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七這一通運功足足有兩個半時辰,殷離被抓走他是知道的,黛綺絲卻是處在這玄之又玄的心法之中。感覺到沈七的心神不寧,睜開眼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你的真氣運行生澀間阻,是心法有什麼不理解的麼?」
沈七搖了搖頭,不想讓她擔心,道:「沒事,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有些感慨罷了,你專心用功罷了。」他自『參商訣』修煉以來,化解了不少至陽之氣,體內的真氣最有有所增長,畢竟這股至陽之氣龐大之極,絕非一時三刻可以和自己的真氣融為一體。但泊泊然、綿綿然,直是無止無歇、無窮無盡,連帶著耳目也明朗不少。樓外眾人雖有刻意壓低聲音,卻仍瞞他不過,一詞一句清楚的傳入他的耳中。他聽到楚問仙和宋青書也來了,不由得十分歡喜,心道殷離有救了,又對藍玉的修為十分敬佩,外加三分好奇。然而突然之間殺出一個顯門門主陶然來,卻又讓他甚是擔心,可惜自己分身乏術,只能在一旁乾著急。
「如果再有幾個時辰就好了,我和黛綺絲便可緩緩收功,她的性命無憂,我也不必這般走開不得。」沈七努力使自己靜下心來,情知現在不是自己胡思亂想的時候,否則性命堪憂的便不止黛綺絲一人了,自己非但救不了人,連帶著自己的性命也得陪進去。
陶然見這伙小輩竟然不知死活,心頭一陣火氣,冷冷的哼道:「既然你們不珍惜生命,就別本座以大欺小了。」
藍玉和楚問仙對望了一眼:這一夥十二人中,以自己二人的修為最高,這時候面對陶然自然也要費心了。兩人同時踏前一步,長劍遙指陶然,昂然道:「請出手吧!」
陶然哈哈一笑,向身後的兩名老者說道:「伶王、戲王,待本座料理了這兩個不知死活的小輩,其他的人就交給你們了。」兩名老者淡淡的答應了,似乎沒有將眾人放在心上。
藍玉手中森冷刺眼的劍鋒驀然失去蹤跡,漫天夜色似乎也剎那變為修羅地場,整個人化為一枚鋒利長劍旋轉著冷冷朝陶然刺去。心中卻暗暗可惜:如果這次用的是長槍,必然不會如此被動,定要叫他嘗嘗我藍玉的厲害。
楚問仙沒有像藍玉一般的選擇主動出擊,他完美柔和協調的身子穩如泰山,似乎不為眼前的一切所動,反而閉上眼睛,功聚於耳,聽覺的靈敏度立時以倍數提升,把空氣流動的細微聲息,甚至連眾人粗重的吸氣喘息,刀鋒摩擦刀鞘破浪的異響,均一絲不漏的收進耳裡,心神在這個純粹由聲音組成的天地中恍然漂浮起來,清晰地感覺到陶然的可怕。
陶然身為顯門門主,便是為了煉域門挑選資質上佳的小孩用作種丹只用,本身並沒有武功高絕之士。這陶然卻是薛匡的親傳弟子之一,雖然在薛匡身邊的時間不長,卻是有幸得到不少丹鼎,一身內力修為在江湖上也是少有匹敵,和這些六派弟子比較更是高了不止一截。此刻他眼中第一次泛起凝重的神色:他已經很看高藍玉了,卻沒有想到藍玉的身手比他想像中的還要高出不少,便是這最簡單、最直接的一劍反讓他生出不可相接的感覺來,這純粹是沒有後著、卻也是最為犀利的一劍。
