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真教近來雖然有所沒落,但數百年來積下的人脈關係不可謂不廣,便是今日的武當派也未必能及,如今見到沈七又添一項罪名:干擾他派之事,實為武林大忌。如果不是顧忌沈七是武當派的,只怕早有人動起手來。楚問仙無奈之下向一干眾人說道:「事情是非曲直當有明辨之時,沈七是我武當派的弟子,若是他當真行此欺師之事,便是我武當派也容他不得。只是眼下咱們身處危險之地,還是先離開在說為上!」言下之意言下沈七還是我武當派的弟子,可不能隨便處置。大家若是有什麼想法,還是先離開這裡,然後再找個地方慢慢談。
至此眾人才省得『王七』原來叫沈七,是武當派的弟子。正在沉吟間,孟飛陽深深看了楚問仙一眼後,道:「貧道贊成楚少俠之言,眼下咱們能否出大都還是未知之數,可不能先起內訌,便宜了韃子!」他全真教深受內訌之痛,自然知道事情輕重緩急,所以第一個出言贊成。
白慕雪也點頭道:「不錯,仇咱們得報,這性命可不能做無謂的犧牲,免得便宜了某些人!」他也是一派掌門,只是見到仇家才有些偏癡狂,冷靜下來也知道眼前不是理論的時候。
這兩人一出言,自然有人附和,想起自己現在身處險地,便是殺了沈七也於事無補,還得罪了武當派。頓時獻計獻策,各種稀奇古怪的想法都有:有的說不如一鼓作氣衝出去,能否活命全憑自身造化;又的說大家合力挖地道,通到敵人外面最好;有的說不如假意投降,然後攻其出其不意;更有甚者說將沈七綁了,以作人質之用…種種想法不一而足,討論到最後發現沒有一條可用,反而有人獻計說不如讓沈七說出屠龍刀的秘密,大家便是死去,也沒有疑惑。
沈七聽到眾江湖人士的異想天開之後,心中怒道:「我操你個蛤蟆精養的青蛙怪,這都是吃飽沒事幹撐出來的狗屁想法!」轉而一想,倒也覺得這些江湖人士想像力挺豐富的。如今自己身處險地,是否就此送了性命也難說的緊,外面羽箭可不認得自己是『穿越的強人!』只怕是照殺不誤。想了半天,記得原書中原有這麼一曲被困萬安寺,只是那時外面有明教一眾高手相救,自己等人可沒有這樣強悍的外援。正在沉吟間,楚問仙含笑問道:「沈師弟可是有了什麼想法?」
眾人聽到楚問仙之言,以為沈七有了辦法,皆向他看來。沈七見到楚問仙鼓勵的眼神,福至心靈,想到這聽風樓原是酒樓,必定藏有美酒。將想法在心頭盤算良久,又看看外面的天色,已然暗了下來,向眾人說道:「咱們被困在樓中,直接衝出去只怕死傷必多。我看這樓起得高,三面臨街,一面靠山丘,若是能到了那山丘之上,活命的機會必定大增。只是眼前有一關難過:韃子守住了四面出路,硬闖不行,咱們可得想個辦法才是。」頓了頓說道:「這樓的底層酒窖之中必然藏了好酒,咱們且拿了拳做火神之勢,燒他個昏天黑地,讓這大都亮堂起來,也知道咱們來了這一趟。」
他這麼一說,眾人頓時明白過來:北方天氣寒冷,所藏之酒性烈無比,便是有好酒也能做放火之用。當下有人做過這放火的勾當,呵呵笑道:「放火麼?老子最是拿手,燒死他娘的。」其他之人更是不斷想像該如何放火,比之沈七所想不知道要高明多少倍。
沈七見到眾人活躍起來,個個躍躍欲試,歎道:「大家有沒有想過?我們可以放火燒他們,他們也可以放火燒咱們,咱們得合計合計,免得到時候沒被韃子箭射死,反一把火把自己給燒死了。」
孟飛陽聞言點點頭道:「不錯,咱們可不能亂燒一氣,到時候被困這火樓之中,唯有一死了!」眾人有了計策,便依言行事:幾人放火、幾人防範、幾人衝擊,又該從那條路走,都合計差不多。又將樓中飯菜取了,飽餐一頓,由輕功高明之士將酒罈取到樓頂,便欲行那放火之事。
卻說那千人隊雖將一干江湖眾人困於樓中,只是持斯裡考慮到這樓起得不易,一時拿不定主意是否就此毀了,還是另想他法,這樣一猶豫,倒是給了對手機會。眼看天色已晚,那將領怕遲則生變,說道:「持斯裡大人,這樓中一干反賊在城中聚集,必定有所圖謀,咱們若是將其拿住了,皇上那裡必定有所賞賜,實乃大功一件。遲了恐怕有變!」這將領也不是傻子,他見到這麼多的江湖人士聚集在一起,頓時給他們安了個罪名,這樣下來自己便可以撈得一件功勞。
