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參加“巴米利恩星域會戰”的兵力,帝國軍有艦艇一八八六○艘,將兵有二二九萬五四○○人;同盟軍則有艦艇一六四二○艘,將兵一九○萬七六○○人,在數字上是不相上下,同盟軍的補給線比較短,對采縱深陣形的帝國軍而言就像游擊兵,因此,優劣幾乎相等。若要勉強說起來,或許可以說同盟軍“不會立於不利之地”吧!
但是,帝國軍可以指望米達麥亞、羅嚴塔爾、繆拉、畢典菲爾特等人的強大增援軍,而相對的,同盟軍的金庫中已經連一枚銅幣都不剩了。如果在這裡被打敗,沒有配備一兵一卒的首都海尼森就等於任人采摘了,也就是說,自由行星同盟的命運就完全取決於是否能在此地打倒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這個人了。
事態的嚴重性足以壓碎同盟軍指揮官們的心,如果有人因責任之重大艱困而發狂,旁人也不該責之以柔弱吧!楊之所以不致於落得如此地步是因為從很早以前他就知道,人類的能力和可能性是有界限的,他已經改變態度把事情看開了。如果楊威利贏不了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至少表示在同盟軍中再沒有人能打得過他,那並沒什麼好遺憾的。
然而,這也得是在不必看到在恐懼和痛苦中死去的士兵們的情形下才能成立的。對楊來說,自覺自己是一個大量殺人的罪犯並不是現在才有的事,雖然這其中有不得已的理由,但是,影像化了的破壞及流血的慘狀卻已足夠冰冷這個一向以歷史學者為職志的青年的心了。楊不得不懷疑,以前做過這種事,現在也還在做這種事的他有追求家庭幸福的資格嗎?這也是以前他一直不能順遂菲列特利加·格林希爾願望的最大原因,目前看來似乎好不容易克服了這種心理障礙。然而,要完全地調整好這種心態的平衡似乎是不可能的事,當然,就算楊放棄家庭的幸福,死去的人也不會再活過來,但是……。“巴米利恩會戰”戰略過程的壯大及精密程度是前所未見的,後世人總是將重點放在贏得“用兵天才”之神話般名聲的兩個年輕元帥正面沖突這一點上。然而,在戰斗的第一階段,戰況卻出現了令人不敢相信是出自這兩人指揮下的混亂場面,演變成雙方都不願持續下去的消耗戰。他們都知道,再如此下去一定會直接走向破局,於是,雙方都致力於這意料之外的戰局收拾工作,最後,雙方才好不容易為這看似無休無止的相互殘殺落下幕來。在這裡面洞察和判斷,以及處理的成功或許就證明了他們的不凡,雖然表現的方式是消極了些……。“哎!我們打了一場拙劣的仗呀!”
楊一邊看著資料一邊歎著氣,用兵學本質上的冷酷在於如何有效地殺傷敵人同時減少我方人員的犧牲。但是這一次,他卻脫離了正規的軌道,損耗了不少寶貴的戰力,他感到遺憾也是其來有自的。“如果有更多兵力就好了,再給我一○○○艘,不,五○○艘,不,不,三○○艘就可以了,這麼一來……”
這是欠缺建設性的牢騷,對狀況的改善完全沒有幫助,心中極清楚這一點而歎息不已的楊抓了抓黑色的頭發,重新振作精神,為作戰再做下一步准備。
司令官以外的人都各有任務。軍醫和護士動員了所有的醫療系統為負傷者做治療。他們的做法必須在人道及效率上做一選擇,而他們也不得不著重後者。從某方面看來,他們的做法是極其殘酷的,先用麻醉瓦斯讓痛覺神經失效,再切除患部,移植人工髒器或皮膚,用雷射線切斷不可能治好的手、腳,再裝上內藏氫電地的義手或義腳。這些措施是在利用電子照射不能使身體細胞活性化的惡劣情況下才使用的,半數以上都沒有事先經過患者的同意。所以,當恢復意識的重傷者找不到原來應該在的手或腳時,便發出發狂般的尖叫聲抗議。然而,當他們叫著“還我的手腳來!”時,被切斷的肢體卻已經火化處理掉了,從衛生的觀點來說,這些東西是不能保存的。於是,身體的一部分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機械化了的人和死去的人幾乎一樣多。
二十七日一早,戰局出現了第一個變化。結束了雜亂無章的殺戳,以最快的速度重編軍隊之後,楊下了快攻的命令。
面對正面沖突的敵人,楊是很少如此積極的,大多數他都是因應敵人的行動才有動作的。更有甚者,他總是盡可能地避開正面作戰,代之以側面和背後奇襲。另一方面,接獲“同盟軍快攻”報告的萊因哈特非常常識性地下令迎擊,不過,以他慣用的物力論來看,此舉亦屬罕有。“這就是‘巴米利恩會戰’所以混亂的原因。原本,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的用兵是重在先發制人,而楊威利的用兵是重在柔性防御,這是他們各自的特長。然而,在此次會戰中,他們卻扼殺了自己的特長,想利用對方的技法來贏得最後的勝利。”
後世的戰史學家自信滿滿地如此評論。但是,不管是主動的或被動的,既然狀況已演變至此,萊因哈特和楊也只有在競技場的柵欄內盡己之力發揮所長了。除此之外,他們也各有不得不如此的理由。
楊艦隊以經過計算的圓錐陣形朝帝國軍攻來。從打開的炮門中射出來的有形無形的能量仿佛破壞之神的大錘般直擊帝國軍。帝國軍也全力反擊,然而卻無以阻止楊艦隊的前進。令人眼花繚亂的爆炸光芒照亮了更多的帝國軍艦艇。
被直接擊中的驅逐艦仿佛遭各種擾亂視神經的彩色閃光所包圍,化為無數的金屬和非金屬的細片四散紛飛。激射的能源光束彈起光和熱的飛沫,形成一股股無秩序的亂流搖撼著艦艇。數十萬支火箭卷起一陣暴風撞擊著艦體,巨大的空氣團和士兵從破裂的艦艇傷口被吸進黑暗的太空中。
純白、橘、鮮紅、藍、綠、紫。一道道炸裂的光芒刺激著人們的眼睛,再加上震耳欲襲的聲響,發狂者的數量必然也急速增加吧!
