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七吃驚之下便要上前將楚問仙扶住,不想江笑真竟搶先一步,擔心道:「楚公子,你沒事麼?」雙目間瑩光漣漣,便欲掉下淚來。
楚問仙輕輕一掙,順手擦去嘴角的血跡,微笑道:「我沒事。」沈七見他渾不著痕跡便從江笑真的身旁脫開,對方毫不知情,甚是奇怪,只是不好詢問他和江笑真的關係。沉吟道:「師兄,可是蕭銘烈傷了你?」
楚問仙長髮在晚風中微微飄起,笑道:「蕭銘烈不愧為四十年前就已經成名的煉域門高手,看來煉域門的實力真是很恐怖,至少我摸不透蕭銘烈的深淺,甚至不知道他為什麼在關鍵的時候他放我一馬。這煉域門若是鐵了心跟中原武林作對,只怕江湖必有浩劫。而那煉域門門主薛匡更是武學不世奇才,便是太師父也對他甚是推崇。」想了想後說道:「蕭銘烈掌力陰寒之極,印在身上卻又灼燒如火,掌法更是精妙非常,看來這玄冥神掌果有驚人之處。若非我尚未領會震天鐵掌的奧妙所在,也不會被他傷了心脈,真氣阻塞難行…」說道這裡,楚問仙忽然笑道:「那蕭銘烈修為極是不凡,但在問仙劍訣和震天鐵掌之下未必便能取到好處。」平淡的言語中透露出強烈的自信。
自沈七見到楚問仙以來,他給自己的感覺一直都是淡然自若、宛如出塵的謫仙,偶爾的言語中也是淡淡點破,面對蕭銘烈那樣的高手也沒有露出絲毫的怯意,甚至是爭強好勝的心思。但在此刻沈七明顯感覺到他犀利鋒芒的戰意,那是高手之間的精神之戰,沒有勝負,卻可以毀滅一個人的一切。不禁欣慰道:「我就知道師兄的劍法不凡,只是『問仙劍訣』為何我從未聽師父提及過呢?還有師兄是哪位師叔師伯的徒弟?」說罷不好意思的抓抓頭道:「我在山上雖然聽說過師兄的名號,卻是從未見過呢!」
江笑真雖然早就知道兩人是師兄弟,卻不想兩人從未見過面,驚訝道:「那這豈不是你們兩人第一次見面?」
楚問仙搖搖頭,道:「武當沈七,可是大名鼎鼎呢,我們兩個早就見過面了,只是師弟忘記了吧?」笑道:「那日在三師叔的房門外,師弟前去報信,我們兩人擦身而過,後來在山下又見過幾次。」
沈七回想起來,那日一道劍光閃過,端的是劍氣凌霜,便是梅成秀也驚訝不已,沒想到竟然是他。驚訝道:「原來我的行蹤早就落在師兄的眼中,幸好這些年來我沒做辱及師門之事,否則今日可難見師兄了。」
楚問仙聽出他言語中的不滿,微笑道:「二師伯曾吩咐我說:如果我找到你,看情況而定,師伯說你心中藏有迷茫不解之惑,若是留在山上,可能一輩子也解不開心結。在山下多些歷練,對你的將來有好處,所以我便沒有驚動你。」
那日沈七被亂法帶下武當山,楚問仙隨後趕來,只是亂法山中亂走,兩人岔了。其後楚問仙緊跟慢跟,每次都錯了幾步,直到後來沈七被王志帶到問凡莊,楚問仙才追了上來,那時沈七身上三蟲三草之毒發作,楚問仙雖然擔心,卻是毫無辦法,見到王志對他的治療極為費心,想到武當山上未必能有此好條件,便打消了和沈七見面的念頭。暗中去了幾次後發現王志竟然是一名深藏不露的高手,便是自己也未必是人家的對手,怕被王志發現,這些年來去看沈七便少了,沈七竟是毫不知曉還有一名師兄在暗中來看了自己好幾次。這次若不是因為江笑真的事情,兩人只怕還不能相見。
沈七歎息道:「師弟我以為自己在問凡莊中之事,武當並不知曉,現在看來反倒是我自己癡迷了。」
楚問仙笑道:「師弟在問凡莊中所作所為,並沒有什麼不對,江湖眾人的貪婪早已有之,沒想到竟然連性命都不要了。」沉吟道:「和你住在一起,喚著王志的,便是我也看不透,其一身修為只怕已不在蕭銘烈之下。」
沈七笑道:「他只是不願意顯擺罷了,否則兩人勝負還真難說得緊。」心想王志的身份也不是什麼秘密,便和楚問仙說了。楚問仙聽了歎息良久,畢竟能見到和張三豐其名的戚戰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只是可惜了自己未能見其一面。沈七雖然得戚戰活命之恩,卻也身在昏迷之中,至於戚戰是瘦是胖也不清楚。
