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快的劍法!」沈七見到那一陣耀眼的白光之後,暗暗歎道:剛才眨眼的功夫,那乞丐至少已經出了二十劍以上,雖然只是簡單的橫劈直刺,但所謂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能做到他這樣的地步確是不凡了。他對明教四**王瞭解不多,其中對謝遜算是最熟悉的,但從平日的瞭解來看,謝遜的武功也只在江湖一流好手之境,比之自己的師父俞蓮舟頗有不如,但比張翠山卻又高出幾分。自己若是和他拚命的話,保命還是可以的,但若是打敗他就難說了,不過現在謝遜雙目已盲,未必便是自己的對手。至於黛綺絲她雖然身居四**王之首,不過是因為她功勞極大,謝遜等人想讓罷了,說到武學修為,雖然比不上謝遜等人,大致也不會相差太多。沈七見過黛綺絲的輕功,端的是鬼魅一般,但想要從這五人中間逃走,未必能夠。他注視這五人神態,暗想該如何出手救出黛綺絲。
沈七明白這五人乃是江湖中一流的好手,黛綺絲自然也看得出來,不過她剛才受到寧水月等人的委屈,此刻言語實難低頭,便是拚死也不會認輸。心中卻想汝陽王手握天下兵馬,身邊果然能人無數,眼前這幾人放到哪也算是一方宗主,不想竟然為了一點東西追了千里之遙。她想起尚在垂彌之中的丈夫,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去再見他一面?手中枴杖一緊,道:「進招吧。」
乞丐哼了一聲,長劍閃電前挑,毫不猶豫向黛綺絲點去。同時他身邊的四人散開,佔據四角,隱隱將黛綺絲的退路全都封死,好整似閒的看著場中的戰鬥。
黛綺絲的身影飄然而起,手中枴杖朝前輕輕一推,在乞丐的劍前忽然出現一個透明的真氣罩,詭異無比,一出到真氣,乞丐的劍尖一頓,像是點破了平靜的睡眠,一點漣漪向外擴散,而劍尖就停在黛綺絲不足數寸的面前,奇妙地懸停在空中,那剎那時間都彷彿凝固。乞丐呵呵一笑,道:「有意思,有意思。」雙手一錯,手中長劍如同不受控制般的瘋狂旋轉,劍鋒像是攪碎了空氣般的忽然發出淒厲的嘯聲,朝黛綺絲狠狠的刺了過去。
當年黛綺絲在光明頂的『碧水寒潭』受了寒毒,卻也因此領悟到了『碧水寒冰』的真氣法子,剛才她本想讓對方措手不及,不想這乞丐著實不簡單,竟然破了自己的碧水寒冰。黛綺絲咳嗽聲中,舉杖橫掃,跟著倒轉枴杖,反手往乞丐劍刃上砸去。『當』的一聲輕響,杖劍相交,發出刺耳的金鳴之聲。
乞丐一擊不中,倏地退回原地,手撫長劍,喃喃道:「痛快!」剛才他和黛綺絲劍杖相交,只覺自己附著在劍身上的真氣撞到金花婆婆身上,卻似落入汪洋大海一般,竟然無影無蹤,只帶動一下她的衣衫,卻沒使她倒退一步。這時思之,猶是心下凜然;又覺她內力修為固深,而膂力健旺,宛若壯年,絕不似一個龍鍾支離的年老婆婆,何以得能如此,實是難以索解。可見金花銀葉之名非是浪得虛名。
他雖吃驚,黛綺絲也是駭然不已:她手中的枴杖灰黃黝黑,毫不起眼,似乎非金非鐵,其實乃靈蛇島旁海底的特產『珊瑚金』,是數種特異金屬混和了珊瑚,在深海中歷千萬年而化成,削鐵如切豆腐,打石如敲棉花,不論多麼鋒利的兵刃,遇之立折。然而剛才乞丐的長劍和自己的枴杖相擊,竟然沒有折斷,顯然那長劍也非凡品。而剛才那一下自己更是使出了殘缺不全的波斯『乾坤大挪移』,這才化去對方的內勁,已然頗為吃力。定定的看著乞丐,低聲道:「閣下修為高絕,何苦為難我一老太婆?」她想起自己夫妻二人當初以金花銀葉之名威震江湖,此刻少了銀葉先生,難道說自己當真便要斃命如此,見不到丈夫最後一面麼?
乞丐嘿嘿一笑,手中長劍騰地旋起一道光影出現在黛綺絲跟前,道:「現在求饒,已經晚了,你認命吧!」空氣發出嗤嗤聲響,內力之強,著實讓人側目。
沈七見到這乞丐的高明劍法和強悍內力,也自一驚:他知道後來趙敏手下有不少的江湖好手,沒想到現在隨便出來幾人便是這般高手。若是換著自己,也許能勝得其中一人,若是三人齊上,自己和黛綺絲可不是對手,可他偏偏又不能瞧著黛綺絲身死不管,一時籌措不已。心中卻想這乞丐難道便是後來武當山出現的丐幫長老?
