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天的烏雲壓的很低城頭的樓門似乎被壓的喘不過氣來。直隸總督衙門前的兩隻石獅子一如既往的圓瞪著眼睛靜靜的審視著門前路上倉皇而走的行人。
一道閃電撕開了烏雲的營造的黑幕一聲悶雷震的大地都在顫抖。
一個表情沉穩的中年男子不緊不慢的步出衙門衙門前的戈什哈認得是中堂大人跟前的紅人盛宣懷其中一個急忙上前打了個千道:「大人出來了!」
由戈什哈印著出了大門一頂轎子早等在門邊了長隨盛福迎了上來躬身請安道:「大人!這就回去?」
「回去!」盛宣懷回頭朝衙門深處遙遙的望了一眼彎身上了轎子。
適才在內堂見中堂大人李鴻章上來就是一頓罵著實讓盛宣懷放了心知道挪用海關錢糧資濟電報事業的事情鬧不大了朝中政敵借此事攻擊中堂大人之事也因中法之間關係驟然緊張之故被兩宮壓了下來。
「想不到那人竟有這番見識!竟能提前預判事情的結果。枉我受中堂大人賞識提攜竟不能看破此節當真是當局者迷。」腦子裡閃過上面的話盛宣懷不由的輕輕一聲歎息自嘲的笑了笑。
盛宣懷想到的那人是五日前一昏迷於盛府前的年輕男子該男子一副洋人打扮不蓄辮子一看就知道是從海外歸來的華人。
那一夜響了一夜的春雷。次日一大早門房開門時見一年輕男子昏迷於門前急忙上前探視見尚有氣息便抬了回來。事後管家也曾稟報此事只是當時正值盛宣懷為挪用海關錢糧一事憂諂畏忌之秋也沒往心裡去只是交代管家妥善處理待其病好了送走了事。沒曾想今日午時到院內打算透口氣聽見幾個家人私底下議論自己被彈劾之事。
當時盛宣懷很生氣正欲找來管家打算懲戒這幾個妄議尊上的家奴。不曾想聽見一人笑道:「盛大人操辦電報事業乃中堂大人委以之重任。中堂大人一向視盛大人為股肱當今朝廷正值多事之秋我料中堂大人必竭力維護盛大人兩宮也必會給中堂大人這個面子。爾等妄議尊上若被管家知曉告於大人輕饒不了你們。再者大人所為皆關社稷做下人的妄言主上豈是為人本分?」
這番很對胃口的話讓盛宣懷頓時有茅塞頓開之感等到李鴻章使人前來傳喚之際多日來困擾心頭的壓力竟不知不覺間去了大半眉宇也開了許多。偷偷的看了看說話的人是個沒辮子沒剃頭的年輕人這才想起管家提起救人的事情。
要變天了腳夫走的又疾又穩布鞋底不時擦在地面上出沙沙的響聲。
「盛福。」掀開轎簾子叫了一聲跟在轎邊的盛福急忙靠近道:「大人!有何吩咐?」
「門房救下的那人來歷問清楚了麼?」
「大人!那人叫沈從雲字子歸。祖父本是讀書人隨澳門葡萄牙傳教士去了西洋遊歷後因娶了一個洋女人為妻子便留在西洋。子歸日前從西洋歸來不曾想著了市井奸邪之徒的暗算昏迷於大門之前。」盛福的答案倒也簡潔明瞭明顯遠遠不能滿足於盛宣懷。
「如此回去後讓他來見我。」盛宣懷交代一聲放下簾子。
連續兩聲悶雷響過後細細的雨點斜斜的飄灑下來隨著徐徐的南風落在亭子邊供人休憩的石凳上。沈從雲瞇著眼睛依舊靠在柱子上任憑點點細雨落在臉上目光無奈迷離。
前世裡一個普通白領喜好讀史書、上網、旅遊。為慶祝26歲生日玩了一把自駕游打算上西藏走一遭半道上車子剎車不知道怎麼的失靈了滾下山崖醒來的事後就在這大院內了。
醒來的時候沈從雲看見屋子裡周圍古樸的佈置裝飾以及留著長辮子的下人盛小七還以為自己眼花了。結果負責照顧他的盛小七見他睜開眼睛一聲歡呼:「醒來了!醒來了!」一口的天津衛爺們的腔調開心的一路跑出去的時候沈從雲察覺到事情的不對勁了。
後來的事沈從雲想起便苦笑的搖了搖頭大膽猜測自己穿越後小心的注意言行在隨後趕來的管家盛榮那裡確定了這裡的確是清朝後沈從雲直接暈了過去讓管家盛榮又是好一陣忙活。
1884年李鴻章、盛宣懷。這兩個名字對於喜好歷史的沈從雲而言並不陌生。一個是努力支撐清王朝末期這座四處漏風搖搖欲墜的大廈的頂樑柱一個是清末著名的政治家、企業家和福利事業家。
尤其是李鴻章為支撐風雨飄搖的清朝殫精竭慮死而後已。雖然身後留下了一地的罵名但李鴻章所倡導並引領的洋務運動何嘗不是奔著富國強兵振興民族的本意呢?
