的大當家眼睛瞎了不成?他看了李管事一眼,將憑據收入懷中,拱手道:「既然如此,那就多謝你管事費心了。」心中卻道:不管什麼陰謀,送我銀子還不要麼?贏了那可是二十五萬兩,我一輩子也沒見過這許多前,管武當山用五十年都夠了。
他瞧了了瞧李管事,只覺此人能在梅成秀等一乾面前面色不變,又想起昨日他帶自己去見陽頂天,顯然不僅是一個管事身份這麼簡單。沉吟道:「李管事,你和亂法是不是很熟?」
李管事微笑道:「不算太熟,只知道他常來玩兩手。」
沈七想了想問道:「那是誰現他出事的?當時的情形如何?」
李管事似乎早料到沈七有此疑問,微笑道:「沈少俠,請跟小的來。」他在前面領路,將沈七帶到一處大房間,指著地面上的一大灘血跡說道:「當時亂法二爺正在和人玩骰子,輸了錢有些不愉快,罵罵咧咧的似乎要走。就在他轉身的時候,一道明亮之極的劍光從他背後穿入,二爺就倒在這裡。」他見沈七有些不相信,搖頭道:「這些都是梅總管的猜測,我們誰也沒見著,當時我們館內見他們玩了整整一夜,也不見有人出來,好奇之下推門進去一看,才現和亂法二爺玩骰子的那幾位,也被人…」他做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低聲道:「全都死了,連屍體都被梅總管帶走了。」
沈七聞言詫異道:「全都死了?」心道如果李管事沒有說謊的話,亂法是在轉身的剎那被人殺的,那麼也就是和他玩骰子眾人之一,也是亂法怎麼也想不到會對自己出手之人,這人是誰?他腦中亂成一團,口中沉吟道:「那幾人是什麼身份?也是江湖眾人麼?」
李管事笑道:「這個小的就不甚清楚了,你知道幹我們這一行有些規矩,可不能亂說。」他眼珠轉了轉,見到沈七不以為然的神情,壓低聲音神秘道:「既然是沈少俠問起,說一些倒也不凡。」看了看周圍,低聲道:「那幾人也有江湖眾人,有些卻是大都的商人,還有位是軍營力的軍爺。聽說和南陽王都有些關係,其中一人便是南陽王的女婿持斯裡。」
「持斯裡?」沈七微微有些驚訝,他記得年前的時候這傢伙沒事幹建了座聽風樓,卻給自己一把火燒成了白地,沒想到竟然死在這裡了。看李管事的模樣不似說謊,可這些和亂法的死又有什麼關係呢?他想了半晌也沒有想明白。他歎息一聲,見問不出什麼,正待離開的時候,李管事忽然壓低聲音神秘道:「我見過二爺的屍體,渾身上下一點傷痕也沒有,連衣服都整整齊齊的,就像是睡過去一般。」
「你說什麼?」沈七渾身一震,感覺到了事情出了問題,一把抓住李管事的手腕訝道:「這是你親眼所見?梅成秀可說他是被一劍從背後穿心而死。」
李管事被沈七一抓,頓覺手腕處被逃了一個鐵匝也似,連忙搖頭道:「我沒見到,是手下人見到的。我才要去看的時候,梅總管就帶著人到了,說是昨夜八派出了事情,他前來查看,正好遇到我們派去送信之人。」
沈七看著李管事,眉頭緊緊皺在一起,心中卻生出一個疑問:梅成秀為什麼要跟自己隱瞞亂法的死因?他這一沉思,目光卻落到對面一面大銅鏡處,隨口問道:「這裡為什麼放這麼一面銅鏡?」
李管事解釋道:「愛賭的人都相信運氣,因此各處都放了辟邪的銅鏡,同時銅鏡將大家身後都照得清楚,不怕別人出老千,另外…」他正要接著往下說,猛地一聲輕響在門外響起,跟著一道劍光向沈七奔來。沈七心生驚覺,向旁邊一閃,口中叫道:「什麼人?」待要出手之時,那道劍光一轉,竟然向沈七身旁的李管事捲去,他不急相救,便看到李管事項上慢滲出一道血痕。而李管事卻恍若不知,仍然說道:「…銅鏡再此處…」一句話尚未說完,感覺不對向項上摸去,面色一變,立時斃命。
沈七不想這人竟然在自己眼前將李管事殺了,才醒悟道剛才那道劍光根本不是衝著自己來的。怒喝道:「好毒辣的手段!」不及檢查李管事的傷勢,猛然向前朝那劍光一指點出,正是千勢縱截手中的『雨擊勢』。
那道劍光在李管事項上留下一道血痕之後,和沈七的指力一撞,頓時化著一柄不住顫抖的長劍。沈七定眼瞧去,持劍之人是個渾身上下都身著黑衣之人,身材甚是修長,瞧不出摸樣。他一劍得手,不欲和沈七顫抖,哼道:「誰叫你多管閒事?」轉身向門外奔去。
沈七怒道:「想走麼?」展開聽風心法,身形一晃之下已然將黑衣人的去路攔住,口中哼道:「閣下下手如此狠毒,看來昨夜之事便是閣下所為了?你倒是是誰?八派之人是不是你傷的?」他口中說話,手上卻毫不停頓,或彈或點,剎那間和對方過了數招。
那人見沈七不但輕功出神入化,無論自己如此騰挪閃避,對方總會先一步搶佔去自己的去路。而且手上功夫也是精妙無比,他一連換了數門劍法,仍然無法將沈七擊退。不由得喝道:「你再不讓開,我可要出手了。」
沈七一式千勢縱截手中的百無定勢,將對方的長劍牽引開來,長臂一伸,已然到了那人面前,手指拂動,輕輕一帶,已然將那人的面巾摘除,道:「你不肯說,便休怪沈某了。」待要看那人長相之時,卻聽對方一聲尖叫,跟著長劍一轉,劍光閃閃,幻出點點寒光,向沈七手臂削去。左手穿過劍光,一掌向沈七胸口擊去。
沈七見這一掌來的兇惡,不及多想,運氣一掌拍出,正好和那人掌力相交。頓覺觸掌處滑膩輕柔,但掌力卻是充沛之極。他這一詫異,那人長劍已然到了沈七跟前,沈七腳下一退,硬生生滑開數步。再看時,那人已經翻身從窗戶闖了出去。
沈七哼了一聲,閃身追了出去,正好見到那人一身黑衣追進一間房內。沈七跟後一腳踢開房門,左掌護住全身,右手一掌擊出,叫道:「看你哪裡走?」定眼看時,房中坐有一人,面色慘白之極,似乎是受了極重的傷勢。對沈七的進來恍若不知,卻是運功到了緊要關頭。在他身邊又坐了一人,是個二十來歲的少婦,面容極為清秀,一身宮裝打扮,愕然看著闖進來的沈七。
沈七硬生生的將擊出的一掌收住,愕然叫道:「楊逍?怎麼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