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撥雲見日對撥雲見日,這招入門劍法在兩人的手中一變再變。在他人看來殷梨亭這招撥雲見日已然飄逸中透著無盡的仙氣,絲毫不帶人間煙火,如同九天之上的寒星點點,正是撥雲之後陽光普照大地,有氣息的地方就有陽光,深得劍法意韻,卻是最正宗的撥雲見日。
沈七的撥雲見日最是離奇,似乎已經脫胎於撥雲見日,卻又脫不了斧鑿的痕跡。一陣低嘯有若龍吟,室內頓生漫漫雲氣,雲氣中間生出凝重如山、蒼勁挺拔厚重,雖然沒有殷梨亭意韻之廣,但在氣勢上已然完全將其湮沒。到了後來兩招發生一連串的碰撞,沒有滿眼的刀光劍影,也沒有劍嘯刀吟。一切都化歸於無形,殷梨亭的寒星破不了沈七蒼鬱古樸的氣勢,沈七的厚重也壓制不住殷梨亭的靈動,竟是平分秋色,不分上下。
眾人見到如此一招再平凡不過的劍法到了兩人手中竟生出如斯變化,俱是驚訝不已:殷梨亭還好說,畢竟那招雖然充滿飄渺仙氣,卻仍是武當劍法,且極具個人風格。但沈七那招可謂是神奇之作、神來之筆,雖然有很深的斧鑿痕跡,畢竟已經脫離了撥雲見日的神髓,無論是其中凝重的氣勢還是還浩然充沛的劍氣,都已經是極為上乘的劍法,雖然只有一招,卻也見到其中的威力非同小可。
宋遠橋呵呵笑道:「恭喜二弟收了個好徒弟,能將我們武當入門劍法化成如斯深意,只怕放眼江湖也不多,這招劍法已經不是撥雲見日,其中浩然劍氣實非我等所能媲美,只是不知道他是怎麼練出來的。」
殷梨亭收住竹枝,凝神不發,哈哈大笑道:「好小子,真痛快。」
沈七憨憨一笑,看看欣喜的宋遠橋,再看看欣慰的俞蓮舟,心中雖有疑惑,卻也知道自己這招劍法已然得到了眾人的肯定。
俞蓮舟沉吟道:「師兄且慢誇獎,我看這孩子悟性是有了,只怕連他自己仍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六弟你沈七的劍法同你的劍法有何不同?變化之處卻又如何?」
殷梨亭想想道:「沈七的劍招確實已經超出了我理解的範疇,就在我出劍的時候我可以肯定他出劍的方位,甚至是劍招的走勢。可是剎那之間一切都改變了,沒有任何的勉強,彷彿那是最自然的反應,也是最應該的招式。到現在我仍然不明白為什麼他可以在自己被我籠罩的範圍內將氣勢和招式都使得如此的和諧,讓我簡直找不到任何的破綻,最終兩招消於無形。似乎那招便是針對我的劍招而出,但我能肯定他是在我劍招到達巔峰的時候改變的,這些根本就不可能發生。但卻確實發生了,也許那便是這招劍法的神奇之處。」
宋遠橋聞言閉目不語,良久才緩緩道:「沈七,你將自己的感悟說出來,大家一起參詳參詳。」
沈七想了想,便將自己當時的感受說來出來,對他來說那是出自本能的反應,沒有任何多餘的想法,總覺得那便是自己最自然的選擇。
眾人聽到沈七當時只是想到心中的天柱,然後刺出那一劍,盡皆駭然:要知道大自然的造化鬼斧神工,最難將其勢、形等融入到招式之中,而從從山勢演化出來的武功,森然萬有,包羅極廣,即使有所領悟也難以施展出來。沈七可謂是在不經意之間將天柱峰的氣勢、精氣、孤拔之勢融入到了那一招『撥雲見日』之中,這才使得區區一招竟窮沈七三年之功方有今日之成就,可見並非偶然。
宋遠橋呵呵笑道:「看來咱們武當又將添一門新的劍法,這套劍法由第三代弟子的沈七所創,可算是前無古人。二弟,沈七這套劍法或想大成,還得你的指點,不然他雖能施展,卻不能領悟,這糊塗和明悟之間可只有一紙之隔,差別便是天與地,沈七將來的成就可謂不可限量,只是眼前他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還得慢慢教導才是。」
俞蓮舟點頭稱是,跟沈七說道:「掌門師伯的話你都聽到了?想要將天地造化之勢融入武學之中絕非易事,你目前只有這一招有神秀之功,想要大成可還差得遠呢,切不可妄自狂妄,毀了自己的前途。」
