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錚』的一聲,沈七手中的殘劍像活過來般發出吟音,在沈七手中嗡嗡著響,給眾人的感覺那劍便是沈七手足一般,兩者相互和鳴,而此刻的沈七似乎受到什麼刺激變得不住顫抖起來,便是喘氣聲音也清晰可聞。
不禁是沈七的呼吸聲清晰可聞,剛暉等人的呼吸也如沈七一般的沉重起來,當沈七握住殘劍的一刻,沈七的人和殘劍合成一個不可分割、渾融為一的整體,那完全是一種強烈且深刻的感覺,微妙難言。
黛綺絲站在沈七身後,頓時驚訝得說不出話來:這樣的感覺她平生只遇到過兩次,第一次是義父陽頂天在施展『大九天手』時給自己那種凝重如山,卻又靈動似風的無力感,那一剎那她清楚的感覺到一副掌握了周圍的一切,似乎只要他一聲令下便能毀滅一切、同樣也創造一切的玄妙感覺。從那時黛綺絲便知道自己的修為和一副比較起來不過是天與地的差別,那種生死掌握在別人手中的感覺真讓人難受。第二次是她在盜取靈藥時候,那時她藥已到手,就在離開的時候她忽然有種荒謬的感覺升起,似乎有個人從頭到尾一直看著她的動作,不同的是那是一種愉悅的心情,她駭然之下才和銀葉一起退居靈蛇島,數年沒有踏足中原。然而沈七這樣一個弱冠少年竟然也給了自己同樣的感覺,而且還要強烈。黛綺絲忽然有種錯覺:只要沈七願意,他可以保護自己,同樣也可以帶去毀滅。
「你確定要動手麼?」沈七淡淡的道,心中卻想起一句話來:做人莫裝B,小心遭雷劈。手中的長劍微微向前遞出一分。雖然僅僅不過是這麼簡單一個動作,但是所有的人忽然感覺到,周圍的空氣忽然變的異常凝滯起來。就像太陽把大地都曬的開始冒起了蒸煙一般,空氣中的水分被蒸發出去,連呼吸都變得困難。尤其是面對著沈七的剛暉,更是首當其衝,他本想在氣勢上將沈七壓倒,然而此刻他才清楚的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一座大山,一座千萬年卓然不群的大山。
乞丐站在剛暉的身後,本來悠然自在的心情一下變得浮躁起來,似乎想要找個地方宣洩出來才好。他看到自己的劍落在沈七的手中竟然變得有生命一般,心頭被什麼東西狠狠敲了一下,劇烈的痛疼幾乎讓他忘記了眼前的一切。
剛暉的面上變得難看之極,和大家旁觀者的身份不同,剛暉在此刻有著另外一種感覺。比如說沈七把劍遞出一分的那一瞬間,他就感覺天地間的一切都忽然變了。景色還是那樣的景色,卻不知道為什麼給人的感覺不同了。
太陽很熱,地面很燙,站在原地剛暉就像站在蒸籠之中,或者是煎鍋上的雞蛋一般,大漠之上滾滾的煙沙已經徹底的把自己給包圍。不一會的工夫,面對天地的突然變化,剛暉整個人大汗淋漓,皮膚都彷彿被太陽給曬傷了一般,通紅通紅,有一種碰一下就能掉一層皮的感覺。不過他已經是騎虎難下,此番拼比之下不但會影響到自己的心境,日後勢必難有寸進。
這一瞬間,所有的人都已經感覺到,沈七身上已經發生了什麼讓他們絕難對付的東西。
是的,沈七和眾人雖然誰都沒有動一下,但是戰鬥已經開始了!
分四方站立將沈七和黛綺絲圍在中間的五人心中心事升起怪異的感覺來:不是自己等人將沈七圍在中間,而是沈七一人圍住了自己五人。
五人中間的一名白衣文士吞了口口水,艱難道:「我們只要金花婆婆交出東西,其他的一概不管。」剛暉心頭一沉,深深吸了一口氣,沙啞著聲音說道:「閣下」
沈七哼了一聲,手中殘劍漸漸向前壓進,雙目同時神光電射,罩定剛暉,令剛暉感到身體里外,沒有任何部份可瞞得過眼前弱冠少年的觀察,被看通看透,有如赤身**,暴露在寒風冷雪之中。
就在沈七殘劍推進的剎那,一堵如銅牆鐵壁、無形卻有實的劍氣,以沈七為中心向五人迫來,令眾人必須運氣抵抗,更要迫自己湧起鬥志,否則必然心膽俱寒,不戰而潰。便是站立在沈七身後的黛綺絲也生出無可抗拒的感覺來,自己如同一葉扁舟被狂風暴雨夾擊,稍有不慎便會沉沒。如此武功,雖然已經有過這樣的經歷,黛綺絲還是不敢信是真實的。
沈七的神情仍是好整似閒,回頭向黛綺絲淡淡的說道:「你先離開,不會有人傷害到你。」黛綺絲點點頭,理所當然的接受了沈七的吩咐,向殷離那邊走去。站在她身後的是名黑衣漢子,也自向一邊讓了讓,似乎這樣才是最應該做的事情。等到黛綺絲離開,黑衣漢子才一愣:我為什麼要讓開?
