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航艦瑞達Ⅱ號,在星群與暗夜交織而成的巨大迷宮當中,往伊謝爾倫要塞的方向疾駛而去。先前在往首都海尼森的途中,僅帶少許的幾隻護衛艦,但在回程的路上,卻有大大小小五五○○只的騎士緊緊地追隨在瑞達Ⅱ號巡航艦的四周。「政府真的要叫我們空手而回了,是吧!」
楊對著菲列特利加說道,這實際上並不是推測,而是他偏激的看法。因為無論特留尼西特政權對楊是多麼不懷好意,還是得給予他充分的兵力,*他來將敵人擊退,沒有道理讓他空手而回。
不過,數量上雖然是差不多了,問題就在於素質上。授與楊的兵力,事實上根本就是一支混合艦隊,並且分別由不同的將官所帶領,其中二二○○艘是由雅拉肯少將,二○四○艘是莫頓少將,六五○艘是馬裡涅汀准將,而其餘的六一○艘則是為沙尼亞准將所帶領,任何一隊都是不隸屬於軍方中央艦隊的獨立部隊,平常的任務負責維護地區的警備和治安。不過就整體而言,該有的火力和裝甲倒也配齊了。
宇宙艦隊司令長官比克古上將原本打算動員第一艦隊,在眼前這個時候,只有這支部隊在火力、裝甲、編製、訓練、戰歷等各方面,可以和楊在伊謝爾倫要塞上的駐留艦隊相匹敵,而這也是同盟軍當中唯一完好無缺的正規艦隊,艦艇數總共是一四四○○艘,司令官是曾經擔任楊威利上司的派特中將。但動員第一艦隊一事,不僅政府首腦們,連軍中內部也有反對的聲浪。他們擔心一旦第一艦隊離開駐地前往伊謝爾倫,首都海尼森將立即呈現真空狀態,在首都的防禦上會出現大漏洞。「說來也算是我的恥辱,去年政變的時候,首都裡面同樣也是駐留了不少艦隊,儘管這樣,政變不也是照樣發生了嗎?而且,如果不動用第一艦隊的話,那麼楊提督還有什麼兵力可用?」
比克古說了上述這樣的話,力圖說服政府派出第一艦隊,但由於統合作戰本部的本部長庫布斯裡上將此時還在住院治療當中,所以沒有任何人擁護老提督的建議。最後,國防委員會命令第一艦隊全力守衛首都,而統合作戰本部則拼拼湊湊地好不容易湊齊了五五○○艘船艦。「庫布斯裡在這個時候也是完全沒有辦法了。一方面又受到一些壓力,如果健康不能好轉,住院時間又拖長的話,大概遲早會被迫提出辭呈。久而久之,只剩下我這個孤立無援的老人了。」「還有我在啊!」
楊出自肺腑地脫口說出這一句話,而老提督則笑著說道,那可要好好地感謝你了!事實上伊謝爾倫與首都海尼森之間的距離過於遙遠,真能夠給予老提督多大的呢?總是令人覺得不放心的。
對於混合艦隊四名指揮官當中的那兩名准將,楊並不甚瞭解,只是心中暗暗地祈禱,如果那兩個能有一般程度的軍事常識和指揮能力的話就已經很好了。
不過對於莫頓少將楊卻有著充分的信賴感。萊歐尼爾·莫頓原本擔任第九艦隊的副司令官,亞姆立札會戰時,曾代替身負重傷的司令官,指揮艦隊長途敗逃跋涉,使艦隊免遭全軍覆沒,是一個被評定為富有沉著與忍耐力的人物。就其功績而言,即使被擢升為中將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現年四十過半的年齡,比楊有更長的戰歷。或許因為他不是軍官學校出身,且其本人對於這一點也太過在意,而使得他在組織當中較難立足吧!
問題就在於山卓·雅拉肯少將。在能力上是無庸置疑,但在性格上卻有許多必須注意的地方。有關於他個人一些不名譽的風傳,楊也時有所聞。他是一個近乎病態的軍隊至上主義者。去年他之所以沒有參加政變,只不過是因為與救國軍事委員會的幹部艾凡思上校個人之間的不和,在思想上可說是非常極端,但對楊來說,最使他忌諱的莫過於雅拉肯曾不只一次被控告有拘禁殺害平民的嫌疑,在幾次軍法會議中雖均以證據不足或無事實根據而被無罪開釋,但楊懷疑這裡面可能有令人非議作嘔的「同僚相互庇護」牽涉其中。但提督就是提督,兵力就是兵力,此刻對楊來說,必須要做到能夠有足夠的度量,來充分利用這個人。
這一回,楊的對手並不是羅嚴克拉姆公爵萊因哈特本人。這時候的萊因哈特,必須每天專心於國政。換個角度說,也是因為他不需要親自出馬上戰場。這一次的戰役對他來說,充其量只能算是對同盟軍的一種試探,如果能獲勝的話算是走運,甚至不能稱之為審慎的出兵。
去年,羅嚴克拉姆公爵(那時候還只是伯爵)之所以進攻到亞斯提星域來,不僅僅是因為完成了各個擊破的戰術,還因為伊謝爾倫要塞在帝國的手中。正因為擁有完善的補給與後方支援的機能,萊因哈特才能安心無後顧之憂地深入敵方的領地。
此外,在同一年內,萊因哈特之所以在亞姆立札會戰中大獲全勝。就是因為破壞了同盟軍的補給能力,並且將該事實作最大限度利用的結果。
萊因哈特的戰法極其的壯大,極其的耀眼奪目,旁人看來彷彿是在演出一場超物理性的魔法似地,令人目不暇給。但事實上絕非如此,在他身為一個戰術家,不,更貼切地說應該是身為一個戰略家的同時,在他到達戰場以前,絕對是早已完成了各項獲取勝利所必須的準備。
萊因哈特過去的每一次戰績,無論是如何地輝煌,如何地神乎其技、異想天開,但追根究底看來,其道理就在於邏輯理論與實際整合性的一貫,已進一步成為戰略的保障。
萊因哈特是一名「輕易獲勝」的男子,正因為如此,連楊也衷心認同他的偉大之處。所謂「輕易獲勝」,所指的是將獲勝所需的條件準備妥當,將己方所可能遭受的損失減至最低,然後輕輕鬆鬆地獲得勝利。大概只有將人命視為無限資源的愚劣軍人和草菅人命的當權者,才會不給予萊因哈特極高的評價。
在萊因哈特的旗下,有眾多的名將雲集,正因為他有著如此過人之處,才能吸引這些人才陸陸續續加入他的陣營。而楊有機會得以直接與之會面相識的則僅有齊格飛·吉爾菲艾斯一人……當初獲知他已不幸身亡的消息時,楊感受到一陣錐心的刺痛,彷彿失去了一位多年的好友。如果他還活著的話,或許可以成為帝國新體制與同盟之間的橋樑吧!楊不無感慨地如此想著。
菲列特利加彷彿感應到楊內心思緒般地問起了有關萊因哈特的事情。「羅嚴克拉姆公爵會殺死皇帝嗎?」「不,我想不會。」「不過,羅嚴克拉姆公爵想要篡奪皇位的意圖非常明顯,而皇帝對他來說,豈不成了一種障礙嗎?」「歷史上篡位的人不計其數,任何一個王朝的開國皇帝,不是侵略者就是篡位者。難道每一個篡位的人在篡奪成功之後,都將先朝皇帝殺害嗎?絕非如此,反倒是將之視為貴族而倍加照顧的例子多處可見,而在這種情況下,舊王朝又將新王朝壓制下來而復興的例子,從古至今,均未曾有過。」
有一位古代王朝的創始者,雖是以強迫前王朝的幼帝讓位給自己的形式達到篡奪皇位的目的,但之後,則給予先朝皇帝各種特權並加以禮遇,在自己臨終的時候,更特別留下遺言,要後代繼承者立下約定,不得忽略對前王朝血統傳人的照料。而該王朝終其幾代,這項約定一直被執行著。這位創始者事實上可說是非常聰明的,因為他早已洞察到對於敗者給予寬厚的待遇,不但可以獲得人心,而且就權力體制而言,處於衰弱狀態下的舊王朝嫡傳者和舊臣,將因受到貴族般的禮遇,而減輕對新王朝敵視的心理,而最後終會消聲匿跡。(注:宋太祖趙匡胤在黃袍加身之前,原是五代十國中後周柴氏的大將,成了皇帝後,對柴氏後人照顧有加,世襲王侯,在宋朝,柴姓是僅次於趙姓的貴族大姓.)