藍玉的劍快到了幾點,只是眨眼的功夫便已經到了陶然跟前。眾人見他仍自不動不動,都以為他是托大不出手。只有身在其中的藍玉才清楚地感覺到來自陶然身上的壓迫:那是純粹由自身渾厚之極的真氣給人的高山仰止的感覺,這種感覺他只在少林寺後山的三位師祖身上感覺到過,現在這陶然雖然給人以霸道之極的壓迫感,卻還是比不上三位師祖給他泊然元和無力感。而自己現在每前進一步,便極為困難,似乎對方的真氣已經化成了實質一般的阻止了自己的前進,也許自己的劍能刺中陶然的衣服就不錯了。
陶然看著藍玉離自己越來越近,他幾乎可以看見劍尖那一點寒芒,劃破了月色直接出現在自己的眼前。雙手一撮,跟著一聲暴喝,如同九天之上落下的驚雷,在他兩手中間漸漸凝聚的真氣宛若真的成了實質一般,身體隨之上前,一拳重重擊向藍玉的長劍。
眾人看到這一幕,頓時一位陶然瘋了,否則誰也不會那自己的拳頭去碰劍鋒,你便是修煉再深,也還是血肉之軀,難道便可以無視長劍的鋒利麼?更何況還是人家直接用劍捅過來。
西華子哈哈一笑,叫道:「那傢伙瘋了,原來顯門門主竟然是個瘋子,難怪會做出這樣天理難容的事情來。」其實他也不甚清楚顯門是做什麼的,只是聽到別人這樣說,他便跟著嚷了出來。站在他身邊的衛四娘眼睛一蹬,道:「師兄,別亂說。」她的眼光比西華子要高出不少,另外心思也細了些,隱約看到陶然手中閃爍著淡白色的光芒,月色之下雖然瞧得不甚分明,卻還是被她發現了事情有古怪。
簡捷被陶然煽了幾巴掌,有被摔了一交,自覺顏面盡失。此時他心中竟然盼望著陶然能一招將藍玉拿下,這樣別人也不好說自己無能了。當下說道:「這傢伙武功怪異之極,必定是修煉了什麼魔功,否則不會如此大意。」
西華子聞言嬉笑道:「那麼簡兄便是中了這魔功了吧?想來簡兄是深有體會了囉?」
華山派的薛公遠和簡捷似乎有些交情,便開口道:「我看也是,這人既為一門之主,想來也有不凡的修為,大家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藍玉眼中精光一閃,跟著長劍一橫,竟然放棄了和對方拳劍相交的機會。腳下踏著怪異的步子,繞著陶然橫身一轉,手中的長劍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向陶然的胸口刺去。陶然此時氣勢極漲,根本不給藍玉任何機會,雙手之間的真氣彷彿扭斷了空氣,之間將藍玉的長劍抓到手中,冷哼道:「不知死活的小子,本座倒要看看少林派的弟子是長進了還是後退了。」那長劍在他手中如果被扭轉的繩子一般,居然沒有被折斷。
藍玉整個人騰身飛起,一腳提出,整個人跟著那劍百扭曲的方向迅速旋轉起來,剎那間踢出了十三腳。口中叫道:「少林派的弟子如何,閣下恐怕還不夠評論。」
陶然一手抓了長劍,身上不動,身下卻是一腳踢出,一股大力衝擊而來,藍玉手中長劍幾欲脫手。他身在空中,無處借力,只好聚積十層內力一掌拍出,正是大力金剛掌中的一式『力降龍虎』。
