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皖終於出院了,副總理辦公室的兩名工作人員親自來接。這不是他們客氣,而是這是辦公室主任根據副總理的指示親自安排的。
時隔近一年,重新回到紅牆之內,葉皖感慨萬千。這人世間,變幻莫測,誰也猜不到將來會怎樣。命運,把握在自己的手裡最可*,但是當人的世界觀扭曲時,命運之舟隨時會傾覆,這就不是命好命壞的事了。
多少人離開,多少人再也見不著,該得到懲罰的,已經得到懲罰,而未申的冤,或者說是永遠都無法伸張的正義,也許沒有會注意,也沒有人會關心。
葉皖坐在車內,亂想著心思,覺得自己是不是殺人多了,心理有點黑暗,不是還是那麼一句話嗎:遲到的正義,也是正義。
嗨!想這些沒用。葉皖看見車已經停了下來,收拾了心情,拉開車門。
副總理辦公室主任叫路啟平,是一名儒雅的軍人。軍人任文職,不多見,但是副總理可能有個人愛好,所以他的助手和秘書,多半是從軍隊裡挑出來的。
路啟平四十出頭,正是年富力強,追求上進的時候,他精神飽滿,目光敏銳,伸出來的手修長而溫暖,說出來的話,則比他的手還要溫暖。
「葉皖同志,聞名不如一見吶,果然是一員虎將!」
虎將?我虎嗎?葉皖微笑道:「路主任,虎將不敢當。您是前輩,也是帶過兵的鐵血男兒,自然能看得出來,我是兵,您是將,何況我其實只是趕鴨子上架,比不上您文武雙全,有勇有謀!」
「哈哈!」路啟平大笑起來,兩人攜手入室。
當兵的,不管啥性格,哪怕是軟若綿羊的防禦流,都喜歡別人評價一句「鐵血」,文武雙全什麼的,路啟平聽得多,也不在乎,但是葉皖一句「鐵血男兒」卻立即贏得了他的好感。何況葉皖話中點出了無奈和「聽話、守規矩」的意思,自然就更為開心了。
這個小兵,還真不簡單吶!
其實葉皖軍銜是中校,行政職務卻是副廳,明顯不協調。而路啟平軍銜是大校,行政職務也是副廳。兩人一邊高,葉皖自認是兵,那是拿軍銜來論資排輩,甘落下風了。
待葉皖坐定,路啟平先是熱情地詢問了他的身體,又詳細瞭解了手術和恢復情況,直到工作人員換了一道茶時,這才開始談工作。
「葉皖吶,對於你在澳大利亞執行期間的工作情況,經過副總辦和國安局、特種大隊的詳細調查,已經有了結論。」路啟平的微笑象春風一樣,標準的男中音迴盪在會客廳裡。
「經過我們認真、詳細地考察,認為你在澳大利亞執行的任務,完美、圓滿,並且能夠遵守外事紀律、嚴格自律、忠於祖國、忠於人民,黨委和政府均給予了高度評價。總而言之,你圓滿的完成了祖國所交給你任務,是值得依賴、通過了考驗的好同志、好共產黨員。」
葉皖平靜地聽著這些對於自己重要無比的評語,心裡卻沒了波瀾起伏的激動感。嚴格說來,他在澳大利亞與李河倫的交易,如果有人存心找碴,是有問題的。雖然自己可以拍著胸脯說是把祖國放在第一位,但是真心整你的話,誰去證明你沒有私心?
平衡!葉皖心裡微微歎了口氣,微笑起來:「感謝黨委,感謝政府對我的信任,我個人認為自己做的並不夠,還需要多鍛煉,多學習。」
路啟平很滿意葉皖的態度,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葉皖同志,你就不要謙虛了。副總理有過指示,雖然你已經被解聘,但是如果你願意,可以隨時來這裡工作,我們歡迎你,也相信你的工作能力。」
說到這裡,路啟平放低了聲音:「副主任,或者是副總理秘書,你自己挑!」
一步登天吶!在中央首腦的身邊做事,就算行政職務上降了半級,那也是很多人可望不可及的事情。古語云:「上達天聽」,副總理身邊的人,可說是天子門生,熬幾年放下去,至少是個市長,級別高的甚至直接副省,封疆大吏啊!
看來,副總理對葉皖的態度不僅僅是補償,可能更多的是喜愛和報恩。那宇都宮的飛鞋相救,副總理怎麼可能忘記?
葉皖搖了搖頭:「路主任,感謝副總理對我的信任,更感謝您對我的關心和愛護。但是我能力確實不足,無法擔任這麼重要的職務。」
「你!」路啟平正準備摸煙,聽了這話又驚又怒。他壓根也沒想到葉皖會拒絕這樣一塊香郁的蛋糕。葉皖的資料和他的事,路啟平研究得很深,副總理的態度和他對葉皖關心,路啟平看在眼裡,知道這個年青人非池中之物,所以才有這次夾私的談話。
行政機關用人的原則,是先考察再談話。一般是組織部考察,通過後才會找本人談話。雖然現在規矩的很少,但程序就是程序,私下可以先通氣,正式場合中,決定不能違反遊戲程序。
還有一個,就是葉皖的考評,他連述職報告都沒寫,結論就下了,這同樣不符合程序。這樣做的原因,依然是補償。
路啟平先通氣,是藏了私的。這是一種賣好,是一種隱蔽的拉幫結派。但是他怎麼也想不到葉皖會不識相!