楊艦隊的集中火力於局部的戰法在過去未曾失效過,這一次也不例外,源源不斷產生的光芒漩渦造成了帝國軍重大的傷亡,同時也產生了等量的恐怖及狼狽氣氛。帝國軍在一瞬間似乎要後退了,然而,突然又放棄,轉而向水平方向移動,但是,這一點卻仍為楊所知悉。
願想避開炮火迂回前進的帝國軍抽中了下下箋。仿佛從山峽流向平原的大河似地擴散開來的帝國軍,被集結在他們面前的同盟軍逮個正著,成了眾矢之的。
這麼有效的炮擊即使在楊的記憶中也是值得大書特寫的一個紀念碑,楊艦隊的炮手們輕松的瞄都不用瞄就制造出了一個又一個爆炸的火球,狂亂的能源光在太空中繪出了一幅幅血與火的油彩畫。一個火球的爆炸就意味著數百倍於此的人類的死亡。
帝國軍的一側被擊潰,艦列崩塌,陣形擴散開來了。楊當然不會放過此一良機,一道簡潔但充滿力感的命令下達全軍。“突進!”
楊艦隊的圓錐陣全力向前沖刺,如鋼劍貫穿青銅盾似地突破了帝國軍的橫列。
監控員們響起一片狂喜之聲。“完全突破了!突破了!”
旗艦休伯利安的艦橋上充滿了歡喜的叫聲,然而,楊卻似乎沒有感受到幕僚們的喜悅。“太薄了……”
楊也只是說了這句話,就好像客人對餐館的料理不滿的低聲咕噥。尤裡安了解楊的意思,帝國軍的防御陣形不應該這麼輕易就被突破的。“立刻就會有下一波敵陣來了。”
司令官的預測不到半小時就實現了,十二點鍾方向出現了新的敵人,從橫列陣中不斷地有炮火射擊過來。
楊艦隊一面以高速繼續前進,一面以他們最擅長的一點集中式炮擊在對方的橫列陣中打穿了幾個洞,再經由破洞插進敵陣當中,以零距離的射擊重重打擊著帝國軍,打頭陣的是馬利諾准將的部隊。
馬利諾准將是沙其安中校的前任者,曾經擔任戰艦休伯利安的艦長。艦長的能力及艦隊指揮官的能力未必一致,但是,他卻同時兼具雙方面的才能。他的部隊如錐子一般穿透帝國軍的橫列,突破對方防線。但是,就在大家歡呼聲尚未平息之時,前方又出現了新的光點群,向左右方展開。這又是對方一次橫列陣式的歡迎。“又來了。到底有幾層防御網啊?好像古代女人的襯裙似的!”
咕噥著的馬利諾准將不高興地環視著幕僚們,當然,沒有人能夠回答他。欣喜的氣球一旦洩了氣,緊接而來的便是不安和疲勞的氣氛籠罩上來。
盡管如此,同盟軍仍然不減進擊的速度,打開炮門沖向第三陣,激烈但為時不長的戰斗之後,再一次突破了敵人,同盟軍響起了第三度的歡呼,直到第四隊的橫列陣式出現為止。
第八章死門Ⅱ四月二十九日,楊威利的快攻已經突破了帝國軍第八層的迎擊艦隊。但是,同盟軍的面前又出現了第九層的防御陣列,連接著數千光點,擺開了迎擊的架勢。“竟有如此之深的厚度及深度……”
楊不由得發出驚歎。事前他已預測到帝國軍為了迎擊他,或許會擺出前所未見的厚重縱深陣,但是,他卻沒想到竟會如此之徹底。諺語說“事實往往凌駕於個人的預測之上”,這裡就是個活生生的實例。梅爾卡茲雙手交抱。“好像在剝千層派的皮一樣。一層又一層,解決了上一層,下一層的防衛陣接著又出現。”“根本沒有沒完沒了嘛!”