就萊因哈特對門閥貴族勢力所採取的政略和戰略兩方面的措施而言,雖然看來似乎無情苛刻,但是絕不殘忍,當然它也絕不笨拙愚昧。如果殺害七歲幼兒的話,那很明顯會遭到人道上、甚至政治上的批評,所以他自然不會作出這麼不利的選擇。
但是,幼帝現在是七歲,過十年就十七歲,過二十年之後,就變成二十七歲,到那時候或許又會有許多不同的想法產生,但那畢竟是以後的事。在眼前這個時候,羅嚴克拉姆公爵所考慮的,應該就是如何地保全幼帝的性命,然後作最大程度的利用吧!說來雖然諷刺,但現在最在意幼帝安全的人,應該就是這位年輕的帝國宰相了。因為幼帝一旦過世,不管是真的自然死亡或者是遭遇意外而去世,他都會被扣上一項謀殺的罪名,相反地,幼帝繼續活著,也不致於會成為萊因哈特在推行變革時的大障礙,那些對幼帝心存厚望,仍對高登巴姆王朝忠心耿耿的人所給予的,對萊因哈特來講並不是必要的。
五○○年前,魯道夫·馮·高登巴姆使歷史的潮流倒退,他重新揚起人類在遙遠的過去中,那早就應該被褪下丟棄的舊衣上的塵埃-專制君主政治與層次分明的階級社會,並把這一切壓在全體市民的頭上。這雖然是文明產生以來在邁向成熟的道路途中必經的艱難過程,但終究還是必須將歷史的角色轉讓到近代市民社會的手中,而注定了始早要宣告退場。更何況,他所採取的是將多數人對少數支配者的犧牲予以制度化的一種令人唾棄的施政方式。
羅嚴克拉姆公爵促使變革,或許只是他為達成個人野心的權宜之計,也可能只是單純地因為他對高登巴姆王朝極端反感的一種情緒表現。但是他的腳步,卻是很明顯地與歷史進步的方向-自由與公正-相互一致的。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自由行星同盟又有什麼理由必須與他為敵呢?相反的,不是更應該要共同攜手,將古代專制的殘渣自宇宙中掃除,建立歷史的新秩序嗎?更何況全人類的社會,並不一定要是個單一國家,即使是有好幾個國家並存也無妨啊!
關鍵就在於政治實行的方式。究竟是要將歷史的進步或者歷史的倒退,全委託在像羅嚴克拉姆公爵萊因哈特這樣傑出的,甚至可說是百年難得一見的一個人手中,或者是要像自由行星同盟一樣,由能力與品德均極為平凡的人,在不斷地相互爭執、懊惱、彼此妥協、嘗試失敗,但責任卻也由全體市民來攤分的制度下,緩緩地向前邁進。到底應該選擇哪一種方式呢?
將專制君主打倒的近代市民社會,選擇了後者。楊認為這應該是一個正確的選擇。像羅嚴克拉姆公爵萊因哈特這樣同時兼具野心、理想和能力的人物,會在這人世間出現,與其說是一種奇跡-倒不如說是因為歷史的反覆無常。他現在正集銀河帝國所有的權力於一身,不但是帝國宰相,同時也是帝國軍最高司令官,但這並沒有什麼不好,他本身確實有足夠的實力來達成這兩者所應盡的責任與義務。但是,他的後繼者呢?
對百年來也不見得會出現一個的英雄或者偉人,加以權力限制所可能產生的對人類社會的負面損失,與不使平庸的人握有過於強大的權力所可能產生的正面利益,兩者相較之下,後者遠勝於前者,而這正是民主主義的原則。像特留尼西特這樣的人如果一旦成了神聖不可侵犯的皇帝,那豈不是非常糟糕的事?
第八章歸來Ⅱ警報聲四處響起,監控員好像在展示優美聲調似地對艦上人員報告。「十一點鐘方向發現敵方蹤跡!將影像擴大投影在螢幕上!」
在螢幕上看到的是一艘驅逐艦以及六艘左右的小型護衛艦所組成的警戒哨兵小隊,因數千艘同盟軍艦隊的出現,正慌忙地要逃跑。「被發現了,這麼一來就無法用奇襲的方式了!」
楊好像有些驚訝似地,注視著艦長傑諾中校。「什麼?奇襲?我一開始就沒有這種打算啊!帝國軍艦隊發現了我們,但是我還是一樣很安心的……」
這樣的話,當然是出乎幕僚們的意料之外,所以楊不得不加以詳細的說明。「也就是說,帝國軍的指揮官在發現敵方的援軍,也就是我們之後,將被迫作出一個抉擇。想必他也正為此大傷腦筋,究竟是要繼續對伊謝爾倫實施進攻而背對我等的攻擊呢?或者是相反地轉過頭來和我等作戰,而背朝向伊謝爾倫呢?又或者是要兵分兩路在兩面同時作戰呢?還是要利用時間差,賭一賭是否可以來一次各個擊破?或者覺得沒有勝算乾脆就收兵撤退算了……嗯,總而言之,對方已經受到了壓迫,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光是這一點就讓我們佔了上風。」
楊稍微地聳了聳肩膀。「我個人的話,是希望他能選擇最後一項。這麼一來的話,也不會有人犧牲,最重要的,還是輕鬆一點的好。」
混合艦隊的幕僚們看似愉快的笑了,大概只是把這些話當作是單純的一種幽默,他們這幾個人,並不像伊謝爾倫要塞上的幹部們那樣瞭解楊的性格,只有知道這些話事實上就是楊本身真正心聲的菲列特利加,獨自一人未與眾人同笑。
卡爾·古斯達夫·坎普在接獲警戒哨兵小隊的急報之後,眼睛直瞪著螢幕上所顯示的影像,正極力思索著因應的方法。在他肌肉厚實的兩眉之間,出現了像劍痕一樣又粗又深的皺紋。
正如楊所預料的一般,坎普現在正被迫必須要作出一個抉擇。前幾天,他己將戰況報告到帝國首都奧丁,在那份報告的內容上,可說是花了他相當多的心血。目前的狀況,並不算是失敗,而且也確實造成同盟軍相當的損失和心理上的衝擊,但是伊謝爾倫要塞目前雖然受到創傷,卻仍然還是健在如故,己方未能有一兵一卒侵入到要塞內,伊謝爾倫要塞仍為同盟軍官兵所盤據,可以說事實上是處於一個僵局中。而坎普本身對巨大的禿鷹之城要塞應該如何利用,也有一些不知所措。胥夫特技術上將雖極度巧言令色地誇耀自己的提案,但在實際運用中所遭遇的困苦,則是他這提案者所不能想像的。但如果在報告上這樣說,現在的狀況很困苦等等之類的說法,那麼無論是接受人事重新調派、撒退、或是由同僚派兵支援,任何一種命令都將會傷害到坎普的矜持。幾經斟酌後,最後坎普所報告的是-「我軍,有利。」
大約在同一個時候,一支超過兩萬艘戰艦的大艦隊,正由銀河帝國領域逼近伊謝爾倫迴廊。艦隊分為前後兩軍,前軍由渥佛根·米達麥亞一級上將,後軍由奧斯卡·馮·羅嚴塔爾一級上將-這兩位人稱帝國軍雙璧的超級將領所率領。他二人是突然接到萊因哈特的命令,出兵去援助坎普和繆拉的。