陶然見這一掌掌力渾厚之極,若是拍實了,饒是自己內力深厚,只怕也承受不住,只得放開手中長劍,和藍玉對了一拳。兩人拳掌相交,藍羽始終是內力弱了一籌,便是有心算無心之下也被這大力擊得飛身退開。陶然猛喝一聲,道:「休走!」跟著上前一掌拍出,掌聲呼呼,饒是眾人相距兩人足有數丈之遠,也覺這掌力刮面如刀,寒意侵體,便似到了高山絕頂,狂風四面吹襲。
藍玉在這生死關頭長劍一點一彈,恍若是一道瀑布突然出現在陶然的跟前。同時眾人眼中楚問仙明明靜立的緩慢身影忽然瀰漫在風中,靜如山,動如風!手中長劍如同飄落的葉子那樣繽紛絢爛,捲起的漫天寒流中瞬間充斥在陶然的周圍,劍光一閃,眾人只覺眼睛都被這劍光刺疼的時候,陶然一聲暴喝,碰的一時巨響,一拳穿過藍玉的長劍,直接打在藍玉的肩頭,眼中卻是不相信但看著自己肩頭的鮮血。
楚問仙手提長劍,站在藍玉之旁,一手扶住藍玉。道:「你沒事麼?」
羅文素駭然看著楚問仙,他不相信楚問仙剛才那一劍竟然能傷得了門主。伶王和戲王也甚是驚訝,楚問仙剛才那一劍雖然快捷,但每一個變化都在他們的掌握之中,想必陶然也有同樣的感覺,那麼他能傷得了陶然便絕非偶然。兩人雙目一對,頓時收起了看戲的心思,身形一晃,已然搶到眾人之中,一掌拍出,狂風橫起,哼道:「該死的小輩!」
這邊六派之人雖然都是派中第二代弟子,也自有不凡的身手,看到伶王和戲王殺來,眾人各自使出畢生的武功,情知這一次乃是生死之戰,不比平時師兄弟之間的切磋。
最先與敵人接觸的是宋青書,除了藍玉和楚問仙他應該是這群人中修為最厲害之人了。甫一和兩王中的戲王一接,頓時渾身一震,情知碰到了自己平生來最為棘手的敵人。他平時在武當山清修無為,時常還要面對父親的耳提面授,早就想下山歷練一番,此刻碰到戲王,雖覺對方功力要高出自己一截來,反而激起了他的鬥勁,長劍一閃,左面一名顯門弟子措手不及之下竟然被他刺中。跟著長劍上僚,這才和戲王接了一招,劍芒再閃,直奔戲王的咽喉。
戲王不想這宋青書竟然也是個硬茬,冷哼一聲,一指指向青書身旁的柳妃櫻,反手向宋青書的長劍彈去。
宋青書長劍被戲王一彈,發出一聲嗡鳴,良久不止,在這夜晚之中穿的格外清晰可聞。凝聚全身功力,宋青書一招『順水推舟』長劍跟著前進,同時飛腳踢出。他身旁的柳妃櫻被被戲王一指逼退,便即繞到戲王身後,手中短刀砍向一名顯門弟子,口中叫道:「師兄,小心你後面。」
簡捷正好西華子、衛四娘等合力抗拒伶王,他兩派之間本來有些干戈,此刻卻是站到一起。那伶王手中提了一根短矛,加上內力身後,一矛刺出三人便覺不擋,伶王卻是上前橫衝直闖,和西華子的長劍撞了一下,西華子頓時拿捏不住,長劍脫手而出,差點傷了簡捷。伶王長矛跟著一轉,向簡捷劈去,這簡捷平時自覺拳法也有幾分火候,並不攜帶兵器,這時和伶王一交手,便吃了大虧,數次差點被刺中,因此柳妃櫻才出聲驚呼。
羅文素帶了剩下數名顯門弟子將華山派的薛公遠、董代萱以及峨嵋派紀曉芙、丁敏君圍在中間,一時倒也都得旗鼓相當,難分勝負。剩下少林派的圓惠卻是一體禪杖,向戲王劈去。
宋青書和戲王過了幾招,頓時落入下風,這戲王似乎並沒有要殺宋青書的意思,只是一邊死死壓住宋青書,一邊向陶然那邊瞧去。這時聽的身後風聲想起,不及思索,反手一掌拍出,和圓惠的禪杖相交,發出一聲混響。宋青書跟前長劍閃電般的劈出三劍,退到圓惠身邊。
