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法情知瞞他不過,哈哈一笑道:「這位小友仍武當俞二俠的高足,和老子有些過節,這才行到一起。你正一教要找老子麻煩,那也罷了。若是欺負一名孩子可就說不過去了。」經過這些天的相處,亂法很難將沈七推入泥潭之中,這番言語對他來說可算是破天荒的做好人了,如果被梅成秀聽到,必定驚訝不信。
張宇初雖猜到他們兩個同道而來,卻沒有想到沈七竟然是武當弟子,心中雖然奇怪,面上卻絲毫不露,含笑道:「既然是武當俞二俠的高徒,便是我正一教的客人。」也不來詢問到底是什麼回事,心中卻想難道盜符之事武當派也有參與?這事可就難辦了。
亂法哪裡能猜到張宇初的心思?向沈七笑道:「老子要走啦,可不能將送回去,想來有正一教張大公子在,也出不了事,這便再見吧!」他將正一教的名頭搬出來,張宇初勢必不會為難一個孩子,這番心思也算難得了。
沈七兩世為人,如何聽不出來亂法乃是為自己著想?想到這一路來自己盡跟他瞎掰,竟有些歉意。上前向張宇初問道:「張大公子,你待如何處置他?」
張宇初聞言卻是一愣,驚訝道:「原來剛才稱讚在下的竟是你?卻是失敬。」沉吟半晌道:「這人幾次潛入我正一教內,盜符不說,還傷了我正一教數名弟子。這印符乃我正一教信物,若是被他拿去做苟且之事,豈不毀了我正一教的名聲?這事我還得告之父親,由他來定奪。」若不是瞧在沈七乃是武當俞蓮舟的徒弟,張宇初絕對不會和他廢話。
沈七點頭道:「那也就是說你做不了主啦?只是這人在我腹內做了手腳,我還得跟他商量商量,不知道大公子能否行個方便?」不知道為什麼,他對這人卻無什麼好感。
張宇清微一詫愕,心想這兩人關係不清不楚,別耍什麼花樣才是。旋即想到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能玩出什麼花樣?點了點頭示意沈七可以過去。
沈七到了亂法身邊,呵呵一笑道:「那個亂法大師,你可有什麼打算?我看你這番是死定了。你若是死了我怎麼辦?」那面上的表情也不像如何的害怕。
亂法怪眼一蹬,哼道:「你才死定了,老子還沒有將你那古怪劍招氣勢琢磨透,還沒將張正常的名號搶來,怎捨得死?你這小鬼精得跟猴一樣,又怎會有事?」輕輕將他推過,向張宇初大喝一聲,像平地起了一個轟雷,渾身氣勢大漲,彷若又化身那個冰冷無情的『張宇清』,所不同的便是滿身的殺氣便是普通人也能感覺得到。道:「來吧,看老子是否怕了你正一教!」嗤嗤聲中,手中長劍化作千百道劍影,竟像將若大的後院全都囊括在其中,身前的張宇初更是被亂法的劍招牢牢鎖定,連水滴也不能通過。他的長劍在武當山被毀,此刻提的只是一把普通的長劍,到了他手中也自虎虎生威。
客棧掌櫃見雙方本來說的好好的,忽然之間又動起手來,卻是欲哭無淚!
張宇初沒想到亂法說動手就動手,他的反應也是一等一的快,冷笑道:「既然閣下如此的不識抬舉,休怪張某人不客氣了。」足尖一點,已然退後數丈,剛好站到亂法劍招威力之外,拿捏的十分精確。一揮手之前四人又站了出來,兩人使劍,兩人使刀,狂喝聲中,離地而起,劍影刀光在晚霞中閃爍不定,顯是功力深厚之輩。
那劍來的好不迅速,刀劍在空中交織成一道密集的大網,和亂法的劍光一碰之下兩者頓時消於無形。亂法更是渾身一顫,顯是吃了暗虧,而那四人也不好受,被亂法劍招中的氣勢一擊,差點連真氣都運轉不暢,吃驚之下齊身長進,撞入亂法的劍光之中。
亂法一聲長嘯,身子往高空升去,剛好攔著四人,手中長劍再次幻出漫天劍影,暴喝道:「風雷劍法第一式——風雷激盪!」嗤嗤聲中,劍尖帶起無數個氣勁的小急旋,往四名凌空以刀劍攻來的敵人旋過去。
這是風雷十三劍中的起手式『風雷激盪』,劍尖點起的氣勁,如同激盪交加的風雷相撞,專破內家護體真氣,傷人於無形,厲害非常。加上渾然的駭人的氣勢,更可起到破敵之效。若是修為較弱,一旦在氣勢上被其壓倒,那麼十分的功力能使出七八分就算不錯了。