在接到命令的時候,米達麥亞斜著頭在思考,而將兩人心中疑問說出口來的是羅嚴塔爾。「謹遵閣下您的命令,但是在這個時候由卑職等出擊的話,是否會令坎普提督等誤解為功績被橫奪了呢?」
羅嚴塔爾因考慮到前線軍人的心理,故如是說道,但萊因哈特所回覆的卻是像無特別意義一般的低笑聲。「卿等尚不必作如此的考慮。第一,坎普假設已有立功那也就罷了,更何況事實也不見得是這樣。」「……閣下您的意思是?」「不要使戰火過於擴大。除此之外其它的事就交由你們二位來處理了。」
兩人自萊因哈特面前退下之後,在走廊並肩走著,羅嚴塔爾將自己的疑問提了出來:「元帥究竟是什麼樣的打算呢?如果是因為戰事陷於膠著狀態,那我們特意前去確實是有充分的理由。但是如果坎普獲勝的話,那我們根本沒有必要前去,而如果他敗了的話,那現在趕去不嫌太遲了嗎!」「不管那麼多了,反正我們現在已經接到宰相閣下的命令,就照命令行事吧。」
米達麥亞明快地再度確認自己的立場。「盡我們最大的努力做到最好的程度就是了。至於到了伊謝爾倫之後會遇到什麼狀況?那時應該怎麼做?到時候再決定吧!」「也只有這樣了!」
坎普如果勝了的話,那就什麼問題都沒有了。如果戰事陷於膠著狀態的話,那就有必要當場和坎普重新協議。最後二人討論的只是萬一坎普落敗而遭受敵人追擊的時候所應該採取的策略,整個應變方案三言兩語就解決了。像他們二人如此合得來的同級指揮官的搭配,無論在帝國或是在同盟當中,都無法找到類似的。
在命令下達之後,萊因哈特重新審閱坎普所提交的報告書時,奧貝斯坦前來求見。「不知道閣下您對坎普提督的報告書是否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看來坎普還想要有一些作為,不過好歹也總算讓敵方吃到了一些苦頭,這大概也就是他所能發揮的最大極限了吧!反正我們的目的也只是要削弱伊謝爾倫的力量,不見得一定要擊敗他們或予以佔領。說得極端一點的話,即使要用要塞去撞擊要塞來加以破壞的話也是可以的。」
奧貝斯坦的義眼閃過一道光。「可是,坎普卻是想要以禿鷹之城為據點,和敵人作面對面的挑戰。」「所以我說是已經到了極限了。」
萊因哈特有點粗暴地將報告書扔到桌面。鑲著義眼的參謀長用手撥了撥半白的頭髮。「就這一點而言,將坎普選為負責人的也難辭其咎。將他推舉出來的是我,所以我本身也要對這個錯誤的選擇加以檢討和反省。」「哦!這倒是相當值得敬佩。」
萊因哈特冷漠地回答道:「但是,最後下決定選擇他的人是我。而且,真要歸根究底起來,那個胥夫特也是要擔當責任的,如不是他提出這樣一個無用的方案也就不會發生今天的事了,只不過如果只是單純沒有益處的話,那也就罷了,但如果演變成對我軍有害的話,那我就不知道應該用什麼樣的方式來處置他了。」「但是,像那樣的一個人,或許還有什麼用處也說不定。單*武力就想取得宇宙的霸權是很困難的。屬下以為棋子是愈多愈齊備愈好,即使是骯髒的棋子……」
注視著參謀長的冰藍色眼珠,此時,閃爍著格外冰冷的光芒。「你別搞錯了,奧貝斯坦,我並不是想要偷取宇宙,而是要奪取宇宙!」「誠如閣下您所說的……」
奧貝斯坦行禮離去之後,萊因哈特甩了甩他那如獅子般豪氣奢華的耀眼金髮,他那白晰的手指,把弄著胸前垂著的墜子。「所謂的掌握權力就是這樣的一回事嗎?我週遭剩下的,全是一些根本不瞭解我的人。這難道真的是我的錯嗎?」
冰藍色的眼眸沉浸在一片憂鬱的陰影當中,這樣的情況並不是他所想要得到的,他真心渴望的,卻已離他遠去……。
第八章歸來Ⅲ「我們現在並沒有太多的時間。」
楊對菲列特利加說明道。如果知道伊謝爾倫迴廊尚未被壓制住,那麼帝國的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必定會增派艦隊前來支援,而且會是極為龐大的兵力。如果只是少數兵力的話,結果只是重複將人力投入到犧牲當中的愚蠢行為。所以如果在敵方的援軍到來之前,還沒能收復伊謝爾倫周邊領域的話,那麼楊的勝算可說是接近於零。
菲列特利加問道:「到目前為止,敵方只能*日復一日的進攻來消耗伊謝爾倫的戰力,接下來的話,難道不是這樣嗎?如果閣下您是敵方指揮官的話,大概老早就將伊謝爾倫給攻下來了吧?」「這個嘛!如果是我的話,大概會利用禿鷹之城來撞擊伊謝爾倫要塞,讓它們轟的一聲相碰,然後就這樣結束了。在一切都沒有了之後,再把別的要塞搬過來就行了。如果帝國軍使用這個策略的話,那麼我們絕對沒有什麼法子可以應付的,不過,看來帝國軍指揮官的腦筋好像還轉不過來。」「……這個方法太過於激烈了!」「不過,卻很有效,對不對。」「如果對方一開始就採取這樣的策略,那我們當然就只能束手待斃了,但是,如果他現在才想要來這一招的話,那就只剩下一個方法了。」
楊此時說話的表情和語氣,在菲列特利加看來,就好像是一個少年發現了遊戲當中的新絕招。和十年前指揮著大家由艾爾·法西爾星域中成功脫逃的楊比起來,一點都沒有變。十年的歲月與這段期間當中的顯達榮耀,仍然未能使楊染上一絲一毫軍人的臭氣。在這段時間當中,人們看楊的眼光不一樣了。在艾爾,法西爾大撤退的時候,菲列特利加還只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女,當時的大人們,有的壓低嗓門竊聲交談,有的則大聲憤然抗議「真的可以讓那個不足以讓人信賴的乳臭未乾小子來指揮撤退嗎?」等等的景象,菲列特利加此時仍記憶猶新,而現在代之而起的則是來自眾人壓倒性的讚賞,以及如同對待帶菌者一樣的惡意中傷。但是無論別人怎麼說,楊從未曾放在心上。「伊謝爾倫要塞從外圍被攻陷……可能性極少。」「那麼,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呢?」
從楊的表情看來,似乎有些苦澀。
