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毛喝了兩杯酒,又吃了幾塊肉,樂得吱吱叫,也不待宋鳳梧喝罵,自己跳下桌尋地方睡覺去了。
宋鳳梧見衛楠走了。原本已經睜不開的雙眼突然明亮起來,眼中精芒畢現:「葉皖,你師傅是哪位?」
「宋前輩,我的授業恩師乃是衍鶴道長!」葉皖不敢怠慢,站起身來恭恭敬敬答道。
「衍鶴?」宋鳳梧閉目沉思了一會兒道:「嗯,想起來了,有幾十年沒看見這小子了!」睜開眼睛,凝視著葉皖:「你被誰打傷的?」
葉皖自從見到宋鳳梧,早知他非常人,不僅有一身超神入化的功夫,輩份更是拔尖的高,或許當今武當掌門都要稱他一聲師兄,也未為可知。
是以葉皖見宋鳳梧相詢,毫不猶豫地將受傷原由說了出來。
宋鳳梧捏著筷子,喃喃自語「八極拳,八極拳?」突然冷聲道:「八極拳再厲害又如何比得過我太極正宗?」
葉皖看著宋鳳梧的氣質突然一變,露出睥睨天下的神色,那份自傲和發乎內心的強大自信,真是非大宗師莫能!
葉皖突然福至心臨,納頭便拜:「宋前輩,晚輩受內傷之厄已有數月,求前輩指點一條明路!」
宋鳳梧不置可否,看著葉皖點了點頭,突然嘴一咧笑道:「你小子,留下來陪我下幾天棋罷!」
第二日,三人吃過早餐,便著小道童將衛楠送出。葉皖這才發現,屋後竟然留有一門,對面便是山下一間小道觀。
衛楠穿著芒鞋,一步一回頭,頗有不捨之意。
葉皖含笑揮手,衛楠突然回轉,跑了過來,面紅耳赤地遞給葉皖一張小紙條:「這是我的電話,你不要再自殺了好不好?」
「好的。」
「那個…你要出來,就打給我。」
「好的。」
衛楠深深看了葉皖一眼,抿著嘴轉身跑遠。
葉皖坐在一株公孫樹下,與宋鳳梧對弈。
自從衛楠離開,葉皖安下心來陪著宋鳳梧。每天練拳提水,鋤草摘菜,倒也悠閒。葉皖心知宋鳳梧非常人,又見他一人長年居於此處,寂寞難耐,竟然與一隻馬猴為友,也存了敬孝之心。
宋鳳梧見葉皖人極勤,又肯陪自己,喜不自勝,每日除了三餐,空餘時間全部拉著葉皖下棋。
誰料葉皖天資聰穎,領悟力極高,一天後即可不須相饒,沒出一個星期,已經勝多負少,又下了兩天,宋鳳梧竟然十盤也難贏一盤。
「不下了,不下了!」宋鳳梧連悔棋帶賴皮,還是被葉皖一炮雙卒將死,氣的一掀棋盤,板著臉坐在竹椅上,揪著亂蓬蓬的鬍子生氣。
葉皖心中暗笑,默默撿起棋子收好。
「宋前輩,這棋下來下去的,也沒什麼意思。您要想玩,我再陪你玩其他的吧!」
宋鳳梧抬起頭來,滿面喜色,一迭聲道:「你有什麼好玩的?」
「好玩的嘛,也不是沒有,不過要玩的話,我們就要有綵頭了。」
宋鳳梧哪裡不曉得葉皖的心思,卻根本不以為意:「綵頭什麼的好說,只要你有好玩的,你什麼心事,我都替你拔了!」
這老頭兒!玩心雖大,心裡亮堂著呢!葉皖其實也沒有什麼好玩的花樣。葉皖這段時間觀察發現,宋鳳梧隱居於此,卻根本沒與外界失去聯繫,除了從不出去,此外和常人無異。家裡不僅有液晶電視,拉了有線電視線,電話,甚至盜版C都有。
有什麼好玩的他不知道?葉皖見宋鳳梧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倒有點不好意思了,頭腦裡飛快思索著,突然想起自己的老行當。
