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知道州里的刺史大人就要被發配嶺南了嗎?」
「怎不知道!咱們縣裡早就傳遍了,聽說是收取了記室的賄賂…….」
……
這幾日,冀州下轄各縣隨處可聞此類言談。其間,原冀州監察隊隊長劉雄文因為監察此案有功,獲旨升任河北道監察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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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不破席地坐在破草蓆上,目光掃視著圍坐面前的上千名乞丐,心中很是歡喜。
大丐頭秦三因為賄賂刺史記室鋃鐺入獄,周不破在劉雄文的幫助下乘機奪取了丐頭的位置,而他所依靠的劉雄文也升任了道監察使。周不破終於邁出了施展胸中抱負的第一步!
周不破遠遠比秦三更有眼光,他沒有去勾結地方官署中人,他利用大趙國體制的不妥,選擇了攀附手中握有算得上是絕對權力的監察系統官員。不過,周不破與朝廷官員合作可不是為了錢財,他要建立一個王國,一個由他全權控制的乞丐王國!
誠然,周不破如今和無數在趙國乞討的乞丐沒有多大的分別,但是,十年在軍隊的生活,使得他的血液之中始終流動著一股桀驁不馴。他不甘平平淡淡過一生,所以他並不肯真正安份於日出而乞,日落而息,命運注定,他終究會做出點與眾不同的事情。
由於周不破向劉雄文承諾:不會像秦三一樣違法斂財,而只是將所有乞丐納入轄下統一管理。基於此,劉雄文在權衡利弊之後選擇了與周不破合作扳倒刺史,並存下了利用周不破轄下那些無孔不入的乞丐刺探各類情報消息之心,二人可謂是各取所需。
「薛貴!」周不破正襟危坐,沉聲喝到。
只見那日在沈家店前打發走秦三的漢子應聲來到周不破身旁。這薛貴與周不破本是宋州老鄉,又同在軍隊呆了近十年,兩人感情甚深。
「薛貴,從明日起,咱們要將這些人劃分一下……你將那些年輕力壯的挑選出來,按照軍隊的規矩來訓練,剩下年老體弱的就出去討要……」周不破頓了一頓,指著身旁另兩名彪悍的漢子,「洪濤與你一同訓練挑選出的青壯年,而那些討要的人就由陳彪管轄!」
三人齊聲應是。
周不破要將這些乞丐嚴密的組織起來,成為日後乞丐王國的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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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大趙舉國喜氣洋洋,不論官署還是民居的房前全都掛上了綵燈。一到夜晚,綵燈齊亮,街頭巷尾如同白晝,人們紛紛出行觀燈,其間喜慶之氣猶勝元宵花燈節。而那些靠海的州縣更是熱鬧,無數從海外而來的大型船隊在各地的深水碼頭停泊,船上的乘客們下岸之後便在各地遊玩,隨後紛紛向大趙京師洛陽進發。這些乘客中有大趙海外殖民地的官員、商人,也有海外各國的大臣,甚至君王、皇族。
這些人等不論官商,都是為著趙國即將發生的一件大事而來,這件大事,不但對天下人都很重要,對武帝李元霸和太師薛道衡來說,更是重要!……武帝李元霸打算在十一月初一大擺壽宴,為薛師,也為他自己。
為了確保海外的附屬國家或地區的賀壽人等能夠及時趕到,邀請的函件早在去年就已經送出。
趙國對周邊的國家或地區採取的是冊封體制,即接受其歸屬的請求,冊封其君王或首領,並逐步同化其民眾,以求讓其徹底融入大趙。當然,其中不乏有該國或其地的有識之士竭力牴觸,但是有大趙的繁榮昌盛為前提,絕大多數的附屬國民眾對大趙的文化還是持無限嚮往、積極接納的態度。因此,收到函件的國家君王或地區首領不敢忽視,紛紛帶上自家的奇珍異寶赴大趙國賀壽而來。而其中相隔較遠的,如西方諸國,更是在去年十月就派使者領隊出發了。
華紀十九年十一月初一,是李元霸與薛道衡魂至這時代的五十週年紀念日。這一日,對李元霸來說是五十歲的壽辰,對薛師來說亦是重生的五十週年紀念日和一百歲的壽辰……要知薛師可不是像李元霸一樣投胎而來,所以按照實際年齡來算,薛道衡已經有一百歲了,但不知什麼原因,此時的薛師根本就不像是一個百歲老人,他不但身體健康、行動靈活,就是其外貌也不過只有六、七十歲的模樣。
可也就在這十月,在大趙全國喜氣洋洋準備迎接武帝和太師的壽辰之時,大趙海外殖民地新加坡忽傳噩耗————大趙國新加坡特別行政區總管魏征在五月因病逝世,終年六十九歲!
