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皖早晨起來的時候,有點心神不寧。他一直在思考那個很有意思的儲藏室。不過這個問題太過寬泛,鄭德龍總不可能把錢藏在裡面。
似乎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荷來塢發的短信很長,一共發了六條,最後一條詳細說明了搜查儲藏室的情況。葉皖感覺,箱子裡最大可能藏的是一些古籍和名畫。以鄭德龍的財力和能力來說,應該沒有什麼太值錢的。即使裡面藏有文物,追邀文物也並不是葉皖的任務。
絕密文件?葉皖想到這裡也不禁微笑起來。職業病總是有點莫名奇妙。
洗漱完畢後,葉皖帶著道格拉斯細心地檢查車隊,與星夜趕來的保鏢匯合,緊急碰了個頭,分配了各自工作任務。
看著領到任務的保鏢飛快的各就各位,鷹一般的掃視著附近的行人,葉皖不禁搖頭起來。這算什麼?真要保護鄭溥去參與黑社會分場子談判嗎?
八點三十分,鄭溥在六名保鏢的簇擁下,由飯店的地下停車場鑽進一輛奔馳豪華防彈轎車,另外還有兩張一模一樣的奔馳車和其他幾張車一起開動,整個車隊緩緩駛出停車場,開往預定的談判地點--尼羅.摩爾位於悉尼北郊的莊園。
葉皖這輩子還真沒見過什麼叫城堡,如果說是莊園的話,他自己的豪華海景別墅馬馬虎虎算得上,不過可惜的是這樣的別墅在理論上已經收歸國有。
怔怔地看著似模似樣的護城河,葉皖不知道澳大利亞有沒有真正意義上中世紀的古城堡。不過面前的這個,看起來很像。高高的城牆,兩邊還修著瞭望塔,葉皖甚至可以看見塔樓頂上懸掛著警鐘。
門衛通過內部電話確認了車隊的身份,打開電子門後,整個車隊魚貫而入。
面前是一座稱得上宏偉的城堡,足足有15米高,四層建築,古色古香的樣子,很像葉皖在風光明信片中見過的那些城堡,只是城牆上並沒有刀砍火燒的功勳。
一排衛兵圍住了車隊,神情嚴肅地目視著所有人鑽出車外,一名身著禮服的傢伙走上前來,恭恭敬敬地對鄭溥說道:「鄭先生,請隨我來,您可以帶兩名保鏢。但是請不要攜帶武器。」
「彼得,謝謝您!」鄭溥笑容滿面,目光淡淡地掃視了一眼停在草坪上的其他幾輛汽車,用目光示意葉皖和道格拉斯跟上。當葉皖跟著鄭溥身後穩步前行時,鄭溥微微側過身子,壓低聲音道:「昨天的事,不是印尼人或越南人做的。」
葉皖楞了一下,腳步卻沒有亂。這個消息為什麼鄭溥直到最後一刻才說?如果是真的話,那麼這槍擊的事,很可能是尼羅.摩爾所為。
那麼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警告,還是真要想他的命?
兩把佩槍在一進入客廳時就交給了尼羅的保鏢,葉皖扣在腕上的飛鏢自然也沒有漏過,現在可以說他已經是赤手空拳了。
但願不要談崩吧!葉皖跟在鄭溥身後,邁進了會議室那扇沉重的黑色橡木雙開門。
會議室裡擺著一張又寬又厚的長桌。但是尼羅.摩爾卻並沒有坐在桌邊。
一個瘦弱矮小的老人,坐在壁爐邊,懷裡抱著一隻渾身毛髮烏黑油亮的貓,半瞇著眼,瞪著鄭溥。
「尼羅先生,您好!」鄭溥快速上前兩步,彎下腰來,滿面堆笑,顯得不僅有禮貌,而且特別恭敬。
「哦?」尼羅費力地睜大眼睛,看了半天,這才咧嘴笑了起來:「是你嗎?東方的美男子,鄭先生,你怎麼來了?」
裝!葉皖看得出,尼羅.摩爾雖然年近七旬,但是無論是膚色,還是眼神上來看,都完全不是那種老態龍鍾、昏聵無知的地步。
鄭溥臉上的難堪表情一閃而沒,伸出雙手握住了尼羅.摩爾瘦骨嶙峋的右手,用激動不已的語氣道:「尼羅先生,我隨時聽從您的召喚。」
「哦!」尼羅舒了口氣,撫著懷中的黑貓,露出了天真的笑容:「鄭,我的孩子,你給我帶禮物了嗎?」
鄭溥迅速從口袋裡掏出一隻精美的天鵝絨小盒,放在尼羅的手中:「尼羅先生,這是我從遠東發現的一顆珍珠,它很美,希望你能夠喜歡。」
鄭溥打開盒子,一顆碩大滾圓的夜明珠靜靜地躺在盒內,散發出融融的瑩光。
「哦,它可真美,是嗎?」尼羅.摩爾昏濁的眼睛似乎亮了起來,絲毫沒有掩飾眼中的貪婪之色,盯著夜明珠看了半天,這才戀戀不捨地合上盒蓋,捏在手心。
怪異,相當的怪異!這個老傢伙絕對是只千年老妖,不知道鄭溥有沒有幾招散手來對付他。葉皖靜觀其變,站在鄭溥身後,用眼角的餘光感應著室內的幾名尼羅的保鏢。
一共有四個人,應該至少有一位技擊高手!葉皖正在思索,忽然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那種感覺就像有人在背後盯著窺視一樣,極其難受,又極其強烈!
