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大亮,葉皖這時已經到了寧都縣,快進入撫州境內了。張劍累了一夜,早已沉沉睡去。
葉皖一直開到縣城,停在一家早點鋪前,吃了早點,又買了份張劍的,看看表已經是八點零五分,商店陸續都要開門了,長期在外面,東西一定是要買齊。
於是葉皖跑到縣城百貨大樓門口等著開了門,跟進去和搶似的買了一隻強光手電,十節電池,一箱方便麵,一箱礦泉水,兩件雨衣,一床厚絨毯,幾個打火機,男女棉襪各兩雙,男女保暖內衣各兩套,又給張劍買了兩雙運動鞋,一套運動服。
葉皖拎了兩次才將所有東西搬到車裡,見張劍睡的正香,也不忍叫醒。看到油表見底了,打著火,直奔加油站。
加油站24小時值班,剛剛接班的員工,瞌睡還沒醒,打著哈欠拎著加油槍過來加油,葉皖搖下玻璃,看著加油工。
「有洗車的嗎?」
「洗車在後面。」
正在這時,加油站兩頭突然衝進兩輛警車,刺耳的剎車聲一下子嚇得加油工捂著耳朵躲到加油機後面。
「不許動!」
葉皖飛快地打著火,只聽得外面「啪、啪」的槍聲打在別克車上。
千萬別打中油箱!葉皖一踩油門,別克車猛地一竄,撞上前面的警車,一名警察舉著槍衝過來對準車內。
「啊,怎麼啦?」張劍猛一抬頭,葉皖眼尖一把按住張劍,「啪」一聲,一顆子彈穿過玻璃正打在葉皖的手臂上。
葉皖忍著痛,飛速地倒車,換檔,沒等警察形成合圍,鑽出加油站揚長而去。警察開了幾槍,紛紛鑽進警察,拉響警笛跟了上來。
葉皖手臂上血流如柱,張劍嚇得幾乎要哭出聲來。
「別怕,邊上有買的衣服,找一件棉的裹上!」
張劍從包裡翻出葉皖的一條內褲,包在手臂上,想了一下,又解下扎頭的皮筋,胡亂綁了幾圈。
葉皖從後視鏡中看著緊追不捨的警車,心裡緊急思考著對策,這樣的公路追逐戰,對於扮演獵物一方來說,完全是一條死路!
必須要棄車,葉皖想到這裡,就注意起沿途地形起來,同時開始加速,爭取為棄車後的逃跑多一點時間。
「張劍,你穿上新買的衣服,整理出一個包,除了食物和水,還有手電和打火機,其他全部不要。」
「啊?」
「我們要進山,只有這樣才能擺脫。快啊!」
張劍應了一聲,手忙腳亂地挑著東西,一件旅行包裡塞了十幾包方便麵和幾瓶水,又塞進兩套衣服,打火機、手電筒,再加上錢,滿滿當當。
葉皖斜眼看了一下,應該可以了。
這時葉皖已經甩開追兵,速度放慢了一點,望著鄉村公路上的交通引導牌,上書「南城縣4KM」,原來已經快到南城縣了。
前面是個村子,村子後面是隱約的大山。
「嘎」的一聲,葉皖停下了車。
「下來,我們走。」
張劍跟著下了車,兩人全力將車推到路邊的一個樹林裡,也不指望瞞過警察,拖得一時是一時吧。
葉皖左手負傷,右手拎著包,張劍半走半跑跟在葉皖身後,小心翼翼避開人群,往山裡鑽。
望山跑死馬卻是一點不假,兩人一直跑了一個多小時,這才到了山腳。
這山卻不是荒山,名叫麻姑山,已經被闢為旅遊勝地,遊人如織有點誇張,但是一路行來車不斷人連人倒是不假。
葉皖手上有傷,如何近得人群?兩人坐在路邊石頭上一邊休息,一邊商量。
商量的結果,是張劍先買門票,兩人溜進山再找家旅館休息,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張劍買了票,回去頭挽著葉皖,葉皖受傷的左手因子彈未取,已經發黑,腫脹不堪,痛疼難忍,更嫌有著濃烈的血腥味,外面裹的內褲也滿是血跡。沒辦法只得在外面搭件外套,葉皖痛得渾身冒冷汗,扶著張劍的手臂,慢慢往裡進。
「喂,美女,帥哥,要不要坐我的車?」一個年青人開著張電瓶車招手。
葉皖想了想,點了點頭,張劍扶著葉皖坐上車。
「到山頂還是山腰?」
「山頂怎麼說,山腰又怎麼說?」
「山頂給50塊錢,山腰40塊錢,不過我說啊,山頂才好玩,山腰沒得意思,還要多走好多路….」
「山頂!」葉皖右臂疼得要死,哪裡聽得進。
「好勒!」
麻姑山屬武夷山系軍峰山之餘脈,又名丹霞山。海拔不到一千米,是東南道教勝地之一。
葉皖和張劍兩人心裡有事,哪裡有心觀看沿途風景,聽著司機一路嘴裡沒閒著,倒也算半個導遊一般,心下雖煩卻不好開口。
好容易到了山頂,付了帳,葉皖和張劍急急忙忙找了個旅館,關上門葉皖就軟在床上,喘著氣吩咐道:「去外面買把水果刀,要是有衛生所就買點酒精紗布,還有黃紗布,沒有就買點白手帕,要棉的。」說完幾句話,累得幾乎脫力,費力地抬起手臂,傷口處已經腫得如同一枚鴨蛋。
張劍忍著淚匆匆跑了出去,過了好久才買到東西,酒精紗布倒還真買著了。葉皖被張劍推醒,又叫張劍反鎖了門。
將刀和傷口消了毒,葉皖忍著痛點中幾處穴道,主要是麻痺和止血。