說著又提到楚問仙的劍法,楚問仙將自己的事情和沈七細細說了,便是江笑真也是第一次聽到:楚問仙當年隨俞岱巖一同上山,後來被張三豐攜了一同閉關數年,在這過程中張三豐依足楚問仙的天賦,為其創出一套劍法,便叫做『問仙劍訣』。這劍法沒有招式,也沒有內勁,完全靠使劍人的心境而變,心境清明則劍勢清明靈秀,心境渾濁則劍法癡纏笨重,難以窺見其中精妙之處。
楚問仙的天賦自是不用說,能得張三豐青眼之人必有不凡之處。尤其難得的是他對這劍訣的掌握和理解竟然比張三豐還要靈透三分,加上修為不凡的凝霜真氣,這套劍法幾乎是為楚問仙量身定做的。無怪乎張三豐見到楚問仙使劍,讚歎道:「此劍本天成,妙手偶得之!這劍訣只能由你使來,換著他人則少了三分劍意,三分靈氣,三分凝重外加一分天賦!」
出關之後,宋遠橋按照張三豐的意思,沒有將楚問仙收入門牆之內,只是按照年齡編入武當第三代弟子之中,年紀比他大的便叫做師兄,年紀輕的便喚著師弟,至於他們幾位武當二代弟子,全都以師叔師伯喚之。
沈七聽了卻是心頭盤旋良久:不用說這問仙劍訣便是太極劍的前身。太極劍法重劍意而不重劍招,一套劍法使來可以說只有一招,也可以說無窮無盡。問仙劍訣自己雖難窺全豹,卻也走的相同路子,但和太極劍法不同的是,問仙劍訣又多了幾分出塵之意,攻守之間轉折如意,較之太極劍法的守勢可是凌厲得多,可以說和太極劍法是一時瑜亮,並世無雙。
又想到後世無論是太極拳還是太極劍,對修煉之人的資質都不甚要求,只要不是傻子,都可以學得,這樣的太極已經化繁為簡,所謂易學難精便是太極最真實的寫照。如今從問仙劍訣來看,對練習之人的資質必然要求甚高,這樣的劍法不利流傳,但學會了便可稱雄一時。想到這裡不禁脫口問道:「太師父的太極是不是已經創成了?」
楚問仙聽到『太極』,愕然道:「我隨太師父閉關數年,並沒有聽太師父提及『太極』,這幾年來太師父為三師伯身體擔心,見到天上參商二星相隔永世,心有所悟,從純陽無極功和九陽功中演化出一套『參商訣』來。我下山之時已經傳給了三師伯,想必這時三師伯已經痊癒了。」
「『參商訣?」沈七心頭甚是驚訝:怎麼不是太極?看來自己想要學得太極還得等無忌長大了,只是這無忌現在在哪呢?歎息道:「小弟本就愚笨得很,在山上的時候便已經和眾師兄弟相距甚大,如今離師數年,小弟和各位兄弟實在差得太遠了。」想到自己以前在武當人送外號武當廢物,這離別的五年,自己唯有將武當心法練到最高,其他的功夫什麼也沒學到,倒是那一式『撥雲見日』被他幾經改變,頗具架勢。
楚問仙淡淡一笑道:「師弟也不必妄自菲薄,你十二歲的時候便能創出何等霸道的劍法來?這些年來山上的師兄弟都以你為榜樣呢!」呵呵一笑道:「青書在山上也不知道多少次嚷著要來見你,和你比試呢!」
沈七聽他提及宋青書,心頭倒是一暖,道:「宋師兄這些來進步一定很快吧?」
楚問仙含笑不語,卻看看天色,道:「咱們鬧了一夜,只怕此時大都已經炸開了,不知他們一干人出了城沒有?咱們也不能再此停留,還是盡快出得城去才是。」三人看著遠處火光漸滅,一座好好的酒樓就此化為灰燼,甚覺可惜。楚問仙本來是要送江笑真去終南山的,個中緣由楚問仙沒說,沈七也沒問。
三人出了林子,找了一處隱蔽之所,沈七問道:「師兄,咱們這要到哪裡去?」
楚問仙沉吟道:「四月初九是太師父的生辰,好歹咱們得趕回去,這便回武當吧。」向江笑真抱歉道:「本來是要送江姑娘去終南山的,如今看來是要耽擱了!」
江笑真搖頭笑道:「楚公子言眾了,聽聞武當山景色秀麗,早就想去瞻仰一番,卻是一直沒有機會,如今有兩位武當少俠引路,這武當山是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