「宋前輩,你會不會雕東西?」
「雕東西?這好玩麼?」
「好玩啊,只要有刀,我可以用竹子雕出任何東西來,雕什麼像什麼,你會嗎?」
宋鳳梧眼珠子轉了半天,摸摸下巴。「試試再說!」
轉身進了屋,沒一會兒拎著兩把菜刀,扔了一把給葉皖:「就這個!」
葉皖掂著刀在手,雖然哭笑不得,卻知這倉促之下只得湊乎。
兩人相跟著走到竹林邊,葉皖挖了兩個竹根,遞給宋鳳梧一個:「宋前輩,你先看我雕,你要是不會,我一會再教你!」
「不會?」宋鳳梧眼睛一瞪:「這天下有我武道士不會的東西嗎?你小子也別狂,你雕出什麼東西,我跟你雕個不走樣的!」
武道士?葉皖心裡暗暗念著這個名字,也不說話,微微一笑,坐在地上慢慢雕了起來。
宋鳳梧坐在葉皖邊上,伸著脖子看得津津有味,見葉皖用刀雖然仍有點澀重,腕力和眼力卻已有所小成,一塊粗大的竹根在葉皖的刀下慢慢變成了一尊真武大帝。
宋鳳梧看著眉眼畢肖,形神皆佳的真武大帝,吃驚的幾乎說不出話來。
「宋前輩,該你了!」葉皖暗自得意,畢竟這菜刀雕東西,跟拿燒火棍對突擊步槍一樣困難。
宋鳳梧皺著眉頭,看著掌中的竹雕,凝神思索半天,忽然拿起竹根,幾刀一下,葉皖漸漸收起輕視之色,心裡訝異莫名!
宋鳳梧根本未曾學過雕工,但是他卻有著絲毫不弱於葉皖的領悟力,甚至可以說還要更強。宋鳳梧僅憑看了葉皖雕過一次,居然敢於下刀,並且運刀之純熟,指力和腕力之強勁,更超於葉皖。
這還不是最重要的,令葉皖驚訝的是,宋鳳梧雕的真武大帝,外形潦草,眉毛五官混糊不清,卻有著葉皖所沒有表達出的一種磅礡大氣。
從作品的精細和雕刻技巧上來看,葉皖自然遙遙領先,但如果從作品的張力和藝術境界來看,葉皖拍馬難追!
宋鳳梧雕的真武大帝,一望即給人一種指日飛昇的仙風道骨感,具有雄渾博大的氣勢,鋪天蓋地,更兼有著千年滄桑的凝重質感。
宋鳳梧完成了竹雕,老臉通紅地捧在手裡,看著葉皖的眼神都帶著點羞愧。
「宋前輩,晚輩佩服,你的作品遠遠比我高!」葉皖衷心佩服,說的也誠懇。
「真的?」宋鳳梧狐疑地望著葉皖的眼睛,一臉不相信的樣子。
「絕無虛言!」葉皖指著宋鳳梧的竹雕道:「這個真武大帝,更有道尊的風骨,相比於我雕的這個,我只能算是匠,而前輩已經窺破了道,直達宗師境界,晚輩自然不及!」
「嗯,嗯!算你小子還有點良心!」宋鳳梧喜滋滋地拿過兩個竹雕,並排放在一起,左看看,右看看,心裡還是不大踏實。「那這次,算誰贏啊?」
「自然是前輩勝出!」
葉皖本意是想贏了宋鳳梧後,求他幫助打聽衍鶴的下落,即使打聽不到,至少也要尋得方子。誰知道宋鳳梧天縱奇材,一番比試葉皖落了下風。
存心不認帳的事,葉皖做不到,是以葉皖雖有懊惱,並無悔意。
比試有綵頭,葉皖願賭服輸,靜候宋鳳梧發落。誰知道宋鳳梧想了半天,說道:「你給我唱只歌吧!」
葉皖愕然。誰知道宋鳳梧開口又道:「唱《兩隻老虎》!」
「兩隻老虎,兩隻老虎,跑的快,跑的快…」
等葉皖忸忸怩怩、含含糊糊地唱完後,宋鳳悟大笑起來,指著面前的竹林道:「葉皖啊,你從明天開始,每天給我抖竹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