此時汝陽王等一干朝廷重員已經離開,持斯裡一想倒也不錯:這干江湖人士讓自己在眾位大人面前丟了顏面,自己便要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冷冷的道:「那好,你這便拿主意,回頭我向王爺進言,請你大功一件!」想了想又道:「若是見到一名女子,能救則救…算了,事不可為,一把火燒了倒也乾淨!」
那將領聽了大喜:便吩咐手下向樓中喊話:「樓中的反賊聽好了,爾等若是束手就擒,還能保全一條性命,否則的話——死無葬身之地!」這話連喊了數遍,那樓中全無動靜,便要下令射擊之時,忽然破空之聲急急而至。眾元兵抬頭看去:卻見昏暗的半空之中忽然出現了無數火球,火光由小變大,漸漸在眾元兵的眼中化成一團火焰。
眾元兵之中有反應遲鈍者甚是好奇空中哪裡來的火焰?也有反應敏捷者,剎那之間省悟過來,只是那火焰已然到了身前。
元兵將領看著那火焰從天而降,心中頓時覺得不妙,待要出聲提醒之時,只聽得『彭』的一聲響,第一壇火酒終於落地開花,火星所沾之地盡皆著火,火焰裹著元兵立即沖天而起。聽風樓門前大街剎那之間燒成一座火焰山,帶著酒香的火苗只抽出數丈之高。其中更是夾雜了不少元兵淒厲的呼喊之聲,如同將地獄搬到了人間來。
所有人呆了,包括沈七在內,這主意雖然是他想的,以前也不是沒有見過大火,只是這般淒厲的場面還是讓他受不了。心頭不忍,側頭過去。其實在他心頭無論是漢人也好,蒙人也好,到了後世哪裡分得那麼清楚?可是此刻他卻什麼也做不了。
白慕雪鐵青著臉看著下方在火焰中掙扎的元兵,忽然向沈七道:「沈七,今日雖然沒能燒了蕭銘烈,卻也替我漢人大大出了一口氣,白某人欠你一個人情!」這樣的傷亡若是放到戰場上實在算不得什麼,但這些年來漢人受蒙人欺負,在武林中尤其結怨甚深,哪裡能有今日的風光?見到這些韃子也有今天,不少人都歡呼起來。
孟飛陽喝道:「大家不要看了,按照咱們事先的吩咐,還是離開這裡再說!」他全真教身處北方,常和元兵打交道。知道自己等人只是攻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若是惹來大批元兵,憑自己等人根本沒有生還的希望。
眾人這才醒悟過來,按照商量好的路線,趁著火勢衝出聽風樓,隨後有人放火燒了聽風樓,用來阻礙元兵追擊。這般下來竟然只傷了數名江湖人士,還是不小心被火勢所傷。大家沒想到這麼容易便出了聽風樓,回想起來才覺得後怕——如果是元兵事先想到放火燒樓,只怕此刻成烤豬的便是自己了。
楚問仙帶著江笑真,不緊不慢的跟在沈七之後,見到眾人暫時安全後,對沈七輕聲說道:「江湖之上,廟堂之間,不是你死便是我活,原無心軟同情可言。」他見到沈七面有不忍之色,出言勸道。
沈七點點頭道:「我知道,謝謝師兄!」
楚問仙甚是欣慰,轉向眾人道:「諸位:咱們借助火神之威,算是暫時脫了危險,只怕等元兵反應過來,咱們還是危險,不如咱們分開而行,出了這大都城才算是安全。」
白慕雪贊成道:「不錯,咱們雖然燒殺了不少元兵,但在元大都之中,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咱們還是出了城才好!」眾人相互議論了一番,這才漸漸散去,到了後來這邊只剩下沈七、楚問仙、江笑真和孟白五人。孟飛陽瞧了沈七一眼後,沉聲道:「沈七,你今日救了貧道性命,貧道欠你一條性命,但是對於本教叛徒,貧道便是將性命還了你,也絕不會姑息,貧道言及於此,望你好之為之!」說罷向其他人稽首,飄然而去。
白慕雪卻是盯著楚問仙,忽然將手中長劍拔出,剎那之間點出數十點寒星。跟著收劍回鞘,說道:「楚少俠劍法高明,白某人也不是愚昧之人,知道絕不是少俠對手,此刻若是勝了你也不算英雄。但師門之仇不可不報,白慕雪便是捨了性命,也不可墮了青城一派的聲名,楚少俠當是明白白某的心思。」向沈七點點頭,也如孟飛陽一般離去。
沈七聽他說了一番莫名其妙的言語,訝然道:「他什麼意思?」
楚問仙苦笑道:「他是告訴我別再阻擋他向蕭銘烈報仇之事!」說罷臉色微變,猛地裡口一張,噴出幾口鮮血,已然受了不輕的內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