黛綺絲到了殷離身邊的時候,這才鬆了一口氣。剛才在沈七壓迫之下她幾乎有窒息的感覺,現在一鬆氣,頓覺丹田之中生出一股熱氣來,同時手太陰肺經中寒毒逆流而上,兩股寒熱之氣撞在一起,黛綺絲只覺身體變得不是自己的,忽冷忽熱之下,慢慢坐到在地,苦苦運氣壓制。
殷離因為年幼,修為有限,加之遠離沈七眾人,反而感覺不到場中劍拔弩張的氣氛來,她見到黛綺絲渾身不住的顫抖,似乎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駭然叫道:「婆婆,婆婆」
黛綺絲的突變沈七卻一點也沒有發現,他瞧著剛暉身後的乞丐,漫不經心的淡然道:「用劍唯心,心神極致,運劍方能極致。閣下劍術強悍絕倫,卻是少了極致。」說罷跨前一步,龐大的氣勢像從天上地下鑽出湧起的狂揚,隨他肯定而有力的步伐,挾帶冰寒徹骨的劍氣,往乞丐捲來。
乞丐本來站在剛暉的身後,不想沈七竟然輕輕繞過剛暉,渾身氣勢將他牢牢鎖定,一切顯得自然之極,心中駭然道:「難道這便是極致麼?」他手中長劍已失,面對沈七的一劍,他駭然之下捏起手中的劍鞘,心驚之中將全身的功力全都運到劍鞘之上,實在不下於一柄寶劍。只見沈七的厚殘劍破空而至,妙象紛呈,在兩丈許的空間內不住變化,每一個變化都是那麼清楚明白,宛如把心意用劍寫出來那樣。最要命是每個變化,都令乞丐擬好的對付方法變成敗著。劍還是同樣是自己的劍,在他眼中沈七的劍法未必便能比自己強,可他偏偏生出前功盡廢的頹喪感覺。
『鏘』!劍勢變化,步法亦隨之生變,乞丐甚至沒法捉摸他最後會從那個角度攻來。手中的刀鞘強烈的震動起來,和沈七手中的殘劍相交之下竟然脫手飛出,一雙眉毛竟然凝結成霜。乞丐駭然之下卻是呆了:一劍便讓自己兵刃離手,那是他生平使劍以來從所未遇之事。
沈七手中的殘劍被乞丐絕強的內力一震,不住顫動,發出嗡嗡之聲,良久不絕。沈七就勢劍鋒一轉已然到了白衣文士跟前,口中吟道:「劍勢強勢,必不可久,看我『天刀問凡』!」
白衣文士叫姬由顧,練得一手好鞭法,同樣委身汝陽王府,圖的卻是前程。他見沈七一劍破了乞丐,竟然劍勢一轉捲向自己,駭然之下不及出鞭,飛身後遁,同時身前閃現出一團烏光,如同出洞的毒蛇一般,籠罩在沈七跟前。
沈七足下一點,『臨塵訣』剎那之間將他的身法提升到極限,殘劍化成一道精光,和姬由顧的鞭影一撞,人隨劍走,發出『噗』的一聲,殘劍橫削而出,沒有半點花巧變化,眨眼間到了鞭梢處,而長鞭在沈七身後斷成了七八節。
姬由顧感到沈七這看似平平無奇的一劍,大巧若拙,能化腐朽為神奇,既然能在自己的鞭影中找到破綻,乘機而上,連自己稱手的兵器都毀了。他苦笑之下,情知絕無可能接下沈七接下來的一劍,閉目待死之時,猛聽到沈七身後一聲暴喝:「小子夠狂,受死吧!」卻是黑衣漢子和那蒙人聯手而至,兩人一用短戟,一用精鉞,以萬鈞之勢向沈七劈來。
沈七殘劍尚在姬由顧跟前,身後風響電掣,知道除去擋格一途,再無他法,主動立即淪為被動。
『錚』!整個地面竟像是搖晃了一下。沈七連退三步,哈哈一笑,脫口叫道:「天遁一瞥,其形似閃、內旋回帶、勢如連環。」劍刀鋒指地,淡然道:「你們兩個還不算太笨,竟然等得在我極致之時發招,搶回許些強勢。」
黑衣人手中握著的短戟一緊,哼了一聲,道:「閣下劍法精妙,何苦枉自送死?」
沈七歎道:「命中使然,你們既然不肯放過,我也只好動手了。」殘劍迅疾劈出,登時風雷並發,劍勢既威猛無倫,其中又隱有輕靈飄逸的味道,令人覺得他能把這兩種極端相反的感覺揉合為一,本身便是個教人難以相信的奇跡。