姆萊參謀長搖搖頭,華爾特·馮·先寇布中將仍保持他一貫的作風嘲諷地說道:“現在也停不了了吧?要繼續剝第九層皮嗎?或者……”
楊把視線投到一旁的梅爾卡茲臉上,得到了他要的答案之後點點頭。到這個時候再停止前進並沒有什麼好處,明明知道前面的水更深、泥更厚,同盟軍卻仍然必須走向湖心。盡管如此,羅嚴克拉姆公爵萊因哈特扯著看不見的繩把同盟軍拉進湖心的技巧卻讓人不得不佩服,同時又覺得不快。要擺脫困境,首先要先解開在這裡面存在的兩個關鍵問題:第一,身處於如此深厚的埋伏陣內部,羅嚴克拉姆公爵是如何掌握戰況的?還有,一隊接一隊出現於同盟軍面前的帝國軍在輪到上陣之前究竟隱身於何處?“閣下……”
尤裡安謹慎地出聲。“什麼事?”“閣下,我知道羅嚴克拉姆公爵想干什麼。”
楊輕輕蹙起眉頭看著有亞麻色頭發的少年,他不喜歡被別人批評對尤裡安有所偏袒,所以有時候楊會刻意對他嚴厲些。“表達的方法要正確。羅嚴克拉姆公爵在想什麼以及他在做什麼,這兩件事可是有一光年的距離哦!”“是。可是,目前這種情形是不到一光日的距離。”
幕僚們的視線都集中在尤裡安身上,楊停了一下,敦促少年發表己見。“羅嚴克拉姆公爵的目的在於消耗我軍,不只是在物力方面,心理上亦然。在我軍突破一個陣形之後,又立刻出現另一陣便是證據。”“沒錯。”
梅爾卡茲低聲說道,楊則默默地看著少年。尤裡安不是信口胡扯,他是一字一句都經過自己確認後才說出口的。“他們不是從前方來的。如果是來自前方,監測器應該會發現,而且如此一來羅嚴克拉姆公爵也就不易掌握戰況了。我軍和羅嚴克拉姆公爵之間,應該並沒有隔著什麼東西。我認為敵人的兵力是像薄卡片一樣左右配置的。”
尤裡安喘了一口氣之後下了結論。“也就是說,他們是從左右方飄飛過來,出現在我軍前方的。如果說有什麼辦法可行的話,那就是我們可以直接進攻羅嚴克拉姆公爵的本營。”
尤裡安的表現在明快及正確性上真是無人可比。少年一說完,梅爾卡茲首先點了點頭。“說得沒錯,就是這樣。”
楊歎了一口氣。采用這種布陣,羅嚴克拉姆公爵就可以直觀戰況,在必要時使等候在左右的部隊橫向移動,出現在同盟軍面前。盡管如此-菲列特利加·格林希爾想著-楊的歎息是針對羅嚴克拉姆公爵萊因哈特的,或者是針對尤裡安的呢?
這個時候,監控部門有報告進來了。帝國軍的單座式戰斗艇王爾古雷機群正在接近休伯利安旗艦當中。“波布蘭、哥尼夫兩戰隊迎擊!”
楊下了命令之後,為了思考下一波短期的戰術,從指揮桌上下到座椅上來,把黑扁帽蓋在臉上。
於是,一六○架的斯巴達尼恩和一八○架的王爾古雷,以高速在巨艦之間來回穿梭演出一場空中肉搏格斗戰。
背地批評奧利比·波布蘭的人很多,但是,卻沒有人稱呼他為懦夫,至少,曾看過他在出擊之前表現出恐懼和不安的人沒有活在這世界上。“威士忌、萊姆、伏特加、蘋果傑克各中隊集合!不要被敵人喝下去了,倒是該把他們給喝了!”
波布蘭向取了酒名的麾下各中隊打了例行的招呼,一聲令下向八方散開來。
眾所皆知,波布蘭的部隊用的是三機一體的集體戰法,但是,隊長本身則以單獨一人對抗敵機,從戰斗中尋求自我的價值,表面上看來似乎有勇無謀,但事實上,他以精密計算過的速度及敏捷突入敵機群中,光束一閃便是一架,二閃便是兩架,瞬間,已有好幾架敵機化成了光之火花。他超絕的技法令敵兵噤聲,然而,為勇氣和功名心所驅策的駕駛員所操縱的兩架王爾古雷瞄准了強大的獵物,勇猛地躍向前,朝著看似旁若無人的敵人背後發射火箭。“想跟我對抗?早了半個世紀吧!”
冷笑不已的波布蘭就讓背後的追蹤者纏著他的愛機,然後,朝著敵人的戰艦奔馳在宇宙中。他無視於敵方光子彈的曳光擦過斯巴達尼恩的機體,在戰艦之前突然急速上升,他在接近戰艦至可以公分計算出來的距離時,攀爬至艦體之上再一回轉。
然而,尾追波布蘭而來的兩架王爾古雷卻閃避不及,其中一架從正面碰進戰艦的厚體,化成一團雜色的火球四散迸裂。另一架試著急速爬升,然而,機體擦過了戰艦,產生摩擦的火花,駕駛員從龜裂的機體中被吸向宇宙的深淵。“慘了,這不能算進擊墜的數目當中,和哥尼夫的擊墜競爭大概要輸了。”
然而,波布蘭這種悠然的喃喃自語余裕並不久長。他的部下們陷入了過去未曾有過的苦戰中,在帝國軍王爾古雷部隊有八○架擊墜記錄的霍斯特·修拉中校的指揮下,也以三機一體的戰法對抗同盟軍,同時又和己方的艦炮緊密配合,殲滅了不少同盟軍的斯巴達尼恩。斯巴達尼恩被趕進帝國軍艦炮的射程內,一一在炮火前消失了。
當波布蘭集結部下時,為銳減的數目感到愕然,蘋果傑克中隊的負責人莫蘭比爾的報告中充滿了痛苦。“蘋果傑克中隊的生存者只剩下官等兩名。其他人都戰死了……其他都……”
聲音突然變弱了,波布蘭胸中有不祥的預兆。“怎麼了,喂?”