伊謝爾倫要塞之所以尚未陷落,原因之一當然是要塞本身有相當的防禦能力,但除此之外。是因為攻擊的一方並沒有完全的自由。攻打伊謝爾倫要塞的目的,在於控制伊謝爾倫迴廊,以確保帝國和同盟之間航路的制宙權,除此之外別無其它。為了制宙權,所以帝國軍建設了伊謝爾倫要塞;為了制宙權,所以同盟軍數度對伊謝爾倫要塞發動攻擊,造成無數的死傷。正因為扼守著同盟和帝國之間唯一的航道,所以伊謝爾倫要塞有著如此重大的戰略價值。
總而言之,攻擊伊謝爾倫要塞,是為了佔據而不是破壞。歷史上唯一成功的人就是楊威利。
但是,這些都已成了過去式。一旦迴廊當中可以隨時設置取代伊謝爾倫要塞的戰鬥補給的據點基地,帝國軍就可以對伊謝爾倫發動以破壞為目的的攻擊行動。在這種情況下所發動的攻擊,將遠比純以佔據為目的的攻擊行為來得激烈而且毫不留情-
這樣想起來的確會讓人不寒而悚,但事實上又好像不是這樣。帝國軍的指揮官看來只是將移過來的禿鷹之城作為佔據伊謝爾倫要塞作戰時的據點。這對處於弱勢的同盟軍來說,是極為幸運的。
同盟軍的戰力之所以會呈現今日如此弱勢的狀態,除了因為去年的內戰和之前的亞斯提星域會戰之外,最嚴重的莫過於去年亞姆立札一役中遭到前所未有的慘敗。就因為那次毫無意義的出兵,同盟軍不但損失了二○○○萬名訓練有素的軍官士兵,許多有能力的提督也在那個時候一一戰死沙場了。
仔細想起來,在那些戰役之後,楊好像成了專門做戰敗善後處理的人。假若像伍蘭夫,或者波羅汀,這些在亞姆立札會戰當中戰歿的勇將們當中,還有人存活下來的話,即使是只有一個,也能大大減輕楊的許多負擔。
但是,空想無益,現在也沒有多餘的時間來回想這些,已經死了的人是不可能再復生的。這世上的事情,只能*還活的人來解決。盡量有許多事情是令人又疲倦、又麻煩、又不高興的……。
另一方面,帝國軍在左右為難的狀況當中,已經決定了應該採取的方針。
坎普所採取的是這樣的戰術。
首先,自伊謝爾倫要塞前面急速撤退。同盟軍見狀,一定會認為是援軍到了,所以會趁機想由要塞中出擊來個前後夾攻吧?在這個時候,我們就立刻回頭予以打擊,這麼一來,同盟軍又會以為這是我們假裝敵援軍到來,以誘使他們走出要塞出擊所設下的圈套,故又再度縮回要塞去,這樣我們就可以暫時將他們封鎖在要塞之內,然後再全力將趕來救援的同盟軍予以擊破。也就是利用時間差作各個擊破的戰法。
當這樣的提案被發表時,繆拉一方面覺得十分了不起,而另一方面又禁不住不安的情緒,這個作戰方法如果成功的話,坎普或許會被讚揚是個用兵的藝術家。但是問題在於敵軍是否會踏到己方所預設的圈套當中呢?而且,整個的作戰方式可說是極為技巧性且時間上極為緊迫,只要走錯一步,帝國軍很可能就會受到前後夾攻、腹背受敵。基本上,各個擊破的這個作戰方式本身應該是個正確的方針,不過為安全計,是不是應留下禿鷹之城作幌子來分散伊謝爾倫要塞監視的注意力,然後再暗中動員全體艦隊與敵方援軍速戰速決的方式較妥當呢?
繆拉將自己上述的想法稟告給坎普知道。就已發生的許多事情看來,這樣的行動的確需要不少的勇氣,坎普加以衡量之後,也採納了繆拉一部分的意見,對自己的作戰方案作了些許修正。「是援軍到了呢……或者根本是一個陷阱?」
在伊謝爾倫要塞的中央指揮室內,一眾大概是以亞列克斯·卡介倫中將為中心的幹部們,陷入判斷的迷惑當中。原本環伺在伊謝爾倫周圍,而且一直執拗地呈現波狀攻擊狀態的帝國軍艦隊,此刻卻像是退潮似地後撤。禿鷹之城要塞則並未稍有改變,仍然在距離六十萬公里遠的地方,一付嚴陣以待、隨時準備迎接炮戰的樣子。「你覺得呢?小弟!」先寇布可能是以一種開玩笑的心理,對端著咖啡走過來的尤里安問道。「或許是兩方面都有可能也說不定。」
尤里安如是地回答道。「兩方面都有可能?」「是的,楊提督的援軍確實是已經到了,帝國軍應該是知道了這一點,所以想反過來將之利用為一種圈套吧!他可能是想在我們這邊的艦隊離開伊謝爾倫要塞出擊的時候,給我們一個迎頭痛擊,讓我們誤以為是中了圈套而又再度退回到要塞裡來,這麼一來,他就能在心理上將我方的艦隊封鎖起來,然後集中全力來迎擊我方的援軍。」
幹部們一時之間,全體默然地注視著這個有著亞麻色頭髮的少年。不久之後,卡介倫輕咳一聲,打破沉默問道:「為什麼你會這樣認為呢?尤里安?」「因為帝國軍的舉動實在是太不自然了!」「這倒是真的,不過你的判斷依據難道就只是這樣而已嗎?」「嗯,應該這樣說吧,若是平常的話,假設他們是純粹地設立了一個陷阱,那目的應該是什麼呢?是另有埋伏呢?或者是想咬住我方出擊的艦隊不放,再回過頭來入侵要塞呢?總而言之,一定脫離不了這兩個目的,這應該是不難想像的。而事實上敵方應該也早已充份瞭解到我方傾向於堅固自守而不遠離要塞出擊的作法,所以這麼一來,他們就正好可以利用我方防禦的心理來達到封鎖我們的目的。因為站在我們的立場,只要謹慎留神些不遠離基地的話,至少絕對不會出錯。」「……說得沒錯,我現在終於明白了,你在成為我和波布蘭的徒弟之前,的確是楊提督的得意弟子。」
先寇布的口氣中夾雜著些許讚揚的意味,於是將視線轉到卡介倫的身上,代理司令官徵求梅爾卡茲提督對於應對策略的意見。「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整個的情況並不太困難。我們可以將計就計先假裝遭到他們的封鎖,然後待他們放心回過頭去的時候,突乎其然地攻擊其後背。假使能剛好和援軍配合上的話,就可以展開一個理想的前後夾擊戰。」
梅爾卡茲淡淡地說出他的看法,卡介倫於是請求他能指揮出擊作戰的行動。梅爾卡茲點點頭,隨即對亞麻色頭髮的少年說:「尤里安就和我一同坐上休伯利安旗艦吧!來,到艦橋上去。」
雖然不像在兩年前發覺到萊因哈特的天份時那麼地驚訝,但這位老練的用兵家的心裡,確實也受到了相當程度的震撼。
第八章歸來Ⅳ「如果將戰爭比喻作登山的話……」
在「達貢星域會戰」的時候,曾經使得同盟軍大獲全勝的「嘮叨尤斯夫」,也就是尤斯夫·托波洛元帥曾經這樣說過。「那麼決定應該登上那一座山的就是政治。而決定應該用什麼樣的途徑,如何作準備工作的就是所謂的戰略了。最後,如何依照原先決定的途徑有效率地攀登上去,就是屬於戰術方面的事情了……」