這一劍他是在看到張宇初強自使出『天遁劍法』後,心中有感而山澗看霧起雲湧,有些心得,這才得了這一劍的雛形。然而在武當山見到張三豐和張正常的那一戰之後,沈七深深體會到了張正常身上強大的精神力,幾乎可以在瞬間讓人崩潰。他由此對張正常的絕技有更深的領會,這一劍『天遁一瞥』時將出來已然不帶半點斧鑿的痕跡,渾然天成。
黑衣漢子在蒙人之前,銳目亮起異采,清冷無比的臉龐卻不含絲毫喜怒哀樂,手中短戟往前急桃,變化九次,正是沈七劍鋒處。而那蒙人隨後而至,精鉞猛地一沉,取的卻是沈七的手臂。這兩人似乎不是第一次合作,彼此之間配合極為自然,將沈七的劍勢完全封死。
沈七嘴角含笑,似乎一點也不在意劍勢被對方封死,依然向前推去。『嗆』的一聲長吟,沈七的殘劍和兩人的兵刃撞在一起,乍分倏合,轉眼間三人交擊十多次。
沈七以一敵二,似乎陷於被動,然而黑衣漢子和蒙人卻是清楚的知道沈七每一劍均看似簡單樸拙,其實劍起劍落間,實醞藏千變萬化,教人無法掌握其來蹤去跡,只能見招拆招,甚麼以渾厚真氣壓制沈七、兩人聯手要沈七措手不及完全不管用,眼中只留有沈七殘劍處一點星芒,轉瞬即逝,讓人無從捉摸。
兩人擋到沈七忽輕忽重,快慢由心,可從任何角度攻來的數劍後,兩人體內真氣被沈七這長長的一劍壓制得凝滯起來,似乎到了不及補充的絕境。在沈七無可抗衡、驚天地位鬼神的劍法下,兩人忽然覺得別說自己兩人,就是五人齊上恐怕也不能取得半點優勢。
『當』!沈七劍勢如羚羊掛角,妙至毫顛,從兩人兵刃中突破而入,不分前後在兩人的兵刃一擊。兩人渾身一震,一口真氣終於支持不住這密集的劍勢,閃身後退。沈七殘劍一卷,從兩人中間退開,一出一入,劍法仿如天馬行空,勾留無跡。
沈七一劍逼退兩人,看似簡單,其實已經到了他巔峰之境,將全部的精氣神都調動了起來。剛才兩人若是不退,那麼退下的便是他自己了。他斜眼向剛暉瞧去:對方的五人自己已經領教了其中的四人,就只剩下這剛暉了。
他知道剛暉功夫極重氣勢,故此將他留在最後,便是要借和四人的一戰之威將自己的氣勢徹底提升起來,讓剛暉勇氣盡失,那樣便是自己取勝的最佳時候。他嘴角含著若有若無的微笑,緩緩轉身向剛暉走去,每走一步便似敲在剛暉的心頭一般,在沈七不住膨湃增強的氣勢中,令他壓力大增,有如手足被縛,用不出平時一半的功夫。
其餘四人因為少了沈七氣勢的壓制,反而變得輕鬆起來,愕然看著沈七和剛暉之間瀰漫著森森殺氣,戰雲密佈。他四人都是一流的好手,剛才和沈七短暫的交手中,知道沈七的戰法極為古怪,讓他等人生出難以戰勝的感覺來。此刻靜下心來才覺得沈七功力和自己也不過伯仲之間,可動起手來自己完全不是人家的對手。這樣古怪的感覺讓四人生不出上前幫忙的心思,同時也想看看剛暉的修為較之自己如何。
在四人這樣的心態之下,沈七每向剛暉踏出一步,氣勢便增長一分。心神進入止水不波的清明境界,無憂無喜,四大皆空。到了剛暉一丈前,沈七停住腳步,沉聲道:「一劍,我若輸了,不但東西歸你,而且我任你處理。贏了,你給我有多遠滾多遠。」
對他這二十一世紀的人來說,戰略實是無比重要,若能智取,自不宜純憑死力廝拼。能在言語上打擊對方,讓剛暉看到自己必勝的信心,必能能擾亂他的心神。
剛暉感覺到沈七強倫的信心,在氣勢上又弱了不少。他也是高手,自然知道任由沈七這般主動在手,自己失敗只是早晚的問題。暗忖自己再不濟也不會連對方一劍都接不住,就趁沈七說話的剎那間時間,剛暉猛喝一聲,從三個不同的角度,向沈七劈出連綿不斷、中間沒有任何隙縫破綻的三掌。他心中完全沒有勝過沈七的把握,只想著接住沈七這一劍,所以這三掌全不留後勢,登時生出強大無匹的凶厲之勢,充滿一往無還的氣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