葉皖相信自己這種近似野獸的直覺,而且這樣的直覺還多次救了自己的命。裝作漫不經心地左右看了一眼,葉皖很快鎖定了裡間的一個房間。
葉皖疑心大盛,功行一周,整個人的毛孔微張,已經晉入最敏銳的狀態,像一隻隨時可以捕獵的豹子,雖然這種狀態下自身的感官成倍提高,但是卻極耗內力。
房內至少有兩人以上,不過應該沒有高手。葉皖一面緩緩地收功,一面緊張地判斷著局勢。
尼羅.摩爾一直在和鄭溥兜圈子,對於堪培拉的局勢根本不置一辭。這本來是對鄭溥相當有利的,但是鄭溥卻不是傻子,尼羅.摩爾越是如此,心裡越不踏實,眼睛也越來越多地望向葉皖和道格拉斯,目光似乎有點焦慮和不解之意。
尼羅召喚鄭溥來的借口,就是因為印尼人和越南人哭訴,說華幫把他們往死路上逼。鄭溥已經和尼羅談了超過20分鐘,尼羅卻似乎忘記了印尼人和越南人,這種詭異的狀況,讓葉皖更加警醒。
「尼羅先生,這種波旁的葡萄酒很好喝。呃,我懷著對您十二分的敬意,祝您身體健康!」鄭溥舉杯微笑著說。
「鄭,這種酒很養生,我每天中午都要喝上一杯。唔,現在精力不行了…」尼羅.摩爾絮絮叨叨說著廢話,眼神淡然無光,乾癟的嘴巴似乎還有點抽搐,看得鄭溥膩味不已,悄悄地放下酒杯,托著下巴,裝作很有興趣地樣子聽得津津有味。
門無聲地推開了,一名黑衣男子快步走到尼羅.摩爾向前,遞上一張便條,又湊到他的耳邊小聲地說了幾句話。
葉皖神經一繃,只聽到「控制」、「已經」、「完全掌握」幾個零碎的字詞。默默在頭腦裡轉了一圈,心中暗自戒備,希望另一邊沒有什麼問題。
「哈哈!」尼羅.摩爾突然笑了起來,原本渾濁不堪的眼神突然變得銳利起來,玩味地看著臉色已變的鄭溥:「鄭,你知道馬哈茂德和李來找我是什麼原因嗎?」
手一揮,就像擲杯為號一般,裡面的套間門「吱」的被人推開了。
鄭溥的嘴突然張得大大的,臉上帶著驚疑不定的神情,看著身後走過來的馬哈茂德和李文沅,然後又看到兩人的手裡均拿著一把槍,突然間一切都明白了。
「尼羅先生,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我為你帶來的利潤比這兩隻猴子少嗎?」
「不不不!」尼羅看著鄭溥,愉快地搖了搖手指:「鄭,你還有一件事不明白。你的勢力很大,你的生意也很大,但是你仍然沒有讓我滿意,應該說,你很讓我失望!」
「失望?」鄭溥迅速冷靜下來,一邊緊張地分析著局勢,一邊隨口應付道:「尼羅,我一直相當尊敬你,自從11年前我來到堪培拉,就把您當作自己的父親一樣看待。整個澳大利亞東海岸,我每年給您帶來的利潤最多,而且在我的治下,堪培拉也前所未有的繁榮和安全。他們,兩只可惡的髒猴子,他們能有什麼?尼羅,您如果被他們蒙蔽的話…」
「哈哈哈哈!」印尼人馬哈茂德狂笑起來,指著憤怒不已的鄭溥,輕蔑地道:「鄭,你太蠢了,尼羅先生需要什麼,你一直都不瞭解。讓我來告訴你為什麼這一次尼羅先生選擇了我和李文沅,而不是你!」
道格拉斯的手剛剛想要有什麼動作,兩名凶狠的保鏢已經飛快地從懷裡掏出手槍,頂在他的腦門上。葉皖站在道格拉斯身邊,雖然一動未動,也獲得了相同的待遇。
「你的走私生意,越來越小,你在堪培拉的基建投入再多,也與尼羅先生沒有任何關係。你知道我和李文沅答應你死後,接管堪培拉,每年上繳多少利潤嗎?」
馬哈茂德朝鄭溥臉上吐了一口口水,不屑道:「7000萬美元!你可以嗎?你去年上繳了多少,嗯,不過才1200萬美元而已!」
「不可能!」鄭溥坐在沙發上,剛要起身,肩膀就被一名保鏢死死按住,掙扎了幾下索性放棄了。