沈七唯唯諾諾,連忙答應。
殷梨亭試招之後沉默不語,這並非是說和一晚輩計較,如果單論劍法的話,十個沈七拍馬也趕不上殷梨亭。只是剛才那一劍出乎殷梨亭的料想之外,對他的啟發極大,若有所悟,只是還不很明確。想到沈七若能將天地之勢融入劍法之中,使得劍法渾然一體,再無斧鑿之痕,那時候即使自己劍術再精,恐怕也非人家的對手。這劍術和劍意的差別不可謂不大,甚至可以將一門最普通的劍法脫胎換骨,成為極上乘的劍法。
忽然又想起師父曾經跟自己提到劍法本身沒有太大的差別,上乘劍法和下乘劍法差別便是這劍意。一套劍法若少了劍意,再精妙的劍招也會被人所破。有了劍意,普通的劍法也能化腐朽為神奇,成為絕妙的劍法。而自己正是有了絕妙的劍招,少的便是這劍意,若能劍意在先,劍招在後,這樣的劍法便能笑傲江湖。
想到這裡殷梨亭驚出一身冷汗:想到以前自認為能將劍招練好,劍術自然也就成了,如今看來竟然成了自己領悟劍法妙諦的桎梏。躬身向宋遠橋等人告罪道:「小弟忽然心有所悟,便想印證一番,這便回去閉關,還請師兄見諒。」
宋遠橋一揮手微笑道:「無妨,你自去便了。」
殷梨亭向俞岱巖告退,轉身向沈七微笑道:「師叔我得謝謝你,希望我出關的時候你能再來和我印證劍法的妙諦。」
沈七連忙躬身道:「不敢。」
殷梨亭走後,宋遠橋笑道:「六弟的劍法是好的,只是仙氣太重,飄渺之意太強。師父早就說過這是六弟的優勢所在,同時也是成為六弟領悟劍法真諦的桎梏,如今他能通過沈七的劍招而醒悟,幸甚幸甚!希望他此番閉關能真正參透劍法妙諦。」
俞蓮舟點頭道:「六弟之才智決不再五弟之下,只是和五弟相比少了一層悟性,這是阻礙他更進一步的關鍵所在。如果他能突破這層桎梏,未來成就非是我等所能望其項背的。」
宋遠橋點頭稱是,轉而向莫聲谷問道:「六弟已然明白了這層道理,七弟想來也有所領悟了?」
莫聲谷臉色一紅,訕訕道:「小弟資質愚鈍,卻是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我能將師父交代下的功課完成,便是不錯了。」
俞蓮舟搖頭道:「七弟也不要妄自菲薄,有你明白的一天。」最後向沈七道:「你且下去,將那招劍法好好想明白了,回去我再找你試劍。」
沈七應了一聲,那房中便只剩下宋遠橋等四人,沉默半晌還是宋遠橋開口道:「武當第三代弟子之中能有沈七這樣悟性的人並不多,除卻問仙、沈七、羅添之外,三代弟子中並無特別傑出的人才。我們武當如今能和少林這等大派並駕齊驅,一是靠了師尊不世之才,創下了武當一派別具一格的武學。二是我們幾個聲名在外,多行俠義之事,方才有了今日的局面。但若和少林這等大派比較,我們始終底子薄弱了些,這千年的積累可是非同小可。武當一派想要長存下去,便要注重傑出弟子的培養。
如今天下大亂,元庭倒行逆施,將我等漢人分作三六九等,絲毫沒當人看,任意奴隸,惹得天下有志之氣莫不義憤填膺,便是草堂之下也多有英雄豪傑之輩。前些時候四弟來信說如今的江南、兩廣一帶多有義士揭竿而起,不滿元庭暴政,雖經幾番鎮壓,卻終難根除,成為元庭之心腹大患。想我等俠義之輩雖然不能像他們般揭竿而起,但行俠仗義之事卻是免不了,加上如今的武林門派多有和起義之義士相關,要麼是某派的弟子,要麼為某派所支持。這遲早會引起元庭的注意,想必那時候我們正教的日子就更艱難了。」
俞蓮舟點頭稱是:「小弟我在兩湖行走的時候便多有耳聞,只是如今天下有志之士固然不少,卻是少了振臂一呼之人,不然以我泱泱中華大國豈會懼那元庭?」
一直靜靜默聽的俞岱巖忽然道:「元庭對我等漢人的奴隸著實令人氣憤,然而對於我等武林眾人元庭也早有防範之心。聽聞元庭背後有『煉域門』支持,其中高手如雲,不然以區區元庭武士早被俠義之士處之而後快,哪裡有今天這等風光、胡作非為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