那四人也知厲害,刀劍相互交織,護著身上要害。看他四人配合天衣無縫,顯是經過特殊的訓練,才有今日成效。又或是使的什麼陣法,不然絕難做到如此一致。
沈七站在一旁,瞧著刀勁紛飛,劍氣縱橫,面上強自鎮定,心道可不能給武當派丟臉,不能給師父丟臉。其實卻心內暗驚:正一教在江湖名頭雖強,不過是倚仗了張正常天下第一劍的名氣。若論教眾雖多,卻非武林好手,多是民間信徒,根本和武功扯不上關係,而今張宇初隨便帶來來的幾個人,每個都可列入高手之林,這樣的實力,怎能不教人驚懼?旋又想起武當派弟子身手雖也不凡,但在三代弟子中還是難以找到這樣的好手。依此看來正一教的實力還在武當之上。這個念頭使沈七極度不爽,偏偏又無可奈何。
看了半晌沈七忽然想到俞蓮舟跟曾他說正一教的天遁劍法飄渺無方,有若九天之蛟龍,神龍見首不見尾,其中威嚴之氣莫若天上繁星,只可遠觀而不可及,這樣的劍法最是注重個人的修為。然而沈七卻見這四人劍招刀法雖然威力極大,但和天遁劍法根本沒任何關係,依此推知這幾人應該是正一教網羅的好手,卻不是出自正一教之手。須知任何一門一派的功法必然有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若是修煉之法太過差異,便很難融合,更別說忽然出現另一種風格了。
沈七想到宋遠橋曾經交給自己的口訣,其中多有不明之處,此刻觀他人之戰,與心中所記劍法一一印證,便覺宋遠橋雖是寥寥數語,卻能一矢即中,端的是微言大義。沈七越是思索便越覺得宋遠橋所傳『雲夢大澤』之精妙非常,對宋遠橋極為歎服。如今看來自己一套武當入門劍法也可以生出無數變化,卻是自己以前沒有想到過的。
沈七的念頭一閃而過,而那邊的亂法再使出一記『風雷激盪』後,見正一教四名好手雖已給迫退,卻不慌亂,情知勝這四人不得,斜眼向張宇初處望去,只見張宇初面上似笑非笑,似乎已然成竹在胸。
亂法心頭發狠,長劍一顫之下化出四點寒星,人隨劍走,口中喝道:「風雷交加、風捲雷鳴…」那劍在空中旋舞,蓄勢前劈,奔雷般往在空中翻退的四人迫去。連劈四著,分別劈在四人劍尖刀口之處,神乎其技得令人難以相信。
四人被亂法逼得狼狽不堪,非是其技不如亂法,而是在亂法強大的氣勢之下,四人的實力發揮連平時的七八分都不到,這樣下來亂法先奪其魂,在奪氣勢,招式之間更是佔盡便宜。而他爭的便是這一時片刻,如果時間一長久自己必然難以支持。伸手抓住正凝神觀看的沈七,喝道:「張公子,老子日後自當登門拜訪。」
沈七身子如同騰雲駕霧一般被亂法從牆頭越過。正待正眼看時,卻見到一道奪目的劍光從眼前閃過,地上的塵屑樹葉,隨著劍勢帶起的勁氣,捲飛而起。
好強的一劍,幾乎可以和武當山上那一劍相抗衡。
那劍轉眼到了亂法跟前,一沉一剔,千百點劍芒,火般閃跳,由有劍變無劍,教人完全捉不到他手中長劍下一步的變化,更沒有人估到他的劍會由那個角度出手。跟著亂法悶哼一聲,肩頭濺血,已受了傷。
這才傳來張宇初淡淡的聲音:「閣下還是留下吧!」正一教其他眾人方才圍了過來,若大的大街上被他們這一鬧,頓時混亂不堪。
亂法面若死灰:他一生浸淫劍道,只想在劍法上蓋過張正常,卻不像連人家的兒子都打不過,雖然張宇初這劍有出乎意料之功,但其劍法之妙實在言語難以描述一二,如此看來挑戰張正常無疑的癡人說夢。
沈七心中卻是一片寧靜,絲毫不為洶洶而來的劍勢所動,天地似已寂然無聲,時間也似緩慢下來,張宇初快如疾風的劍勢,落在他眼中,便若慢得可讓他看清楚張宇初劍招的軌跡、變化和意圖。當然,這純粹只是沈七的感覺而已,換著是他面對這一劍,早死十幾次了。
張宇初面上依舊似笑非笑,緩緩收回手中長劍,只用眼角的餘光看著亂法,譏笑道:「亂法大師的劍法似乎退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