對楊而言,應該攀登的途徑已毫無選擇地老早被設定好了。楊曾經深切地希望,有朝一日能用自己的手來決定攀登的途徑試試看,但這應該是與他厭惡戰爭的心理很明顯地相互矛盾……。「前方,十一點半的方向發現有敵方艦隊。」
監控員的報告,緊緊地牽引著全艦隊每一個人的身心。我方艦艇數量約五○○○,相比之下,帝國軍則確實有這個數字的二倍以上。如果與之正面交鋒的話,必敗無疑,只能等待伊謝爾倫要塞上己方的艦隊在敵方的背後出動來配合支援。
楊的內心裡靜靜地在祈禱著他在伊謝爾倫上的同伴們正作出適當的判斷。如果他們在要塞內袖手旁觀的話,那麼如今在雙方艦隻的數量上居於絕對劣勢的楊,可能就成了敵方各個擊破戰略下美味的餌食了。因為他整個的作戰構想,基本上必須要能夠和伊謝爾倫要塞方面有默契地互相聯繫支援,才能夠成立。
幸好有身經百戰的梅爾卡茲在,他應該是能夠讓人信賴的。此外,楊又再度想起尤里安-那個受他監護的少年俊秀的臉龐。過去曾對他說過一些與戰略戰術相關的話,而且也曾經特別強調過-敵方假如在不自然的時間點上撤退的時候,就必須要多加注意。那時也教了他許多應變的方法,是不是都還記得呢?如果能夠這樣的話-不,等一等!自己不是不希望尤里安成為一個軍人的嗎?自己如果還這樣期待的話,那不就太差勁了……?「敵方已進入射程範圍!」「好,一切照計劃行事。」
楊將紙杯中的紅茶一口飲盡。「退後,與敵艦隊的相對速度保持零!」
命令經由莫頓、雅拉肯傳達至全艦隊。
帝國軍方面,許多帶著疑問的眼睛,集中注視著螢幕及各種索敵系統上。「敵方持續後退,自五分鐘前開始,相對距離完全未縮短。」
帝國軍的監控員雖然試圖維持一種事務性的聲調,但終究無法掩住滿腹狐疑的微妙波動。
坎普使自己巨大的軀體深深地坐進指揮席的座椅當中,一面絞盡腦汁地在思考,忽然想到什麼似地問道:「計算一下敵方是不是有可能擺設縱深陣,企圖想要將我軍往裡面拖呢?」
為了回答司令官的疑問,人腦與電腦全面同時操作,不久之後得出了結論-如此的可能性極小,據推測眼前展開的應該就是敵方援軍全部的兵力……。「那麼,那些傢伙是企圖想要拖延時間了,等伊謝爾倫的艦隊出擊之後,好來個前後夾攻。真狡猾!居然想用這一招。」
這時候,坎普的洞察完全正確,他那強而有力的手掌往指揮桌上重重一拍,下令所有戰艦以最大戰鬥速度前進,三分鐘後開始炮擊,盡可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將同盟軍的增援部隊擊破,然後中途返回。而往後,更聽從繆拉獻上的策略,縱使伊謝爾倫要塞還在同盟軍手中,但由於禿鷹之城牽制了伊謝爾倫要塞的一舉一動,使艦隊得以有恃無恐地通過到目前為止不可能通過的迴廊。如此一來,勝利之後,大可以不管伊謝爾倫要塞,就可以順勢直接進攻到同盟的領域當中。「敵軍已進入射程距離。」「好,炮擊!」
數萬道的光箭由帝國軍射出。
一瞬間,伊謝爾倫迴廊當中,能源的波濤由一方湧向另一方,化成無形的風暴,耀眼奪目的彩色漩渦開始捲動,遭到痛擊的同盟軍艦艇,發出一陣閃光之後碎了,未受到直接攻擊的艦艇也在餘波當中激烈地晃動著,即使是臨時旗艦瑞達Ⅱ號也不例外。
這場晃動,使得一如往常坐在桌上指揮作戰的楊也翻倒過來,自腰部以下跌落到座椅裡面,楊忘記了自己正乘坐在比戰艦休伯利安還要小三成,防禦能力也較差的巡航艦瑞達Ⅱ號上。
以可以描繪為「狼狽」的姿勢,跌陷到座位裡面的楊,終於滿臉通紅地成功站了起來。平衡感好像比上司要發達得多的菲列特列加,以平穩的步伐走了過來,臉上充滿牽掛掂念的表情。「採取D隊形……」
楊在跌落之後仍毫不在意地又重新坐到桌子上面,一邊發佈著命令,菲列特利加聽到之後傳了下去。「全艦隊變換成D隊形!」
負責通信的士兵復誦著。所利用的不是已呈疲軟的通信回路,而是利用信號來傳達命令。
這是圓筒陣形當中極為極端的一種隊形,幾乎是呈輪狀地敵軍包圍住,乍看就像一個大碗一樣,接著同盟軍好像是要將輪的中心打穿似的,自左右上下將炮口對準位於碗口的帝國軍前鋒。炮火於是自然而然地由圓的四周往中心集中在一點上,明顯地提高了破壞的效率。突進的帝國軍艦艇,有的甚至同時遭受到來自不同方向的襲擊,被好幾道的能源光束貫穿,像被環形切割似地爆發成一團火球。
這個陣形如果是在廣大無邊的宇宙空間內使用的話,一旦有敵軍突破輪形陣厚度有限的外壁,並在此基礎上將隊形擴展並且回轉過來的話,就可以由外側將輪形陣包圍起來,但在這狹窄的迴廊當中就不可能了,這是楊利用迴廊的特殊地勢所想出來的戰法。帝國軍在遭受第一波猛烈攻擊之後,一時之間被迫由攻勢轉變為守勢,此外-「背後有敵人來襲!」
監控員發出驚叫聲,坎普愕然地使自己龐大的身軀由指揮席當中站了起來。梅爾卡茲所指揮的伊謝爾倫駐留艦隊以驚人的速度與壓力,由帝國軍的背後和天頂方向攻了過來。如果從好幾個光年外的距離遠望過來的話,或許看起來像是光的瀑布在流洩般的美麗。
帝國軍的後衛部隊,當然絕非粗心大意,但也禁不住強力的動搖,無數艦艇在高密度的像雨一般傾盆而下的光束當中被擊中,接二連三地遭到破壞。在遠處眺望到這個景象時,楊所率的艦隊立即歡聲四起。「變換成E隊形。」
楊在此時又下達指令。原本呈輪狀陣的混合艦隊,雖然看來行動有些許不統一,但卻也能快速地收斂陣形,變化成漏斗狀。突進的帝國軍如今又遭受來自同一方向多層的光束攻擊,終於逐漸地在白熱的能源濁流當中消失了蹤影。而來自後方的,又有亞典波羅等人近乎狂熱的攻擊,受到勝利在握的驅使,施展出楊艦隊炮戰的特色,所有火力均往局部地區集中,帝國軍於是無可奈何地被一步一步帶入死亡的深淵當中。
碰到像這種情況,如果是一般無能的指揮官,可能會氣急敗壞地下令「艦隊的前半部與前方敵人作戰,後半部與背後敵軍作戰」,卻反而能夠殺出重圍扭轉危機,在一片雜亂無序的混戰當中,獲得意外勝利的機會也說不定。但是坎普本身卻是一個同時具有用兵家的作戰實績與自負的男子,要他放棄一個艦隊指揮官所應盡的權限與義務而發出這樣不負責任的命令,是絕對辨不到的。
