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鐺是被冷醒的。
昏昏沉沉中,她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像是凍結了般,陣陣寒意直滲入骨髓之中,身體也開始漸漸僵硬了。
低聲呻吟了一聲,丁鐺艱難地睜開了眼睛,觸目所及竟是一片蒼茫的白色。這是一個冰洞,四周佈滿了奇形怪狀的冰柱、冰稜,空氣裡瀰漫著寒森的氣息。
她究竟在哪裡?
微動了動身子,丁鐺正想撐坐起來,右肩湧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讓她頓時清醒了過來。
她低下頭,看了眼肩頭的傷口,血雖然湧了出來,卻又立時凝結成了冰珠,附在撕裂的傷口四周,如利針般直刺入肌膚。
她想起來,她被金皓從背後襲擊——猛然驚覺到身後的氣息,她回過了頭,迎上一雙滿是痛苦和掙扎的熟悉黑眸。
金皓就站在她的身後,滿目複雜地看著她,臉上的神色幾近蒼白得透明。
丁鐺費盡了力氣,終於站了起來。
「金皓!」
她想靠近,金皓卻是大吼了一聲,「不要過來!」金皓踉蹌後退著,目光卻是緊緊鎖在了丁鐺右肩的傷口上。
「我刺傷了你——我竟然刺傷你了——」
那一劍,刺穿了她的右肩。
那一劍,是他親手刺過去的。
那一劍,差點要了她的命。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那個時候,他的腦海裡一片空白,行為更是不受控制,等他清醒過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已經將丁鐺帶到了這間冰洞。
丁鐺捂著傷口悄悄地向前走了兩步,唇角牽起一絲淡淡的微笑,「金皓,這不是你的錯。」她盡量放柔了聲音,「而且,你刺得並不深,只是小傷而已。我可是你師父,你怎麼可能傷得了我?我一點也感覺不到痛。」
金皓神色恍惚地看著她肩頭的傷口,忽然間覺得,這一劍遠比刺在自己身上要痛上千百倍。
「怎麼可能不痛?這一劍差點要了你的命,你怎麼可能不痛?」金皓的情緒開始激動起來,黑眸又隱隱現出了詭異的紅光。
「金皓!」丁鐺冷喝了一聲,「我是你師父,你不能質疑我的話!」她故意將神色沉了沉,「我說不痛就不痛,你現在平復下心情,我們一起離開這裡——」
丁鐺又朝前走了幾步,試圖再次接近金皓,但這一走動,傷口竟再度崩裂,鮮血又急湧了出來,雖然在瞬間凝結成冰,但肩頭已佈滿了可怕的血色冰珠。
金皓盯著丁鐺肩上的血,黑眸中的紅芒又深了一分。
他想吸丁鐺的血!
驚駭地意識到自己的想法,金皓伸出雙手緊緊掐著自己的咽喉,神情痛苦無比。
「你——你不要再過來——我不想把你變得跟我一樣——你馬上走!趁你現在還走得動,你馬上給我走!」
金皓踉蹌後退著,一直退到身後冰壁上,不斷地用身體撞擊著堅硬冰冷的冰壁,試圖用疼痛讓自己清醒。
他已經刺傷她了,他不可以再做出傷害她的事。
然而,內心深處卻一直有一種可怕的想法在驅使著他,要他衝過去,狠狠地咬上丁鐺的脖頸——
他不能這樣做!
他寧願死也不能這樣做!
一個念頭閃過腦海,他趁著自己神智還未被血癮完全吞沒,猛地一個後仰,就想將自己的後腦重撞上冰壁。
「笨蛋!」
丁鐺神色一變,也不顧傷口再度撕裂的危險,一個箭步衝了上去,右手單肘頂住了金皓的下巴,將他的頭牢牢固定在了冰壁上,不讓他再做出傷害自己的事。
「我丁鐺怎麼會收了你這樣一個笨徒弟?你以為我會丟下你,自己離開嗎?你以為我會讓你就這樣輕易地去死?」丁鐺死命地壓制著金皓,肩上的傷口第三次崩裂了,然而,此時也只有疼痛能讓自己保持清醒的狀態了。
「金子,你給我聽著,在你還清我三百萬之前,你都得給活下去!不然我就算是大鬧冥界,也要把你從地獄深處揪出來!」
金皓聞言緩緩閉上了雙目。
「身為我丁鐺的徒弟,你就應該爭氣些,怎麼可以這麼容易就放棄?你可不能丟我們驅魔龍族的臉——」
丁鐺一邊說著,一邊用左手在半空中畫下一道光符,化為一道銀芒,直接封上了金皓的心口。
這差不多已是她最後的力量了!
笨徒弟,你可要爭氣一點!
等銀芒完全融入了金皓的胸膛裡,金皓眉宇間的神色也漸漸平復下來。丁鐺這才稍鬆了口氣,放開了他。然而,這一鬆懈,眼前就是鋪天蓋地一陣暈眩,連站也站不穩了。
金皓一把扶住了她,「女巫——」
那一聲「女巫」讓丁鐺微微笑了起來,她這個笨徒弟終於還是回來了。
疲累地靠在金皓懷裡,丁鐺虛弱地道:「金子,我從來不喜歡聽你叫我女巫,不過,現在忽然覺得這個稱呼不錯!」這句話一說完,她就開始劇烈地喘息起來,臉上一片可怕的慘白。
「不能說話就不要說,你逞什麼強?」金皓悶著聲,輕扶著丁鐺靠著冰壁坐了下來。
丁鐺低低笑了一聲,「我不會死。就算要死,也要——也要收回你那三百萬再說——」
「我沒錢還。」金皓的聲音已變得有些沙啞。
「沒錢沒關係,反正我又不是真喜歡錢啊!我看你就隨便拿些奇珍異寶好了,像不死草啦,聚寶盆之類的——」丁鐺說著說著,忽然覺得越來越冷,聲音也低弱了下去,「金子,你要是再這樣欠下去,我要算利息了,現在,應該——應該要再翻上十倍了——」
「好,我們一出去就給你找不死藥和聚寶盆。」
「這可是你說的。」丁鐺半合上了眼簾,「金子,其實你最好幫我找找有沒有什麼寶物可以美容的——我想,我現在更迫切需要這個——」
金皓頓時無言。
到了這種時候,她竟還想著美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