「我每年的利潤只有4000多萬美元。堪培拉沒有工業,沒有大型尖端製造業,你們憑什麼吹牛,敢說出7000萬美元這樣的數字?」
「你不知道嗎?是裝傻還是你本來就蠢?」矮個子的李文沅慢條絲理地走到鄭溥面前,當著尼羅的面毫不留情地抽了他幾個嘴巴,直打得鄭溥口鼻沁血,怒目直視。
李文沅舉起手槍,獰笑著頂在鄭溥的額頭上:「嗯?你這個王八蛋!那麼好的資源你不利用,只走私不販毒,你讓堪培拉的黑道在整個澳大利亞都抬不起頭啊!」
「光」的一下,李文沅用槍柄砸在鄭溥的頭上,頓時鄭溥的腦袋上冒出血來。
鄭溥卻像根本沒有感覺一樣,垂著頭,血紅的眼睛盯著一直在看戲的尼羅.摩爾,一言不發。
「鄭,你太讓我失望了!」尼羅.摩爾搖了搖頭,並不懼怕與鄭溥對視,眼神中反而有一種愛恨交加:「說實話,你很有能力,也很忠誠。但是你太保守了!我忍了你四年,也暗示過你,但是你不僅否決了建立販毒系統的建議,甚至連其他的兄弟途經借道都不允許。你太毒了!」
「呵呵呵呵,老闆,這麼說,我今天就非死不可了?」
尼羅.摩爾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冷,像一條食人鱷看著食物一樣,那不加掩飾的凶慘,讓葉皖都不寒而慄。最後看了鄭溥一眼後,尼羅.摩爾擺了擺手,站起身來,緩緩走進裡間。
「媽的!」馬哈茂德在堪培拉的勢力幾乎被鄭溥拔光,見鄭溥流了血,尼羅.摩爾離開,早已急不可耐,重重一拳砸在鄭溥臉上,跟著去揮槍猛砸,將鄭溥打翻在地,又和衝上來的李文沅死命踹著。
「王八蛋,你不是橫嗎?不是一直看不慣老子偷偷販毒嗎?今天叫你再橫!」
鄭溥被打得滿臉是血,蜷著身子,咬牙罵道:「馬哈茂德,你他媽的有種開槍!我還就告訴你,你這輩子都別想立足堪培拉!李河倫比我更毒,他是一條蛇,只要你一進堪培拉,我保證你活不過24小時!」
「哈哈哈哈!」馬哈茂德仰天長笑:「蠢貨,你真以為李河倫是為了幫你?他早和老闆勾結起來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恐怕現在整個堪培拉已經燃起了熊熊大火。你不是讓他守著堪培拉嗎?只怕你要知道他已經篡了你的位,你死都閉不上眼!」
「操你媽的,全是造謠!」鄭溥嚇得渾身顫抖,馬哈茂德說的話,像重鼓,像閃電,直刺鄭溥心窩,一時之間心神大亂。
李文沅冷笑著從桌上抓起那張紙,蹲下身子,抖開在鄭溥面前:「這是什麼?這是李河倫發過來的傳真,唸唸吧!」
李文沅無限悲哀地看了鄭溥一眼,自顧自念道:「尼羅.摩爾先生,諸事已順。」
「沒有我的授權,他拿不走一分錢!」鄭溥喃喃道,半弓起身子,劇烈地咳嗽起來。
「哦,聽說你還有個心愛的女人?」尼羅.摩爾望著天花板,喃喃道:「鄭,你該不是無情無義的人吧?」
鄭溥一楞,登時面如朱赤,怒氣勃發:「尼羅先生,你這麼做,難道是一位上位者該有的風格嗎?」
「NO,NO,NO!」尼羅.摩爾抬頭瞥了鄭溥一笑,微笑道:「這一切都是你的那位合作者,李河倫李先生的決定,在此之前,我和您一樣,對此一無所知。」
鄭溥又急又怒,出了這麼大的事,自己竟然一無所知,現在郁寧被李河倫制住,想來堪培拉那邊已是一片混亂,再也無心停留,只想立刻回去。
只是他並不知道自己的手機信號已經被泰德申請屏蔽,而且如今這樣的情況,他想走也無法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