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當問道 第三卷 十載泛舟參商訣 第十五章 相忘江湖
    旁晚的江水不斷的湧向下游,無止無休,船老大的操舟技術雖精,卻阻止不住小船的搖晃。本來這點搖晃對沈七來說決不礙事,然而女孩的一句『我叫芷若』,差點將沈七驚訝得站立不穩,頓時做聲不得。半晌才回過神來問道:「你叫芷若?周芷若?」

    芷若點頭,雖然極為好奇沈七的反應,仍自肯定道:「我叫周芷若。」

    沈七的心思卻也如眼前的江水一般,搖曳不止:如果是在以前遇到周芷若,沈七也只能感歎造化弄人,最多一笑了之,絕對不會生出什麼想法來。如今卻讓他想起芷若在倚天中也算是一號人物,如果能加以點撥,將來對付煉域門有多了個幫手。沉吟良久,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芷若見沈七沉吟不語,還以為是在懷疑自己所說,頓時翹起嘴來,有些委屈道:「我就是叫周芷若,不信你去問我爹爹。」

    周芷若的爹爹沒正經的名字,周圍的漁民都喚他為周老實。聽到女兒言語,呵呵笑道:「船家兒女哪有什麼姓名的?都只是丫頭小子的喚來喚去。那日岸上的李秀才見到丫頭,極是讚歎。聽說她尚未取名,便取了『芷若』二字,說什麼若芷若還、有琴其芳的。我是個粗人,也不知道什麼意思,聽著順口,便依了下來。」心中卻想因為這個名字,他還送了李秀才一尾錦紅鯉魚呢。一來而去,兩人竟成了相識。

    沈七也不明所以,想來只是那李秀才在掉書袋子,呵呵笑道:「周芷若,果然好名字。」想了想問道:「芷若,我來問你:你可曾上學?學得文字詞曲?」

    芷若茫然搖頭,眼中現出好奇的神色來。問道:「什麼是文字曲詞?」

    沈七情知如此,一聲歎息,又問道:「如果有機會,你願不願意去學…」想到芷若不知詞曲,自己說了她也不明白,沉吟半晌,抬頭看著滾滾而去的江水,夕陽餘輝落在了微波蕩漾的江面上,泛起點點細碎的金色光芒。孤帆遠影,傍晚寬闊的江面上出奇寧靜,漁歌晚唱,幾隻白鷺輕盈的掠過江面,如同美妙悠然旋律中跳動的音符。心頭一動,站立舟頭輕吟道:「一葉凌波,十里馭風,煙鬟霧鬢蕭蕭。夢迴人遠,紅雲一片,天際笙簫。」轉身望著芷若,微笑道:「長江的晚霞很美,這是一種寧靜致遠的美。你想不想學這樣的東西呢?讓大家都知道這裡是多麼好的地方。」

    芷若聽著沈七若吟若悵的聲調,怔怔凝望落到水中的落日,雖然不明白個中含義,也感到了讓人心醉的美。心知會這樣東西的人必定不簡單。使勁的點頭道:「我要學。」

    沈七心頭歡喜,向周老實笑道:「周大爺,您瞧呢?」

    周老實聞言惶恐道:「不敢當,不敢當呢。」看著女兒眼中渴求的神色,歎息道:「公子您說笑了,我們漁家一輩子都在江上討生活,離了這江水還能幹什麼呢?再說了我們家中貧窮,別說女孩子,就是男孩也請不起先生,哪裡有這樣的福氣?」芷若聽了,一雙明亮的眼睛頓時黯淡下去。

    沈七微微搖頭,知道是自己操之過急了,現在本不是說這事情的時候,便不再言語。

    周老實瞧著女兒,又是一聲歎息,忽然敞開嗓子唱道:「搖櫓江水看日月,不羨清風滿載船,試看滾滾東流水,何處是青天?」歌聲蒼勁豪邁,直透雲霄。

    沈七聽了心頭一沉,貧窮富貴本來就是社會難以避免的東西,尤其現在是蒙人坐殿,對漢人苛捐雜稅,想來這江上漁民也深受其害。他不想說這些東西,轉而問道:「周老兄,你看這江邊紅霞鋪滿天地,明日天氣如何呢?會不會影響趕路?」

    周老實瞧著呵呵笑道:「公子你看:這晚霞雖然紅艷,卻是赤火之霞,不礙天氣的,明日定是一個好天氣。」他久在江邊生活,自然對天氣變化瞭如指掌,否則也難以生計。

    沈七笑道:「那敢情好,我就怕明日天氣有變,不能趕路呢。」說話間,那船早到了江岸邊。沈七要付船資時,周老實死活不肯,笑道:「公子不必如此,我們這是打魚的漁船,並非渡船,若是要了你的船資,大家都會看不起的。」