回答的聲音和剛才的不一樣。只有被打垮的疲累感是同樣的。“下官是沙姆契夫斯基准尉。蘋果傑克中隊的生存者現在只剩下官一名。”
波布蘭重重地吸了一口氣,當他再吐氣時,右拳狠狠地敲在沒有罪過的操縱盤上。
威名遠播的波布蘭戰隊有近半數永遠地消失了,這件事讓同盟軍不寒而悚,然而,更多的沖擊還躲在扉後深處等著他們。回到母艦的波布蘭穿著飛行服在軍官餐廳裡喝著威士忌,哥尼夫戰隊的副隊長科爾德威爾上尉在這時拖著疲憊的步伐走了過來。“喂,你們的隊長到哪去了?我想看看他那比我更糟的臉色。”
聽到波布蘭沉重的詢問,科爾德威爾上尉站定了,臉上一副困惑及猶疑的表情,最後便以悲痛的聲音回答。“現在下官代行哥尼夫戰隊的隊長職務,波布蘭中校。”
擊墜王把不高興寫在臉上,又一杯酒下肚。“我現在不想聽拐彎抹角的說明。你們的隊長究竟怎樣了?”
上尉覺悟了,他給了波布蘭不會再誤解的答案。“隊長犧牲了。”
波布蘭以含著近似殺意的眼神斜睨著上尉,幾種感情的摻雜混合反而壓住了他的怒號。“被幾架敵機打落的?”“啊……?”“我問你他是被幾架敵機打落的?依旺·哥尼夫不應該是在單打獨斗的情況下被打敗的。帝國軍以多少架機圍攻哥尼夫?”
上尉低下了眼睛,做出被告般的表情。“哥尼夫隊長並不是在格斗戰中戰死的,而是被巡航艦的艦炮打中。”“……果然。”
波布蘭突然長身而起,科爾德威爾不由得後退了半步。“要料理哥尼夫得動用帝國軍的巡航艦?那麼,要打下我至少也要半打的戰艦才行!”
波布蘭笑了笑,然而,他的笑容卻讓上尉感到一股涼氣上升。波布蘭把強勁的手腕一翻,利爾德威爾反射性地接住了飛過來的東西,目送著以毫無醉意的步調走出軍官餐廳的擊墜王的背影。上尉把視線落在自己手上,空了的威士忌酒瓶就握在他手中。
突破帝國軍的第九陣之後,楊威利召集幕僚們作出變更作戰的指示,他以一雙困倦的眼睛環現著幕僚們,這不是他的演技,而是因連續戰斗的疲勞讓他真的想睡覺。“羅嚴克拉姆公爵的戰術是想利用極端的縱深陣消耗我軍的戰力,就如敏茲中尉所說的一樣。我們如果再前進,那就是明知故犯的行為,但是,如果停止前進,則會讓他們爭取到不少時間,同樣也會中了他的計。因此,我們唯一的勝利機會便是如何去瓦解敵人又重又厚的布陣。”
一段不怎麼有趣的開場白之後,楊向幕僚們透露了他活動頭腦之後的成果,指示了新的作戰方式。
於是,四月三○日,戰局有了第二次戲劇性的變化。
第八章死門Ⅲ在這個階段,萊因哈特沒有任何積極的動作,他只是專心地承接楊的攻勢,吸取楊的滲透力。和楊的正面作戰只不過是把廣大的自由行星同盟領域當成一個包圍殲滅戰的陷阱的一部分而已,當諸將從被派出去的宇宙區域回過頭來殺到巴米利恩星域時,這場戰役的高潮才真正開始。而在這場華麗而壯大的高潮戲上演前的准備工作雖然比較乏味,然而,這也是莫可奈何的事。
萊因哈特為了阻擋楊的攻勢,准備了二四段的迎擊陣,他們打算如先前對諸將所說明的,以一疊疊的薄紙吸干酒汁似地削弱楊的戰力。萊因哈特這種令楊也不禁感歎不已的卓絕戰法有其更強勁的一面,那就是,被突破的防御陣的戰力可以化整為零地向左右方散開,加入後方的同伴隊伍中,重新構築成下一道防御陣的一部分。如此一來,楊就算一勝再勝,也得面對著那像永久機關似的無限的防御牆。
在這之前,這個戰法完美地發揮了機能,但是到了四月三○日,發生了讓萊因哈特姣好的眉毛蹙在一起的事情。同盟軍停止前進了,不僅如此,還後退了有八○萬公裡遠,躲進了難以探查行蹤的小行星群的陰影中,好像是在策劃些什麼。不久,報告進來了,大量的艦隊避開了帝國軍的正面,朝著從同盟軍看來為右翼,帝國軍看來為左翼的方向移動。
萊因哈特蒼冰色的眼睛中浮上了一層薄薄的迷惘,他難以想像楊威利會隨便分散兵力。目的或許是要使帝國軍的兵力散開,但問題是,出動的敵軍是不是主力?義眼參謀長巴爾·馮·奧貝斯坦對陷入沉思的主君說道:“從對方故意讓我們發現其動向來看,這或許是個誘餌。不過,也很可能出人意料之外的是主力部隊。不管怎麼說,分散我軍兵力的意圖應該是可以肯定的。”
萊因哈特點了點頭,然而,他的動作與其說是贊同,不如說保留的色彩比較濃些。他對在戰術方面有獨到見解的奧貝斯坦並沒有過多的期待。義眼總參謀長雖然是個優秀的戰略家及政略家,但是在實戰方面,他的才華卻遠不及萊因哈特。
萊因哈特發現自己的手正不知不覺撫弄著胸前的垂飾,如果被收藏在垂飾中的紅發摯友還活著,他一定會給萊因哈特一些好的建言。失去了他,萊因哈特從戰爭計劃的策定到實施都必須*他自己一個人承擔。他失去的東西有多重大?而失去不能失去的東西又是多麼的愚蠢啊!“請下決定,閣下。”
奧貝斯坦從旁提醒,萊因哈特才把一顆心拉回現實中。然而,要下決定多多少少必須花一點時間。“全軍轉向左翼方向!我想敵人的作戰方式是,看來像誘餌,實則是移動著實際的兵力。我們截擊其正面,給他們一個迎頭痛擊!”