黛綺絲已經很看重對手了,卻沒想到這默默無名的乞丐手段竟然如此高強。手中枴杖一抖,整個人都變得虛無起來,身子一晃,竟然幻成無數的影子在乞丐周圍旋轉,招式也變得如行雲流水般自然,這幾下用盡了全力,不由得咳嗽起來,手中的枴杖驀然發出藍色流動的透明光芒,彷彿一輪明月在水中悠然晃蕩,全身功力發揮到了極限。
黛綺絲手指一彈,纖細的水月劍如藍色的電光飛越時空,劃出一道藍色的光線,閃電般撞擊在乞丐手中的長劍上,綻放出妖艷的藍色水花。枴杖跟著破空出現在長劍的上方,和長劍無差別的撞擊在一起,發出了巨大的金鳴之聲。幾乎同時,黛綺絲身上飛出數朵耀眼的金花,分成三路奔乞丐而去。
乞丐的長劍被黛綺絲全力一撞,已然失了方向,眼睛金花眨眼間到了自己跟前,一聲冷笑,長劍橫封,也不見他如何的動作,手腕一抖,長劍收了回來,上面粘著七奪金花,道:「金花婆婆,你出手倒是很大方啊!」他知道這金花其實不過是鐵胎鎏金,故意說來氣惱對方。
黛綺絲本就沒想過能一擊耳中,哼道:「那老婆子便多送你幾朵。」聽得颼颼風聲,金光閃功。這一把金花擲出,足足有十六七朵,教對方一柄長劍粘得了東邊的粘不了西邊。
乞丐深深吸了口氣,一柄長劍『嗡』的一聲長鳴,剎那之間變成了七八柄長劍一般,分開成了一片明漪的劍盤,沉聲喝道:「收!」只聽噹噹聲不住想起,在他身前落下一地的金花,哈哈一笑道:「也不過如」後面一字尚未說出,眼前一暗,便看見金花婆婆的長杖已然到了自己跟前,他不及思索,長劍一橫,猛聽得噹的一聲響,乞丐手中的長劍已斷為兩截。他剛才大意之下,差點著了黛綺絲的道,掌心勁力一吐,斷劍向黛綺絲飛擲過去,跟著整個人推開數步。
黛綺絲一杖擊飛斷劍,也不跟進,不住的咳嗽,好一會才淡淡說道:「閣下長劍已折,還要不要換一柄兵器來?」
乞丐先是一愣,隨即哈哈笑道:「老乞丐長劍既折,便是輸了,還比什麼?」他長劍被黛綺絲打斷,並非修為不及對方。他也是極重身份之人,雖然委身汝陽王府,卻也不願做那死纏爛打之事,乾脆認輸,退到場外。
黛綺絲長杖一收,瞧著剩下四人嘿嘿笑道:「和尚,你們是一起上呢?還是車輪戰?老太婆只要不死,便能奉陪。」
那身形瘦削的和尚確是五人的頭領,若是換著其他事情,以他五人的身份也不會過分相逼,不過此時顯然不是講江湖道義的時候。跨前一步,嘶啞著聲音道:「我便來領教金花銀葉的高招!」他也不用什麼兵器,便這麼往前一戰,竟然生出凝重如山的氣勢來。
黛綺絲剛才僥倖勝過乞丐,見到這和尚其貌不揚,不想竟然有如此渾厚的修為,也是一驚,絕非投機取巧可以勝得。一聲歎息,長杖遞出,哼道:「汝陽王府原來也是倚仗人多勢眾之輩,老太婆算是領教了。」
「等一下,你們這般欺負一位老婆婆在下可看不下去啦。」沈七在見到和尚走出的時候,便已經知曉此人內力修為高絕,黛綺絲恐怕不是對手,他將自己的本事仔細想了一番,便從大樹中飛身而下,真好站到兩人之間,一指和尚笑道:「大師乃是出家人,即使不講究慈悲為懷,至少也不能趁人之危吧?我瞧大師也是江湖中人,這點江湖道義大師不會不知道吧?」
和尚等五人突然見到沈七也是一驚,想到他藏身不遠的樹上,自己等人竟然沒有發覺,顯然不是普通人,在見到他『無意』間露出的輕功,更是驚駭不已:江湖中輕功高明之人不可勝數,但能做到沈七一般凌然劍仙臨凡,飄然出世脫塵,卻是少之又少,他五人更是一個也未曾見到。這和尚乃是『西域金剛門』的高手,法號喚著剛暉,委身汝陽王府便是為了能借王府之力,光大金剛門,絕非普通魯莽之士。他見到沈七露出這一手輕功來,頓時不敢小覷了沈七,低聲道:「此人金花婆婆,乃是汝陽王府重犯。前些日子隻身偷入府中,盜取珍寶無數,若是不能將其拿下,和尚也無面目去見王爺了。我瞧閣下和金花婆婆無親無故,何必強自出頭?」若非他認為沈七修為非同小可,絕不會這般和沈七解釋,只盼沈七能知曉事情輕重,不要趟這渾水。