路啟平臉色鐵青,想要站起來,抓著熊貓煙的手哆嗦了幾下,又忍著氣,咬著牙關坐實了屁股,說道:「葉皖同志啊,你是不是有什麼顧慮?有什麼顧慮,或者說生活上、工作上有什麼困難,可以向組織提嘛!」
「沒有困難。」葉皖仍然堅持道:「路主任,我的的確確不合適,能力不足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您也知道,我一向在外面野慣了,性子收不住,要是在這兒出了什麼事,受到責怪還是小事,耽誤了副總理的國家大事,您就算槍斃我,也挽回不了,我這也不是有點冤嗎?」
路啟平老奸巨滑,看出來葉皖是存心不願意調任,心裡有點涼,但是還想努力一下,聽了這話,裝作熱情地道:「葉皖同志,你不相信自己,難道還不相信組織?你的能力如何,組織上早考察過的。無論是副總辦副主任,還是副總理秘書,這麼重要的工作崗位,組織上不全面考察過一個人,怎麼能放心交給他呢?」
點起一支煙後,路啟平遞給葉皖一根,見葉皖擺擺手,也就沒堅持了,站起身來在室裡踱了兩步,叉著腰背對葉皖,看著院外花圃裡的一株蠟梅,深深吐出一口煙,回身溫言道:「組織上決定給你加擔子,這不僅是你個人的事,更是組織的事。黨培養你這麼多年,難道在黨需要你的時候,你有權利退縮嗎?你可以拒絕嗎?你是共產黨員,黨性原則應該懂得,我也就不多說了,你自己好好想想。」
葉皖聽出這話有點送客的意思,也就站了起來,準備告辭。路啟平象突然想到什麼,眼睛瞄了瞄遠處的衛兵,聲音又飄又輕:「去澳大利亞的那個組,已經秘密處理了,一鍋端,雙開回家了。」
葉皖一楞,陳華山算是完了!他回國後,聽李非說,陳華山還真不是施蘭如的人,他接受抓捕自己回國的任務,說起來也怪不得他,雖然手段有點惡劣,但畢竟是國家交付的任務,做為軍人也好,做為政府公務人員也好,只有不打折扣地執行這一條路。
如今陳華山成了替罪羊,這是個人的悲哀,葉皖有點感歎,如此而已。不過這也更讓他下定了決心。路啟平開始用套話來壓人,那就沒什麼再說的了。
「路主任,您對我推心置腹,我雖然人有點楞,但也知道這是您的好心。不過我實在是無法勝任工作,謝謝您,改天我請您和武參謀長喝酒,聽說您以前大練兵時和他的部隊單挑過?」
路啟平一楞,問道:「哪個武參謀長?」
「武光輝,他是我女朋友的父親。」葉皖含笑應道,不動聲色地點了一句。
「哦?是他啊,呵呵,那老小子,一直和我對著幹。當時在地方,練兵時,他領著一百來號人就想摸我的崗,我那一個加強營,三百多號人呢!」
路啟平臉色和緩下來,說起當兵時的事,慢慢的恢復了軍人本色,少了很多官威官儀。對葉皖倒是更加親熱了,葉皖趁熱打鐵,說了想去長沙飛行大隊的事,路啟平倒是沒立即答應,只是點頭而已,最後竟然攬著他的肩膀,將他送出門外。
離開北京前,葉皖還要辦件事,就是去看望武光輝夫婦。
葉皖住院時,兩口子來看過一次,當時常玉琦就哭得跟淚人似的,眼瞅著女婿黃巴巴的臉,心疼得不知道怎麼才好。拉著他的手,說幾句哭一會兒,一條手帕最後都直往下滴水。瞭解到葉皖的傷是日本忍者用刀砍的之後,痛罵一場後,又連累上了武光輝:「葉皖被小日本人害得差點沒了命,你還要接待什麼日本陸戰隊…那些日本鬼子,個個都得槍斃!」
武光輝其實也挺疼女婿,但是被常玉琦罵了幾句,心頭火起:「你懂個屁,那是日本自衛隊海軍陸戰隊來交流訪問,這和忍者一樣嗎?」
「還不都是日本鬼子!」常玉琦橫了男人一眼,理直氣壯。武光輝被噎得黑著臉不吭聲。
小滿和田唱唱坐在一邊捂著嘴,笑得肚子痛。
聊了一會兒,葉皖才把小滿和田唱唱介紹給常玉琦。常玉琦知道有個張劍,但是對小滿知道的不多,更不認識田唱唱,看著兩個女孩如花一般的臉蛋,聽著他們甜甜的聲音,心裡嘀咕起來,悄悄觀察了葉皖的表情,感覺也正常,於是問道:「葉皖,你和眉眉通電話了嗎?」
「通了。」葉皖說的是實話,他和武揚眉定過,每兩周通一次電話,如果當天有事,就推遲一天。既然是澳大利亞的時候,兩人仍然沒有斷過聯繫。
只是葉皖從日本負傷回來,這前後有近一個月沒聯繫,不是葉皖忘記了,而是電話突然打不通,想起武揚眉說過,納米比亞的通訊極差,也沒放在心上。
葉皖知道,武揚眉自從去了非洲,先在聯合國非洲難民署任了一段文職,主要是學習和觀察。而後才被派出執行警戒、巡邏任務,與美國、法國、日本、韓國的和平部隊共同擔負起安全保衛、維持地方和平的職責來。
等武揚眉快到執勤時限,要回國前,突然又被多留了幾個月,葉皖隱約聽是為被一家美國公司聘用,至於更具體的情況,還真沒來得及問。本來武揚眉年前就能回來,現在看至少要到四月底五月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