這個時候,萊因哈特並沒有完全的自信,或許應按兵不動,不該改變原有完美的迎擊法-這個想法在他腦海裡游移著。如果齊格飛·吉爾菲艾斯在他身邊如此進言,他一定會毫無異議地立即采納的。可是,天生的霸氣使他對目前所采用的消極策略產生反彈。或許這是年輕的特質。不借助部下各提督們的武力而想獨力打倒楊威利的誘惑也占了很大的因素。此外,他了解楊的戰術,對萊因哈特而言,奪得先機是最重要的,即使戰場限定於一家,他也不能容忍對方早他一步行動。就這樣,在還沒有完全整合心中的迷茫之時,萊因哈特轉而采用了積極的策略。
除了直屬於萊因哈特大本營的少數部隊之外,帝國軍再度整編了陣容,朝著正往左翼迂回包抄的敵人急速前進,年輕氣盛的提督們因為從一面倒的守勢轉而為攻勢,顯得情緒高漲。
然而,把敵人納進射程之內的帝國軍不由得一陣愕然,原以為是同盟軍的主力部隊的竟是二○○○艘的誘餌部隊。之所以會讓帝國軍誤認為有近一萬艘,是因為這些部隊拉著許多隕石而瞞過了雷達,而當這些誘餌部隊牽制著帝國軍主力的同時,從小行星群中蹦跳出來的同盟軍主力已猛然地朝萊因哈特的大本營突進。
同盟軍以最快的速度挺進。因為,如果錯過了這個機會,他們就輸定了。達斯提·亞典波羅等人一邊踩著地板一邊叱喝部下,他們就像巨大的利箭般貫穿了空蕩的宇宙空間。
當帝國軍發現時,同盟軍已經阻斷了他們的後路,正急速逼進萊因哈特的大本營。同盟軍此刻的前進速度只怕連“疾風之狼”渥佛根·米達麥亞看了也不得不咋舌。
特奈傑、布勞希契、阿爾頓林肯、卡爾納普、格留尼曼諸將急忙停止朝誘餌部隊前進的動作,紛紛調過頭來,不意,同盟軍的誘餌部隊卻發出了炮火,帝國軍遭受了一些的損失。尤其是當同盟軍把本身已有慣性的巨大隕石撞擊向帝國軍的艦列時,一次就破壞了好幾艘戰艦,然而,這畢竟不是什麼致命傷,帝國軍並不把這種事放在心上,他們雖然遭受誘餌部隊從背後而來的炮火襲擊,卻也朝著正在向萊因哈特本營推進當中的同盟軍艦列的側面殺將過去。
如果成功的話,帝國軍一定會讓同盟軍遭受強烈的重擊,然而,楊威利的用兵術巧妙到極點,那原來只不過是他另一個更大的誘餌。當帝國軍的先頭集團一邊掃射著光束及飛彈,一邊朝同盟軍的右側面攻上去時,同盟軍立刻疏散艦列,朝左右逃開了-看來是這樣。同盟軍筆直前進的艦列發生扭曲,中央部份朝左偏離彎成了一個曲線,似乎是想逃避對方的攻擊而從中央斷裂了。特奈傑、布勞希契確信是如此,為了洗刷中了圈套的屈辱,便再往前推進,一心想把同盟軍的前後兩部份完全分斷開來。
變化就在這時急劇產生了,在確信將同盟軍分斷了的下一瞬間,帝國軍的提督們才駭然發現到自己竟處於同盟軍的完全包圍之下,這個發現令他們呆在當場了。看來像是同盟軍艦列分斷點的彎曲處,事實上是因應從右側面攻過來的帝國軍攻勢而變化成凹形陣的凹陷部分。如果是從正面對峙,帝國軍是不會犯下眼看著自己陷入凹形陣中央的愚蠢錯誤的。自己正襲向敵人側面的這種錯覺使得他們成了楊威利堪稱神技的用兵法下的犧牲者。
現在,形成阻斷帝國軍後路之勢的同盟軍誘餌部隊也緊逼上來不間斷地發射炮火,同盟軍的火力從前後左右襲卷向帝國軍。
無數的光矛串刺了帝國軍的艦列,光刀切斷了艦艇。被重重包圍而失去行動自由的帝國軍在閃爍的爆炸光芒中滑下了死亡和破滅的斜坡。“阿爾頓林肯艦隊,繼續潰滅中!”
充滿危機及恐懼的報告為旗艦伯倫希爾帶來深海般沉默。噩訊接二連三抵達。“布勞希契艦隊也處於戰線崩潰狀態!”
報告噩聞的通訊員,聲音即將失去控制似地顫抖著。萊因哈特明白,崩潰中的不單是手下的艦隊,也不止是戰線,還有他的不敗神話及隨之而來的權力和光榮。“被耍了……”
喃喃自語的萊因哈特白晰秀麗的臉龐湧上一抹自嘲的陰影。如果計劃中那個壯大的包圍網完成的話,他尚不致於敗北,但是照現在的情勢繼續發展下去的話,在那之前,楊威利的手掌就已能握住他將他捏碎了,尚未完成的包圍網則只會形成難看的零星兵力,成為敵人各個擊破的絕佳對象。“一勝再勝,到最後才輸了嗎?吉爾菲艾斯,我就只能走到這裡嗎?”