沈七搖搖頭道:「大師錯了,我和這位婆婆並非無親無故,我已經答應給她治病,連診金都收了。你們若是抓了她去,我豈不是丟了病人?丟了病人到也罷了,人家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醫術不行,那可就毀了『不死神醫』的名頭,這可是大把大把的金子,你說我能坐視不管麼?」
剛暉見沈七胡攪蠻纏,暗自惱怒,卻仍低聲道:「那麼閣下是要管定了?」他身後的一名蒙古漢子卻呵呵笑道:「和尚,你跟這小子胡扯什麼?我看他是成心搗亂,先宰了這小子,然後這抓這什麼婆婆的」一邊說著一邊向沈七撲來。
他人尚在沈七數尺之外,便已感覺到一股勁風撲面而來,壓得人喘不過氣來。沈七眉頭一揚,身子一沉,喝道:「來的好!」青色的身影如輕煙般飄蕩在對方的掌風中,雙掌一交,平平和來人對了一掌,等著身子一震,硬生生帶著來人退出三步,在地面上留下一條痕跡。
那人的掌勁剛猛之極,在和沈七對了一掌之後,只覺對方掌力也是洶湧磅礡之極,情知勝他不得,掌力一變,忽然如絲般纏住沈七寸寸而上,獰笑道:「底有幾下子。」
沈七長嘯一聲,青色的身影悠然灑脫飄落,長髮飛舞,手掌一按,雲舒霧湧之勢陡然出現,掌力更是變得變幻莫測,較之對方的掌勁更加難以捉摸,冷笑道:「既然你不肯罷休,那便看你的本事了。」長身傲然挺立,手臂一伸一縮之下,既然將對方的掌力卸到一旁,雙手凝集如彈指驚雷,凌厲真氣在十指間變幻湧動。
一片雪花在他手指間漸漸凝結,隨著他的手掌舞動而不住的飄落,漸漸自愛十指之間雲生出一片朦朧的霧氣,喝道:「雪舞影動!」人隨勢走,一下子把對方身行完全籠罩住。
那人驀然發覺全身包裹在像波浪起伏,接踵而來的強烈勁氣裡,滿眼望去全是呼嘯而來漫天雪花,心道這大熱天哪裡來的雪花?大驚之下,冷哼一聲,雙手如同旋風般揮舞,刺向消失在雪花後的沈七。
沈七的手掌間漸漸凝結成了一片霜凍之色,五指以奇奧無比的方式運動著,或曲彈,或揮掃,空中陡然瀰漫著大氣磅礡的霧氣,氣勢凝動迷茫。十招過後,沈七腳尖用力,斜衝迎上,十指生出的強大氣勁,時間拿捏得恰到好處,一雙手掌竟然凌空握住對方貫注內力的拳頭。驀然怒吼一聲,整個青色身影忽然如龍捲風般猛烈橫身旋轉,看似簡單的旋轉,其實暗含天地間自然之力,不但化解了對方雙臂蘊含的強悍力量,反而以突如其來的旋轉力量讓對方手腕發麻。『碰』的一聲撞到身後合抱粗的樹幹上,婆娑地落下大片樹葉。
沈七雙手一拍,淡淡的身影旋轉著傲然飄落,臉上依然掛著淡淡笑容。彷彿沒有動過手一般,走到黛綺絲跟前,淡淡的說道:「我不但幫你治病,還有出手傷人,這診金可得翻倍。」
沈七這一起一落,也不過眾人數次眨眼的功夫,竟然一名好手摔了出去。剛暉瞧著暈頭轉向爬起身來的同伴,心中一沉:自己竟然沒有瞧出沈七的手法,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臉色越來越凝重,道:「難道你真的要和汝陽王府過不去麼?」
沈七看著黛綺絲一抹海藍的眼睛,喃喃道:「那又怎麼樣呢?」
剛暉一愣,旋即回味過來,看了看自己剩下的三名同伴,忽然嘶啞著聲音道:「那看沒的選擇了。」往後退路一步,渾身氣勢瘋狂的膨脹,如同一座大山般的壓向沈七。
「媽媽的,這算什麼功夫?」被沈七摔出的那人搖頭晃腦的走到同伴跟前,罵道:「這小子會妖法,老子三分力都沒有使出來,便被他摔了出去,真他媽的邪門。」
沈七瞧著不住蓄力的五人,心中也是沒有把握,不過被剛暉的氣勢一壓,沈七竟然生出熟悉的感覺來,心中冷笑道:「想要用氣勢來壓我,真是不知死活!」內力一吐,被黛綺絲打折的斷劍到了沈七的手中,剎那之間沈七心頭一片寧靜,眼中所見只有一座巍巍然的山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