葉皖瞪大眼睛,看準傷口,一刀切下去,張劍嚇的「啊」的叫了出來。
葉皖皺著眉,看著血不停地流出來渾若不知,細心地割去腐肉清創,大叫:「澆酒精!」
酒精入肉,痛得葉皖整張臉都扭曲起來,張劍的淚水在眼眶打著轉,偏了頭不敢看。
「噹」的一聲,彈頭被挑了出來,落在地上。葉皖單手如飛般挑起黃紗布塞入創口中,再墊上一層白紗布,又抓起繃帶緊緊紮住。
做完這一切,葉皖已經費盡了全部力量,渾身汗透重衣,躺在床上,面色蒼白。
「葉皖,你沒事吧?」
「嗯,你把東西收拾一下,先放到塑料袋裝進包裡,我睡會兒…」葉皖沉沉地睡了過去。
「通緝令上牆了麼?」
「昨天晚上已經突擊發到各所,今天上午已經全部張貼完畢,各高速公路收費站、加油站和各主要交通路口、車站、碼頭、商店、賓館、餐廳、浴池也全部發到位!」
「逃犯很可能受到槍傷,還要注意通知沿途各醫院、衛生所及私人診所!馬上去辦!」
「是!」
黃朝能很滿意手下的效率,緊繃的臉上露出一絲欣慰,佈滿血絲的雙眼仍然如同鷹隼般銳利。
「從撫州北上有兩條線可選,一條是從南昌沿九江上,一條是從鷹潭到景德鎮,進入安徽境內。」
黃朝能的手指沿著地圖一路往上,拿著紅藍鉛筆,重重地劃了兩個圈,擲下筆,握緊拳頭狠狠地砸在桌上:「我們就在這裡布下口袋!」
十幾個腦袋圍了上去,一個圈在在南昌,另一個在景德鎮。
葉皖迷迷糊糊睡了一天,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下午。
張劍正坐在屋裡百無聊賴地看著電視,聽見動靜回過頭來,眼睛裡滿是欣喜:「葉皖,你醒啦?」
皖感到渾身乏力,還有點燒,更重要是的口乾,還有就是餓了。
「我要喝水,還有找點吃的。」葉皖坐起身子,活動了一下筋骨,手臂上的傷口已經好了很多,不再火燒火燎地痛。
一連喝了幾杯水,又吃了張劍留的一份揚州炒飯,這才感覺好一點,虛弱、頭暈現象沒有了。
葉皖盤著腿,坐在床上,一邊運功,一邊想著今後的路如何走。
麻姑山,很可能是警察佈防的一個漏洞,但是總不能一直呆下去。下了山,往哪裡走,是個難題。事實上,逃到哪裡,葉皖至今心裡都沒底,隱隱約約是要北上,但是北上去哪裡,葉皖並不知道。
睜眼看看張劍,正在心滿意足地抱著一大袋薯片邊吃邊看著韓劇。葉皖心裡好笑,這個丫頭,一點沒有亡命天涯的覺悟,還以為是度假吶?人都被列為從犯名單了。
「寶劍兒。」
「嗯?」
「你想家嗎?」
葉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說這句話,但是他偏偏就說了。
張劍的臉色暗了下來。說不想家肯定是假的。自從和葉皖從廣場逃離,爸爸中間打了無數電話,張劍只接了一次,其餘全部掐斷了,最後怕警察根據信號查到方位,還把卡扔了。現在葉皖一說這話,就想起爸爸氣急敗壞的聲音,其實裡面蘊藏著深深的愛子之心和和極度的擔憂。
葉皖看著張劍的表情,歎了口氣,伸手將坐在床沿的張劍摟在懷裡,撫摸著她的長髮。
「寶劍兒,我想清楚了,我哪裡都不去。明天我下山投案自首。」
「不行。」張劍尖叫一聲,聲音大的都嚇了自己一跳。「你去會被他們打死的!」
「呵呵,不會的,我先打電話投案自首,然後再去派出所,沒事的。」
這個辦法倒是可行,事實上葉皖投案的動機就是怕張劍熬不住,累壞了。
但是張劍很堅決地否定,無論葉皖如此勸解,張劍只是搖著頭,撲在葉皖懷裡拚命地哭。
罷了,罷了!葉皖被張劍的癡情感動,又如何捨得玉人為了自己陷入牢獄之災。
張劍反對的理由,歸根結底是性格和對葉皖的態度。
如果是小滿,肯定會盲目相信葉皖說的任何一個字,葉皖說沒殺人,那就一定沒殺人。如果是田蓉,事實上我們已經知道,田蓉相信的是她的母親,還有就是田蓉對葉皖有著淡淡的失望,有關於學歷,有關於殺人,再往前上溯,就是有關於小滿。
但張劍和她們兩完全不同,張劍有知識,有頭腦,她對葉皖的感情,是在愛與寵之間,既愛著葉皖,又因為年齡和曾經的經歷而不敢完全放開心扉。
但是她對於葉皖有著極度的寵溺,葉皖有沒有殺人,她真的不敢確信,一路上葉皖僅僅只是在逃亡前和張劍簡單解釋過,其他的時間兩人既沒有時間想,也沒有時間交流。所以張劍對於葉皖殺人與否,還是一團模糊。
但是張劍卻根本不會服從自己的理智,而是完全憑著感情做事。簡單地說,即使張劍親眼看到葉皖殺人,也會毫不猶豫地幫助葉皖逃亡。
所以張劍對於葉皖投案自首,有著難以言述的抗拒。葉皖也沒有辦法,只得隨遇而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