白晰的手緊緊握著垂飾,在深不見底的孤獨中,萊因哈特無言地問著。紅發友人沒有回答,而使他不能回答的是萊因哈特本人。
帝國軍目前似乎只能勉強撐著崩塌之前的身軀,就像被落雷猛擊的大樹一樣搖搖欲倒。
萊因哈特的高級副官修特萊少將走到年輕主君面前,被稱為最具誠實理性的他,在面對敗局之時,仍然以下了最佳決斷的表情進言:“閣下,太空梭已經准備好,請您下決心逃脫……”
回望著副官的萊因哈特,眼中泛著冷冷的光,冰藍色的眼眸在這個時候美得讓看的人為之窒息。“別做越份的事,我從來沒有學過在非必要的時候逃亡的戰法。難道有懦夫成為最後的勝利者的例子嗎?”“容下官冒犯。就算逃離這個戰場也不意味著敗北啊!我們還可以集合各提督的兵力,再重新進行復仇之戰。”
金發年輕人悍然拒絕。這個時候他似乎已經忘了前幾天教導少年艾密爾時,自己所說的話了。“如果我在這裡被楊威利殺了,就表示我只有這種程度而已。什麼銀河系宇宙的霸者!那些為我戰死的人一定會在天上或地下嘲笑我,你們要讓我成為別人的笑柄嗎?”“閣下,請不要如此輕忽您寶貴的生命,請您把希望寄望在下一次的東山再起,現在請務必離開這裡。”
有著黃玉色眼珠的親衛隊長奇斯裡上校哀求似地說道。然而,萊因哈特白晰的臉如瓷器般靜謐剛硬,拒絕了這個請求。修特萊的視線投向奇斯裡的臉上,他以眼神唆使著“就算暫時違抗主君的意志,也務必把他帶離旗艦!”奇斯裡點點頭。
這一瞬間,在伯倫希爾之前警衛旗艦的二艘戰艦成了集中炮火下的犧牲品,爆炸了。被直接擊中動力部位的一艘戰艦成了絢爛的火球消失了,另外一艘從中央折成兩半,在傷口中噴出了破片及能源流,翻滾著朝外圍搖晃飛去。
爆炸的閃光透過螢幕震撼著伯倫希爾旗艦內的人,戰艦爆炸散放出來的大量能源像瘋狂的野馬般踢撞著伯倫希爾的艦體,帝國軍的總旗艦劇烈地搖晃著,在艦橋上的人,除了一個人之外全倒在地上,只有金發的年輕獨裁者以其令人難以置信的平衡感及柔軟的動作保持了不倒的傲然姿態。
奇妙的事情就在這個時候發生,同盟軍的猛攻突然中斷了!萊因哈特幫助身旁的少年艾密爾站起來,同時把銳利的目光投向螢幕,雖然只有那麼一點點,然而,面面正漸漸恢復了宇宙的黑暗實景。
監控員突然驚叫。“是繆拉艦隊!繆拉艦隊來援了-我們得救了!”
最後的那句話正是代表了全艦橋上人們的心聲。一陣狂喜的歡呼聲隨即爆發開來。
第八章死門Ⅳ關於為了完成大包圍網而分散出擊的帝國軍的諸將中最先回頭攻擊的是奈特哈爾·繆拉一事多少有其理由所在。他奉命去接收離巴米利恩星域較近的流卡斯星域的物資流通基地,然後在任務完成後立刻回頭包圍。當然,流卡斯會有武裝抵抗,鎮壓所需要的日數也算進去了,然而,當繆拉到達流卡斯星域時,卻從該處基地傳來了不抵抗的宣告。
毫無抵抗地將基地和物資交給帝國軍的是同盟軍基地的負責人啟布裡·科庫蘭。當然,也有許多部下主張不要將目前對同盟極為重要而為數不多的物資交給帝國軍。他們建議將八○○○萬噸的谷物、二四○○萬噸的食用肉、六五○○萬噸的家畜用飼料、二六○萬克拉的工業用鑽石、三八四○萬噸的液態氫,以及其它大量的稀有金屬、燃料及石油制品用放射能加以污染,使帝國軍不能使用。但是,科庫蘭拒絕了,他的理由是這樣的:“如果是軍用品那是不必說了,但是,集中在這裡的物資都是民生必需用品。不管支配者或政治體制如何改變,都不能破壞人民的生活。或許有人會叫我賣國賊,不過,我也只有承擔下來了。”
於是,部下中的激進派便想禁錮科庫蘭,不讓物資平白便宜給帝國軍,不過,其他忠於科庫蘭的部下將此行動鎮壓下來。這麼一來,流卡斯星系的物資流通基地便在和平的情況下由帝國軍接收了。原先繆拉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視科庫蘭的行為是利己的賣國行徑而厭惡他,但之後,繆拉從部下口中了解到科庫蘭的心情,大為感動,遂有意招科庫蘭為自己的部下,他想讓科庫蘭擔任統轄物資及金錢的管理要職。
然而,科庫蘭謝絕了邀聘。他自認是個膽小鬼,極在意世人的批評,如果有人指責他為了地位而把物資交給敵人的話,他會受不了。科庫蘭要求繆拉要確實把物資用於民間,同時請求繆拉讓他和部下們回首都海尼森去,說完,科庫蘭便悠然地離去了。然而,科庫蘭的誠意並沒有獲得相對的評價,當他回到首都海尼森之後,被以前的部下告發,遂以利敵之罪被政府逮捕起來,關在接近極地的嫌疑犯收容所等待審判。在政治、軍事呈現一片混亂的當時,他的存在似乎已沉進了世人忘卻的深淵了,可是,就只有一個人忘不了他,兩年後,當巴拉特星系動亂結束時,奈特哈爾·繆拉特別派遣部下尋訪科庫蘭的下落,救出了在收容所中由於營養失調而許久未曾與外界接觸的他,之後,科庫蘭便在繆拉手下擔任主計監的職位-這是另外的話題。
奈特哈爾·繆拉的回頭及來援,為巴米利恩會戰帶來了第三次的狀況變化。
如果沒有五月二日那天繆拉的參戰及猛烈的攻擊的話,或許在當天還沒結束之前,同盟軍就已把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活捉或打倒在地了-這是那些無法抗拒假設歷史誘惑的後世歷史學們的推測。從前些日子到這一天,楊威利的戰術指揮幾乎完美無誤,盡管優勢只持續了那麼一會兒,但是他的才智仍讓人覺得已威駕萊因哈特之上了,然而,事情到了這裡卻有了新的變化。
因為繆拉艦隊的參戰而產生新活力的帝國軍一舉轉守為攻,他們似乎決定將所擁有的一切能源消耗於此時似的大開炮門,將光束及火箭對著同盟軍傾盆而下。
同盟軍的艦列中不斷地開出一朵又一朵的火花,火花消失後,留下一個個不毛的黑洞。瞬間處於劣勢的同盟軍也全力反撲,擊碎帝國軍的艦艇。
同盟軍的達斯提·亞典波羅中將仿佛要向體力的極限挑戰似的,連續幾天不眠不休地在前線指揮作戰。“我們的司令官不應該只因為對方加進了一個艦隊就露出疲態認輸了,我還想看看‘奇跡的楊’的本領哪!”