副司令官奈特哈爾·繆拉雖然已經感覺到絕望的黑色蛀蟲正逐漸地在啃噬著自己的心,但仍然決意要善盡其責。即使有無限的後悔,在這樣的時刻,如何努力地去防止艦列的崩潰,拯救我方的部隊,才是他眼前的當務之急。他自指揮席當中站了起來,一道又一道地發佈敏銳準確的命令,嘗試著要脫離險地。但並沒有立竿見影的效果,只是減低了戰況惡化的速度。
但這樣的努力終於也到了極限。坎普以及繆拉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己方同僚的艦艇一艘接一艘被炸裂成為火球,戰線與司令官之間的距離事實上已經等於零。帝國軍正面臨全軍覆沒的絕境而搖搖欲墜。「不許退後!」
怒吼著的坎普,額上的汗水成圓珠狀地揮灑而下。「堅持住!不要放棄!還剩一步,只要再一步,整個銀河系宇宙就是我們的了!」
第八章歸來Ⅴ坎普所說的話,即使在這種情況下也絕不誇大。因為同盟軍戰線的背後,伊謝爾倫出口的那一方,呈現毫無防備狀態的恆星與行星所形成的星海,此時正敞開著。
只要同盟軍防衛的戰線一旦被突破,坎普與繆拉或許就可以率領旗下艦隊闖進同盟的領域當中。到了那個時候,守護伊謝爾倫迴廊的同盟軍該作何行動呢?如果來追擊坎普和繆拉的話,整個迴廊將空空如也,一旦米達麥亞或者是羅嚴塔爾這兩位在第二線待命的帝國軍名將殺到迴廊來的話,根本就沒有人能夠加以阻擋,屆時伊謝爾倫迴廊將成為帝國軍征服銀河系宇宙的通路,而同盟軍在這段歷史的角色或許會受到後世人們的恥笑吧!
就另一方面而言,如果為了迎擊勢必會殺到的敵方第二波艦隊,而無視坎普與繆拉的入侵,繼續保衛迴廊的話又如何呢?如樣這樣的話,那麼坎普與繆拉勢必會理所當然地盡情破壞無多大自衛能力的同盟各星系,甚至進一步攻略首都海尼森。而更有可能的是,坎普與繆拉會佔領*近伊謝爾倫迴廊的星系,等待不久之後將到來的時機,也就是待帝國軍第二波艦隊入侵迴廊的時候與之相呼應,由前後兩頭夾擊迴廊內的同盟軍。這對帝國軍來說是幾乎是一種必勝的戰法,而同盟的一方,卻是只要稍加想像,就不能不立即感受到一股鑽心刺骨的痛苦。
對於這一股不能不立即感受到的痛苦-楊並不覺得有什麼值得深刻的懊悔。因為即使到了這種地步,自己並沒有什麼責任。無論如何,到了最後,即使自由行星同盟這個國家消滅了,人總是要活著。只是不能再稱為「國民」,而只是「人」。國家消滅之後,最為困擾的莫過於寄生在國家權力機構中樞的那一夥人,若只是為要討好他們那些人,而要所有「人」來犧牲的話,宇宙之中任何角落都找不到這個道理。儘管這是楊威利個人的想法,但他確實沒有理由要一個人槓起國家興亡所有的責任。
帝國軍當中,一直到最後仍不相信敗北的無疑是坎普,但是儘管他個人全身上下充滿了不屈不撓的鬥志,其他的幕僚和士兵們卻已經都像洩了氣的皮球般地疲軟。
看著螢幕上一艘一艘被破壞而燃燒起來的己方艦艇,他們臉上的血氣愈來愈稀薄。「閣下,抵抗已經不可能了。再這樣下去的話,我們就只能等死或被俘虜了。雖然很難啟齒,但是我還是得說,我們應該要撒退了。」
參謀長費賽尼亞中將臉色蒼白地作了上述的進言。
坎普灼熱的眼神瞪視著參謀長,幾乎要破口大罵,但最後還是沒有失去理性。他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以強忍住心中抑鬱的表情,百般無奈地看著帝國軍數量逐漸地減少,戰線也愈縮愈小,在臨終垂死的邊緣痛苦地掙扎著。「對了!我怎麼沒想到呢!還有那個東西……」
費賽尼亞忽然生成一股異樣的感覺,在他眼裡看來,嘴裡咕噥自語的坎普臉上好像恢復了生氣。「還有最後的一個方法!利用那個東西來摧毀伊謝爾倫要塞!艦隊戰是失利了,不過還不到全面失敗的地步!」「您所說的那個東西指的是什麼呢?」「禿鷹之城!就用那個沒有價值的東西去撞擊伊謝爾倫要塞!這麼一來,伊謝爾倫當然是禁不住一擊的。」
聽到這番話之後,費賽尼亞心中的疑惑變成了確信。即使是像坎普這樣富有指揮官的能力和度量的男子,在思慮極度匿乏的時候,精神上的狀態也會失去平衡……。但是坎普卻仍然冷靜且充滿信心地向全體艦隊發佈了撤退回禿鷹之城的命令。
伊謝爾倫駐留艦隊與救援部隊最後終於會合了。「梅爾卡茲提督,真是無以言謝。」
楊深深地敬了一個禮。通信螢幕上映著梅爾卡茲那穩重的面容。在兩人的背後,無數軍用扁帽在空中飛舞著,「勝利!勝利!」這些單調但卻熱情的叫聲一直不斷地持續著。
梅爾卡茲說:「讓我為你介紹最大的功臣吧!」說著,將一個人拉到畫面上來。「楊提督,歡迎您回來!」
是那名有著亞麻色頭髮的少年。「是尤里安啊……」
楊見到他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才好,雖然事前也想過這個可能性,但料不到這名少年竟真能做出令監護人訝異的事來。而在同一時候,警報聲又響了起來,將楊由奇妙的困惑不解當中解放了出來。「禿鷹之城開始移動了!」
監控員的報告聲中,隱約地有著一些恐懼。
同盟軍的歡喜,由沸騰急降到冰點。完全的勝利尚未屬於他們。「它正朝向伊謝爾倫的方向前進!難道……難道是想要讓兩個要塞互相撞擊?「終於想到了……不過,太遲了。」
菲列特利加的視線,在楊喃喃自語的側面上探尋著。楊的聲音當中,竟然有著些許同情的意味。
事實上,楊是有些同情敵方的司令官。以要塞來撞擊要塞的這種戰法,在正常情況下,凡是一般正統派的用兵家是不會想得出來的。如果不是楊,或者那個無與倫比的戰爭天才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會考慮到使用這種戰法的無疑是個平庸的外行人。正統派的用兵家一般認為要塞的存在和利用價值在於擁有強大的火力和裝甲,可以和敵方的要塞抗衡。對於將要塞本身當作是一枚巨大的炸彈的作法,則認為根本是一種匪夷所思的奇想。楊不得不為那位在窮途末路之下只好採用這種奇想的司令官心中所經歷的矛盾掙扎感到悲哀。但事實上將他逼進這窮途末路的就是楊自己,人們或許會認為楊的想法根本就是一種貓哭耗子的偽善。但喜歡這樣說的人,還是讓他去說吧!