隨噩耗一同傳送而來的,還有馬來地區民眾請准為魏總管修建一座陵園的聯名奏折。其中,不論是趙國移民還是當地土著,均強烈要求將魏總管葬在新加坡,並自發集資黃金七千兩以作葬禮花費和修建陵園。
二十年來,魏征一直默默在新加坡打理殖民地事務,為大趙建立了一個龐大而堅實的海外基地,為大趙將來雄霸天下打下了堅固基礎,立下不世功勳。對這位大臣的逝去,李元霸很是傷心……原本國家規定,海外官員因遠離家鄉,特准任期為五年。可魏征在海外一呆就是二十年,其間忠心耿耿一心為國,直至身亡都沒有回過故土一次!
李元霸懷著悲痛,頒旨准馬來半島民眾所請,並命大趙國不論海內外,舉國上下金龍旗半降七日,同時由大趙國庫出資黃金萬兩,與民眾的捐款彙集,要與魏征在馬來半島修建一座豪華陵園,讓千秋萬載後的人們都知曉魏征的功績。
隨著賀壽的日子一天天接近,洛陽城中熱鬧非凡。此時,天下各國的使節團隊都已經來到,加上聞訊前來觀光的各國人等和前來尋找商機的外國商人,目前洛陽城中滯留的非中原人士已多達二十萬以上!這熱鬧的氣氛多少衝淡了武帝心中因魏征病逝而帶來的悲傷。
及至十月二十三,太子李心武與民部總管程克儉等人也自黑水道回到了京師,準備為李元霸賀壽。與太子等人幾乎同時到達的京師的,還有遠在冀東駐紮的雄闊海和在望建道駐紮的程咬金,他二人都是因年歲過大而自請解甲還鄉的。見到久未謀面的結拜兄長和程狂徒,又因為魏征逝世的鬱悶心情,李元霸暫時拋卻俗務,好幾日都與雄、程二人、以及薛師、蘇定方等一干老臣子把酒敘舊。
……
夜已經深了,朗月當空,繁星點點,無不預示著明天又是一個好天氣。皇宮御花園中,笙歌不息,其中還間雜著程咬金的大聲吹噓。年歲大了,咬金總愛在人前顯擺自己的征戰經歷,特別是在飲酒之後、美女之前。
李元霸並沒有去制止咬金在皇宮中的無禮喧嘩,因為李元霸喜歡這種氣氛……熱鬧的氣氛。
酒正酣、舞正艷時,薛道衡一把拉起李元霸,道:「元霸,走,咱們找個幽靜地方聊聊!」
李元霸笑笑站起身,喝退了正要跟隨的侍衛,伸手扶著酒醉的薛師走向御花園人工湖中的水亭。這一段時間,薛道衡總是愛找到李元霸聊天閒談,而李元霸也樂意奉陪他。只因為,李元霸知道:老師,終究已經老了,他在緊張著與自己相聚的每一分時光!
遠離喧嘩,來到亭中坐下。
薛道衡幽幽一歎,道:「元霸,你說我兩人來到這世間究竟做了些什麼?」卻不待李元霸回答,薛道衡又道:「元霸,你知道嗎,我很想家,我想回家!」語音略帶哽咽,薛道衡抬頭仰望星空,不讓眼中的淚水流將出來。
抬頭與薛師一同仰望星空,李元霸鼻頭一酸……他知道,老師口中的家並不是他那豪華的太師府,而是前生那八十平米、二室一廳的家!
星星雖然遙遠,終究還是看得見,可家鄉呢?自己的家鄉呢?
「老師,我也想家!不知道我去後爸爸、媽媽怎樣了……我多希望這是一場夢,而我倆現在都是活在夢裡,等到夢醒之後我還是每天去學校讀書,每逢寒暑假的時候就回家和爸媽團聚……」李元霸的眼眶已經紅了,他收回仰視星空的目光,望向薛道衡,「老師,你可以叫我一聲『向書漸』嗎?」
薛道衡已是老淚縱橫,淚水順著他的面頰流下,他注視著李元霸,嘴唇哆嗦著,「……向……向……書漸同學!」
李元霸眼眶中飽含的熱淚終於湧出,「瞿教授!」
一時間二人無言,淚流滿面,心間只覺得天地蕭索,了無生趣。
許久。
忽地,天空中一顆流星劃過,微弱而短暫的亮光照出了兩人臉上的晶瑩淚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