亞典波羅一邊摸著他那沒有多余的時間剃胡須而有著扎刺感的下巴一邊毫不在乎地評論著。
他的評論並不完全正確,繆拉的艦隊由於行動過於急速而有部分落後了,跟著司令官一起抵達戰場的只有全體艦隊的六成左右,大概有八○○○艘,或許該說不到一個艦隊吧?對楊來說,這至少是一件幸運的事。
繆拉的出現與其說是楊的失算不如說是計算之外的因素,他原本最擔心的是帝國軍的所有提督中以行動快速無人可比著稱的渥佛根·米達麥亞,打算趕在這只“疾風之狼”以最快的速度回頭抵達戰場之前把萊因哈特打倒,而到先前為止計算的收支似乎還在預估之內。如果按照這個事態來推移的話,勝利已經在手中了。不過,似乎還需要用到其它的計算紙。“這可落入權威主義的窠臼了吧!竟然無視於繆拉的存在……”
楊一邊把黑扁帽蓋在臉上,一邊帶著苦笑自言自語著。他並無意輕視帝國軍最年輕的上將,但結果卻似乎變成這個樣子了。
最先從正面承受繆拉狂風驟雨般攻勢的是庫頓提督的艦隊。
那真是猛烈至極的攻擊。戰斗開始時尚有三六九○艘的庫頓艦隊,在一個小時之後被擊落至只剩一五六○艘,一個小時之內的損失率竟高達五七·七百分比,這個數字令戰史學家們瞠目結舌,然而卻完全是事實。
當然,帝國軍所付出的代價也絕對不小,同盟軍的包圍網尚未崩散,炮火仍然緊密,冒著槍林彈雨突進的帝國軍艦隊撞擊著固體及非固體物,迸發出爆炸光及能源流,但是,從帝國軍由外往內蜂湧進入而同盟軍阻攔不及的態勢看來,繆拉在這個時候比楊占優勢。“摩頓提督,戰死!”
當通訊員以沉重的調子傳來這個噩耗時,楊一瞬間閉上了雙眼。年輕的臉上清楚地浮現出痛惜及疲勞的神情,尤裡安及菲列特利加相對而視。
殘存的摩頓艦隊失去了指揮官,一邊承受著猛烈的炮火,一邊勉強維持著艦列,和楊的本隊合並。讓摩頓戰死的繆拉以最短時間介入了楊和萊因哈特之間,極力地在敵人的猛攻之下,挺身護衛著主君。“真是個不可多得的良將啊!正確地判斷、正確地戰斗、正確地救了主君!……”
即使與對方處於敵對的立場,卻不得不感佩其力量。這種情形不只發生在楊一個人身上,萊因哈特也有這種心性。有時候,軍人的心理及感性會表現出一種對敵人尊敬和仰慕,而對同志輕蔑和憎惡的顛倒情感。
盡管這樣,事實上根本沒有多余的時間去感歎。繆拉的攻勢越來越猛烈,同盟軍的艦列多處被突破,已經沒有余力去填補這些被挖空的洞了,帝國軍開始侵入同盟軍的包圍網中。
躍進同盟軍艦列中的帝國軍一舉爆開了戰意的噴火口,閃光和炮彈的豪雨不斷傾落在同盟軍頭上,用超高熱的火焰炙燒著他們。光束縱橫奔竄,一瞬間照亮了通往死亡世界的黑暗之路,為犧牲者奏起無聲的鎮魂曲。“繆拉做得很好!”