禿鷹之城要塞,帶領著帝國軍的殘存部隊,十二個航行用的引擎全力發動,正朝著伊謝爾倫要塞逼近當中,就好像是在黑暗的虛空裡,一隻巨大的禿鷹正靜靜地舞動著雙翼,這動作震撼了全體的同盟軍,所有的人驚異地嘴巴半張著,在艦上和要塞上的螢幕的前面,瞪視著眼前這令人難以置信、非比尋常的景象。
在禿鷹之城上面的,有坎普及幾個幕僚、航行要員、醫務兵等約有五萬人之多,而其他的將兵,則在繆拉的指揮之下,分乘在要塞外圍的各個艦艇上。要塞當中,所有脫出用的太空梭都在隨時發射的狀態下伺機而發。隨著禿鷹之城一分一秒地推進,坎普愈發洋溢著反敗為勝的自信,注視著前面顯得愈來愈大的伊謝爾倫要塞。但就在這個時候,同盟軍艦隊的楊威利下達了指示-對於那個要塞,艦炮並不管用,只要瞄準那些正在發動當中的航行用引擎就行了,而且所有的炮火只要集中在其中一個,也就是行進方向左邊的那一個即可。
各艦艇上的炮術士官們,紛紛飛撲到操作席上去,瞄準了狙擊點。命令相繼發出。「射擊!」「射擊!」「射擊!」……
數萬道的光束,全部集中在單一個普通航行用的引擎上,這威力足以使引擎的複合裝甲外殼產生龜裂,第二次齊射的時候,則一舉將原有的龜裂加以擴大,接著爆裂開來,白色的閃光四處飛散。
接著下來的一瞬間,禿鷹之城停止了持續的前進,巨大的要塞開始呈現不穩,開始急遽地打起轉來。
宇宙船的引擎推進軸,原則上必須嚴密地貫通整個船體的重心。這就是為什麼宇宙船無論大小,基本上都是採用圓或者是球體這種上下、左右呈對稱的形狀。如果違反這項法則的話,宇宙船不但會迷失前進的方向,而且會變成以中心點為重心不斷地打轉。雖然這個時候只要將整個動力裝置關掉即可,但即使動力是停止了,也會因為慣性的作用而一直繼續回轉下去。在這段期間內,所有的管制機能均宣告癱瘓。
持續打轉的禿鷹之城,衝進外圍的帝國軍殘存艦隊裡面,剎時間數百艘的艦艇被吸到回轉的漩渦當中,被破壞、被吹走了。透過通信回路,可以聽到無數重疊的慘叫聲,但都好像被揮動著的刀斬斷了似的戛然而止。要塞本身也因與艦艇之間不斷地相互撞擊而受到創傷,又在這個時候,從伊謝爾倫要塞當中,「雷神之錘」齊射,突破了禿鷹之城的外壁,這是最為嚴重的致命傷。「看到了嗎?這真是楊提督的魔術啊!」
同盟軍的士兵異口同聲地叫道,菲列特利加·格林希爾上尉也與其他的士兵一樣,對上司充滿了讚歎。
如果除了楊以外,還有其他人會想到採用這種戰法的話,菲列特利加或許會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懼。楊為了摧毀裝甲和火力都和伊謝爾倫要塞不相伯仲的禿鷹之城,自一開始就想到除了破壞那航行中的航行引擎,使推進軸的位置偏離之外別無他法,而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就只有使要塞航行移動,而要迫使要塞航行,就非得先將敵人追到讓他們覺得只有使要塞撞擊才能反敗為勝的窮途末路當中。到了最後,楊就成功了-就像楊過去在戰場上獲得的無數次成功一樣。
禿鷹之城要塞,此時出現了死亡的痙攣。沿著內部的配電路,多起的爆炸與火災同時發生,熱氣和煙霧超過了空調系統所能處理的範圍,瀰漫在要塞內的所有地方。渾身都是汗與灰屑的士兵一面不斷地咳嗽,一面蹣跚而行,在他們的腳下,被血泊浸濕全身的戰友趴著一動不動。連中央指揮室也被破壞得滿目瘡痍,但坎普並未自指揮席上離開。「趕快……讓全員撒退。」
費賽尼亞參謀長感到喉中一陣乾澀,一時僵硬的無法傳達這道命令。「閣下您呢?」
坎普苦笑著。「我已經沒救了,你看看這個。」
坎普的手正壓著右邊的側腹,鮮血不斷地湧出,並且還可以看到一段因折斷而刺穿出來的骨頭,恐怕內臟也受到了很重的傷害。爆炸發生的時候,壁面的破片亂飛刺中了他巨大的軀體。
費賽尼亞不禁要黯然神傷。去年,就是在這個要塞上,不敗的驍勇將領齊格飛·吉爾菲艾斯英年早逝。這個禿鷹之城原本是為貴族聯合軍所有,難道是以前主人陰慘的怨魂,將萊因哈特麾下的名將一一拖進萬劫不復的地獄……?迷信的恐懼支配著參謀長,讓他不禁打了一個哆嗦。所幸禿鷹之城這種不祥的生涯終也到了結束的時候。
不久,費賽尼亞踉蹌地走出指揮室,死者的雙眼目送著他。「全員立即撤退!撒退-」
警報聲持續地響了起來。
滿身傷污的殘存者,紛紛爬上脫出用太空梭的專用艇上,一架太空梭上的人員還不到規定人數的一半時就急不及待地想立即發射,有好幾個人緊緊地抓住太空梭的機體。「快要發射了!你們這些人不要礙事!」「等一等!讓我們上去吧!不要把我們丟在這裡自己跑掉啊!」「叫你們滾開……」
艙門打開了。士兵們正期待能讓他們登上太空梭,一群人一窩蜂地擠了上來。
但哀號聲充斥了整個室內的空氣。較早登上救生太空梭的士兵,居然揮動著雷射刀,斬斷後來也想登上來的士兵的手。那名士兵被斬斷了一手之後,頓時失去了平衡,由太空梭的搭乘口跌落到下面的座台上,稍後趕過來的士兵,一言不發地拔出腰上的光束槍,擊中了那個手持雷射刀的士兵的臉。
一場逃亡的大恐怖就此拉開了序幕。對生存的慾望及對死亡的恐懼急速攀升至瘋狂的境地,原有的理性早就不知所蹤,戰火前後左右展開,自己人和自己人互相毆鬥對射,對倒在地上的人不加理會地用軍靴加以踐踏。
就在幾個士兵緊捉住機體的情況下,太空梭強行開始滑行。一顆手提式加農炮的炮彈被射向太空梭,轟隆巨聲頓時響起,橘紅色的火焰團團地包圍住整個操作席。被扯斷的斷腳殘臂被爆風刮起,在空間中狂亂地飛舞著,太空梭化成了一團火,衝進一整群的士兵當中,士兵們就好像是雜草一般地被砍倒,被割斷,噴出的血被熱氣蒸發掉水分,形成赤黑色的血塊,牢牢地粘在灼熱的地上。
突然間赤紅色的景象驀地產生變化,化成了白熱一片。禿鷹之城要塞的核融合爐在那一瞬間爆炸了!