擺在沈從雲面前最大的困惑是在這個世界上能做什麼?自己又想做點什麼?這個世界以前只是在史書和電影電視上見過談不上熟悉也談不上陌生。前世裡沒有什麼宏圖大志只是滿足於白領生活的沈從雲此刻真的有點茫然失措。
此刻沈從雲並不知道中午那一番出於對盛宣懷一代名人的敬仰所說的話已經被盛宣懷無意間聽了去了。
「沈先生您怎麼在這呆著呢?讓我一通好找。」盛福一聲喊叫將沈從雲從迷茫的思慮中拉了回來。回頭一看盛福打著一把油布雨傘跑的上氣不接下氣的。
「盛兄大人找我何事?」沈從雲學著影視裡看來的動作拱了拱手笑道。
沈從雲一頭短身上穿著管家盛榮的長衫看著多少有點與周圍格格不入。盛福是常年跟在盛宣懷身邊行走的人眼力自是不差。別的不說但說沈從雲多年白領生涯養成的自信即便是居人籬下始終都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氣度。這些日子住在下人的房間裡在一群滿臉奴性的下人之中更是顯得卓然不群。盛福見過沈從雲幾次覺得此子不凡日後定有達的一日。
盛福雖然是盛宣懷身邊的人對待沈從雲也不敢有絲毫怠慢上前來笑道:「沈先生折殺了在下一個下人得幸在老爺身邊行走。先生是讀書人有大學問的在下怎敢和先生稱兄道弟的。」
沈從雲還要客氣盛福趕緊道:「老爺在書房等著先生呢先生快快隨我前去。」說罷盛福在前頭給沈從雲打著傘引著沈從雲來到書房。
一見沈從雲出現在門口盛宣懷已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拱手做抱歉狀笑道:「沈兄!近日忙於公務不曾得空前往探視先生適才方聽說管家將先生安置在下人的房中。怠慢之處宣懷告罪了。」
尋常白丁和有功名的人是不能稱兄道弟的這一點喜歡歷史的沈從雲還是知道的。更別說盛宣懷有官職在身竟然和稱了一聲「沈兄」弄的沈從雲連忙拱手道:「大人在下一介白丁萬不敢和大人稱兄道弟的。」
盛宣懷做微嗔狀道:「沈兄這是欺負我沒見識?」
沈從雲一愣道:「大人這從何說起?」
「沈兄氣度不凡在西洋定是進過大學拿了學位的。西洋的學位等同於我大清的功名這一點盛某還是知曉的。」
盛宣懷說罷沈從雲這才反應過來。前世裡好歹也是一本畢業的學士和盛宣懷所說的倒也相差不多。
「這個……。」沈從雲一時語塞竟沒能接上話。盛宣懷看沈從雲眼神自然曉得猜的不差當年的閔閎也是美國耶魯大學畢業很受李鴻章的賞識。現在面前又有一個從國外讀過大學的盛宣懷心中生出了招攬之心。
「坐看茶!」
沈從雲神態自若的依言坐下盛宣懷一直拿眼睛注意沈從雲動作上的每一個細節見沈從雲小心的斜著身子坐下半個屁股神色之間絲毫不見低位者常有的媚態透著一股自信。盛宣懷心道此人倒是家教不錯只是不知學問如何於是笑問:
「沈兄從西洋回來可知當今法蘭西之事?」
沈從雲不曉得盛宣懷具體想問什麼欠了欠身子拱手道:「大人在下曾遊歷法蘭西全境對該國風物倒也略知一二隻是不知道大人想問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