戲王呵呵一笑,道:「有意思,有點意思。」手上左拳上擊、虛劈一掌,拍的一聲,左手手肘已重重撞在圓惠胸口。圓惠身子晃了幾下,喉頭一甜,差點吐了口鮮血。宋青書見他沉勁不肯後退,左掌搭在他腰後,掌力一吐,將他推開數尺之外,手中長劍一點,道:「你攻他左路,我刺他正面。」口中說道腳下一頓,梯雲縱的輕身功夫使出,凌空劃出五劍,這才落地,一轉身反刺戲王后肩。
圓惠被宋青書一推,手中禪杖拍出,正是戲王的胸口。他這一杖用盡了真氣,逼得戲王一拳擊出,這才避開宋青書的長劍,饒是如此,卻也差點被兩人傷著。他惱怒之下怒道:「不知好歹的東西,真的不怕死麼?」他這一氣惱,手掌間的勁力漸漸加大,宋青書兩人越覺難以抵擋。
伶王見戲王發怒,呵呵笑道:「老鬼,你不會連兩個小娃娃也收拾不了吧?」他一邊說著,手下似乎欲和他爭比,一腳將簡捷踢了個跟頭,然後一掌拍向衛四娘,笑道:「崑崙派的弟子怎地越來越不像話?這何掌門真是膿包一個。」
西華子聽他辱及自己師父,他打不過對方,口中卻罵道:「你個老不死的狗東西,若是我師父再次那裡還輪到你這老狗猖狂?」衛四娘好容易接下伶王一掌,叫道:「你別說話要死麼?」生怕伶王發怒之下將西華子給殺了。
戲王這邊一指點中圓惠的穴道,呵呵笑道:「老鬼,你也好不了哪去,被罵的滋味如何?」伶王哼了一聲,道:「你別得意,這牛鼻子死定了。」西華子一聽,一個激靈,差點暈倒在地,這才後悔自己信口辱罵。
陶然看著肩頭的鮮血,漸漸凝結成了霜凍,體內的真氣被楚問仙這一劍刺來竟然一寒,如同經脈內被人細小的繡花針刺中一般。他自跟了薛匡之後,得了一顆普通的丹鼎,內力大進,自以為天下間少有敵手,誰知今日竟然被一小輩所傷,他不怒反笑,道:「這便是武當派的『劍氣凌霜』了?」
楚問仙一劍傷了陶然,卻知道尚不足退敵,長劍一晃,朦朧的月光映在他和藍玉的劍鋒之上,化成如籠罩仙氳霞彩的變幻光華,令人心中喚起莫名的屏息靜心。
陶然神色凝重,楚問仙的劍法似乎參透了人間自然靈氣,天道般自然流暢。而藍玉的劍法卻是剛猛十足,轉折之間也少有斧鑿的痕跡,也算是繼上乘的劍法了。這兩人的內力或比自己稍有不如,但聯合起來絕對是勁敵。不過他心中並沒有絲毫畏懼,將一身內力揮到極致,握緊拳頭的手背上似乎泛起淡淡的光芒,和寧瑟的月夜融在一起,讓人無法分辨。
兩股無形無聲的劍氣在刺中陶然相觸之前,重重絞擊在一起,接著才傳來硬拚後炸然而來的激響震嗚,藍玉和楚問仙的身影驀然糾纏著一起衝向陶然,雖然兩人是第一次合作,卻是將力道拿捏得巔峰絕妙,彷彿兩團條瀰漫在風中影子,漸漸之間劍鳴之聲,而看不到三人的身影。數十招後,陶然倏地飄退,胸口迸出一道鮮血,面色有些泛青。藍玉則是轟的一聲撞到身後的一堵牆上,這才落地,手中長劍只剩下一個劍柄。楚問仙則緩慢旋轉著落在地面,臉色蒼白,除了那種秀氣中的堅毅之氣外,嘴角流出一絲鮮血。
便在此時宋青書一聲悶哼,被戲王點中膻中穴,緩緩坐倒在地。至此六大派十二名二代弟子中除了楚問仙尚能站立之外,算是全軍覆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