得以免去狼狽逃命的萊因哈特在伯倫希爾艦橋上喃喃說道,用少年艾密爾遞給他的熱毛巾擦了擦他那秀麗的臉。金發的年輕人至此方才喘了一口氣。
第八章死門Ⅴ看來立於生死存亡邊緣的似乎輪到同盟軍了。如果繆拉能糾集本來所有戰力的話,或許他就可以把楊艦隊置於完全的反包圍之下;也或許放棄這種念頭反而造成了更佳的效果,在局部的戰線同盟軍艦列被打散、撕扯開來,艦艇在核融合爆炸的火焰及流失的能源煙幕下頻頻倒地。
然而,就整個局面來看,帝國軍並沒有占優勢。在包圍網沒有被突破的同盟軍和被圍困在裡面的帝國軍之間的戰斗,前者占壓倒性的優勢,不斷用時間及能源消化著帝國軍的戰力。阿爾頓林肯、布勞希契兩艦隊現在幾乎只能說是軍隊的殘骸,潰不成軍;長時間苦戰的特奈傑、卡爾納普、格留尼曼的各個艦隊也只剩下接應繆拉自外而來的攻勢,突破敵方包圍網的戰力而已。
特奈傑光是防御就應接不暇了,而格留尼曼則受了重傷,把指揮權委交給參謀長。在同盟軍的包圍下,整整持續死戰達二十四小時以上的卡爾納普艦隊也因損傷過重而支撐不住,當他好不容易跟萊因哈特本營之間聯絡上時,便要求總司令官增派部隊支援。當通訊官將消息傳達給萊因哈特時,年輕的獨裁者搖了搖他那頭金黃色的頭發回答:“總部沒有多余的兵力,叫他戰死在那裡吧!”
並不是萊因哈特冷酷,事實上,他的大本營中確實沒有多余的一兵一艦,縱使有心想救援也是愛莫能助。然而,他這個回答卻也顯得太苛刻了。
另一方面,聽到這個回答的人反應也太過激烈了。“叫我死?好,我就去死!如果我先死了,在天上就輪到我當老大了!你等著看我把你當成雜工吧!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小子!”
卡爾納普從指揮官席中站起來,對著銳減的艦隊頒下號令,最高戰速的攻勢便開始了。如果攻擊集中於一點的話,和外面的友軍內外配合,或許包圍網就會被突破,他們也就能逃出生天了。卡爾納普的選擇看來是很理所當然的,可是,這麼一來卻給楊制造了寶貴的機會,他在一瞬間所制定的戰術簡直只能以駭人來形容!“准備炮擊!盡可能准確、有效地射擊!”
他之所以還要加上後面的叮囑,是因為同盟軍的光束用能源及飛彈已經開始缺乏了。就在同時,楊故意把承受著帝國軍內外夾攻的包圍網開了一角。
帝國軍見狀驚喜不已,在包圍網中的帝國軍想朝外逃脫,而在包圍網外的帝國軍則想救同伴而急忙沖進去。雙方同時湧到宇宙空間的某一點處,導致艦列出現了過度密集的現象。於是,楊艦隊把握住這一千載難逢的良機,發揮出他們的特長,幾乎所有的炮火以一點集中的方式朝該處狂轟濫炸。
卡爾納普和旗艦一起消失了。咆哮著飛竄的炮火,只要瞄准一艘艦艇便意味著一次就可以炸翻了好幾艘,該處成了在黑暗的宇宙空間中建造起的光采耀目的巨大墓場。
於是,戰況第四度起了變化。
奈特哈爾·繆拉砂色的瞳孔中映著他那在最前線的旗艦正被火球及五彩的漩渦所包圍,同盟軍最後集結的破壞力之猛烈、強大著實令人心寒,繆拉的旗艦有六個地方破損,核融合爐隨時有爆炸的危險,船員們不得不退避三捨。“閣下,請趕快離開這裡,這艘艦艇的命運就快終結了。”
艦長庫斯曼中校蒼白的臉上泌著汗珠進言道,繆拉微微地歪著頭,然後答應了。但是,他不希望只是逃命。“那麼,就把司令部轉到其它艦上去,距離最近的戰艦是哪一艘?”
得到的回答是諾休泰德,繆拉點點頭,命令艦長與他一起搭乘太空梭離開,不准他自殺。所向無敵、從未曾敗過一次的萊因哈特嚴於律己,所以往往不自覺地被光榮之鎖綁住自己的腳,但是,以前曾吃過楊的敗仗的繆拉卻從失敗中學到了軟性的應對辦法,他搭上了太空梭,離開了瀕臨死亡的旗艦。
然而,繆拉剛轉換旗艦不久,同盟軍已朝著諾休泰德集中火力猛攻。艦體中央部分中彈的諾休泰德很快陷入不能航行的狀態,在繆拉一行人離開之後五分鍾便化為火球消失了。“到底是運氣好?還是運氣太差呢?”苦笑不已的繆拉於是把司令部轉到戰艦歐法布魯夫,兩小時之後,又轉乘到戰艦赫爾汀去。這不是笑話,而是證明了繆拉在激戰之中如何地頑強不屈,下定決心不退離戰場的奮戰意志。
就這樣,奈特哈爾·繆拉便在這一次的會戰中因四度轉換旗艦的行徑而名留千古。可是,他勇往直前、奮不顧身的作戰態度仍不能阻擋楊威利的攻勢,楊的傳記作家們都禁不住要在後面強調-單*個人的力量,憑借著無比的果敢及傑出的判斷力指揮戰斗,帶領艦隊度過一次又一次的危機,企圖捉住勝利的尾巴。楊排除了繆拉參戰的危險要素,在新的環境下構思戰術,並一步一步將計劃付諸實行。
五月五日,戰況發生了第五次劇變。這次劇變的原因出在距離戰場三·六光年之外的同盟首都海尼森。這一天,二二時四○分,一道超光速通訊抵達楊的所在處,同盟最高評議會議長優布·特留尼西特下令無條件停戰。當命令傳到時,同盟軍的炮列正把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的旗艦伯倫希爾納入射程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