    沈七見他如此執著,便不在堅持,瞧著芷若失望的眼神,微一沉吟道:「周老兄,您看這天色已晚,不知這附近可有歇腳的地方?」

    周老實呵呵笑道:「這裡是長江岸口,離前面小鎮還有數里的路程,公子若是不嫌棄,就在我船中休息一晚,明早再趕路也不遲。」

    沈七正要思量該如何打算芷若,便不推辭,滿口子答應。周老實見沈七沒有一般江湖人的傲氣,心中歡喜,道:「那公子且稍歇息,我去打些酒來。船家沒什麼好菜,就剛剛打撈上的江魚,倒也新鮮得很,公子不要嫌棄才好。」轉頭向芷若吩咐道:「丫頭,你將那鮮活的江魚和水煮了,我去去就來。」

    周芷若答應了一聲,自去準備。沈七一把拉住周老實,塞了一塊銀子給他,笑道:「周老兄若是再推辭,可就不夠朋友了。」

    周老實微微一捏,竟是不下四五兩,他長這麼大還沒收過這麼大一筆銀子。心上不爭氣的跳了幾下,見到沈七神色極是誠懇,便收了下來。

    沈七重新躍回漁船,瞧著芷若歡快就著江水破膛燒魚湯。她年紀雖小,但手腳麻利,很快就把魚弄好了,想來是平時操練慣了。跟著一鍋白水『咕咕』煮著,把洗好的大蔥,薑片和鮮嫩肥碩的江魚輕輕放到鍋中,最後灑了一把鹽在湯裡面。沈七望著鍋中翻騰的魚湯,忍不住嚥了嚥口水。不多時周老實也買酒回來,遠遠便聽見一人叫道:「周老實,你說的便是那人麼?憑的好大手氣。」

    沈七藉著遠近跳躍的漁火瞧去,只見周老實身後跟著一個衣衫襤褸的落魄書生,右手搖著一柄破扇,跟著周老實上得船來。周老實介紹來人給沈七認識:原來來人便是是給周芷若取名的李秀才,他和周老實本不相熟,因他給芷若取名之故,一來二去兩人便也算是熟人了。剛才周老實去酒店打酒,順便又買了幾樣下酒菜,恰好被李秀才看見,打趣周老實定是打漁打撈了金元寶,發了橫財。

    周老實著實誇獎了沈七一番,將事情和他說了。他覺得李秀才和沈七都是讀書人,比自己一老漁民定然合得來,便邀請李秀才同去。李秀才正愁著晚飯無處著落,聞言正中下懷,反拉著周老實趕了回來。

    沈七和李秀才見過,寒噓幾句,算是認識了。

    幾人便在舟中坐下,周老實取出酒菜,將火辣的燒刀子酒給眾人倒上。這是市面上最便宜普通的酒,辛辣刺喉,但卻是真正的烈酒。剎那間,整個船艙瀰漫混合烈酒和肥魚的鮮美香味。笑道:「小地方,沒甚好東西,有錢也沒去買,沈老弟湊合著吃吧。」說罷取出剩餘的銀兩,要還給沈七。

    沈七哪裡肯收?李秀才見兩人比推我往,一把搶了過去,呵呵笑道:「兩個傻蛋,有銀子不用,還不如便宜了我,看來後面幾天的飯菜有著落了。」也不跟兩人客氣,夾一口鮮嫩的江魚,喝一口火辣的燒刀子,倒也瀟灑自如。

    沈七和周老實面面相覷,騰地哈哈大笑,一起喝著清香味美的魚湯,沈七感受到了一種久別的溫情。

    彎月如鉤,高掛在璀璨夜空,清亮月光如水銀瀉地般鋪灑在無邊江面上,小舟輕輕飄蕩,泛起的漣漪把月亮絞碎成點點回憶。

    沈七驀然抬起滿滿一罈燒刀子酒,『咕嘟,咕嘟』大口喝了幾下,如同置身沙漠中痛飲冰冷甘甜的泉水般歡暢。火熱的烈酒順著喉嚨一直燒到全身,點燃了心中的激情!他望著對岸籠罩在夜色中的水鄉,眼中射出了狂放堅定的目光:不管將來的事情如何,此刻的自己才是真正做回了本色。

    酒足飯飽之後,周老實將碗碟收了。沈七和李秀才兩人坐在船頭,看著起伏流淌的江水。李秀才醉醺醺的問道:「沈老弟是哪裡人?聽你口音應該不是本地人吧?」

    沈七雖留幾分清明,卻也喝多了,拍著船舷傻笑道:「我是哪裡人?我自己也不清楚,到了哪裡我便是哪裡人,此時就是本地人。你呢?你又是哪裡人?恐怕也不是本地人吧?」

    李秀才呵呵笑道:「我也不記得了,從前,現在累了,看這裡還不錯,便留了下來,也許要終老於此了。」

    沈七睜著朦朧的醉眼,指著李秀才的鼻子哈哈大笑道:「你也在江湖飄泊?哈哈…你是我見過最邋遢的文人,不過我喜歡。」

    李秀才也拍著沈七的肩頭,笑道:「你也是我見過最莫名其妙的江湖人,所以我欣賞你。」說罷兩人相擁大笑,越說越迷糊,終於都醉得人事不知。

    無敵分割線

    少年子弟江湖老,一朝紅顏變白髮。一個人的江湖是寂寞的,沈七尤其寂寞。能在江水享受些清風明月,也算是為將來的流血做些補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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