超高熱的暴風將所有的殘存者刮起,又重重地甩落到牆上、地上……,轉眼之間均悉數加入了死者的行列。就在禿鷹之城要塞所在的位置上,突然誕生了令人頭暈目眩的強烈光雲。見此情景急速往後退的同盟軍各個艦艇上的螢幕,立即啟動了入光量調整系統的全部機能,沒有任何人能夠直視那強烈的光雲。這團對人類視線造成威脅的強光,持續了一分鐘以上的時間。
當爆炸所引起的最後餘光消失之後,宇宙又回復到原來的黑暗。楊注視著螢幕,保持原先坐在桌上的姿態,默默地摘下了軍用扁帽,面對著遭到失敗毀滅的敵人,不禁俯首悵然。他非常的疲倦,勝利總是使得他非常地疲倦。
第八章歸來Ⅵ禿鷹之城的爆炸,對受傷且精疲力盡的帝國軍而言,無疑是最後的一擊,殘存兵力的八成左右,被捲進了人工行星的毀滅當中,遭到了與總司令官相同的命運。僥倖從鬼門關逃出來的人當中,幾乎沒有一個人完好無傷。
受到了爆炸的衝擊,奈特哈爾·繆拉的身體被吹了好幾公尺遠,撞在那裸露出計量儀器與零件的牆壁上之後,摔落到甲板上。拚命地將一時愈來愈遙遠的意識拉了回來,他想要出聲叫軍醫過來,但近乎窒息的痛苦,在他的胸口開始發作。
原來有四根肋骨因猛烈撞擊而折斷,尖尖的末梢刺穿了肺葉,幾乎使得他無法呼吸,差點昏倒,當然也就無法出聲了。
繆拉強忍著劇痛與近乎窒息的痛苦,深深地緩緩地把空氣吸進去,可以聽到骨頭碰撞的聲音,胸腔膨脹之後,肋骨接合了,肺部自壓迫當中被釋放,身受重傷的副司令官終於成功地發出聲音。「痊癒要多久時間?」
繆拉以痛苦但卻不失沉著的聲音,對著那個自己臉上也流著血,匆匆忙忙跑過來搶救的軍醫問道。「副司令官您真是不死之身啊!」「說的好,就用這句話來做我的墓誌銘吧!到底,痊癒要多長時間?」
軍醫一邊檢查一邊數著-肋骨有四根斷折、腦震盪、裂傷、跌打損傷、擦傷、還有外傷的出血以及內出血,軍醫保證三個月內可以痊癒。
繆拉拒絕被移到醫務室當中,所以備有醫療設備的病床被搬到艦橋上來。他一邊接受著電子治療、極低溫保存血液的輸血、以及鎮靜劑與解熱劑的注射,一邊與勉勉強強好不容易由禿鷹之城上脫逃出來的費賽尼亞中將會面。「坎普司令官怎麼樣了?」
面對這個問題,滿身傷痕的費賽尼亞悲痛的無法立即回答,但終究還是必須要說出來的。「已經過世了。」「過世了……!」「坎普司令官要我傳話給您。他是這麼說的-代我向繆拉道歉。」
繆拉陷入一陣帶電的,幾乎令對方感到害怕的沉默中。不久之後,他的手緊緊地抓住床單,以微弱的聲音悲憤地喊道:「奧丁大神在上,請您照鑒。我勢必要為坎普提督報仇!將楊威利的首級提在我這隻手上!-現在不成,我沒有這個力量,與那個傢伙差得太遠……,但還是請您看著,將來有朝一日……!」
繆拉咬牙切齒地說完之後,多少沉著了一些,接著將副官叫到床邊來。「準備向全艦隊廣播。嗯,不要畫面了,只要把聲音傳達出去就行了。」
因為聲音即使可以控制,但是卻不能讓士兵們看到這身受重傷的樣子。不管說的話是如何地雄壯威武,只怕一旦士兵們看到渾身包滿繃帶的司令官的時候,也會大受影響而士氣不振吧!
不久之後,這些被打敗的帝國軍的生還者們,透回通信回路,聽到了那位年輕副司令官的聲音,那聲音雖然並不是很有力,但卻非常的清晰,充滿了理性與堅強的意志力,有著將他們從絕望帶往希望邊緣的效果。「我軍戰敗了!但是司令部還存在!司令部答應將全體官兵,活著帶回故鄉去,謹守榮譽和秩序,大家應該都希望能井然有序地踏上歸途吧……」
離開故鄉的時候,擁有一六○○○艘艦艇的帝國軍,現在卻只剩下二十分之一,開始了艱苦的敗走,同時還要應付背後敵軍緊逼而至的追擊。儘管如此,艦列並未全面瓦解,而且可以維持著團體的秩序。這無疑是身在病床,但仍全力指揮的繆拉的功勞。「前方有艦艇群接近!」
聽到報告之後,渥佛根·米達麥亞一級上將,注視著艦橋上螢幕。他的旗艦「人狼」的所在位置比艦隊的先鋒集團還要居前,這種一馬當先的舉動,正說明了其英勇名號確實是名符其實。
一級備戰狀態已經傳達至全艦隊,信號也已經發出。「停船!否則將受到攻擊!」
過了懸疑的一分鐘之後,米達麥亞知道了前方接近過來的是己方敗走的艦隊。米達麥亞下令將螢幕擴大投影之後,不禁為那慘不忍睹的景象叫了出來。透過通信螢幕,全身包滿繃帶的戰友繆拉橫臥在病床上,聽他說明了事件的經過後,」疾風之狼」垂下了肩膀沉痛地說道:「坎普死了,是嗎-」
當他閉目為戰友祈求冥福之後,突地張大眼晴,米達麥亞全身散發出銳不可當的氣勢。「你先回後方去向羅嚴克拉姆公爵覆命吧!好好養傷!為坎普的復仇之戰就交給我們了。」
通信切斷之後,米達麥亞回頭重新面對著部下們。無論由何種角度看來,這位身材短小的司令官,都像是一位巨人似地壓倒了所有的部下。「以最大的戰速前進!」「疾風之狼」下達了這項指示。「對追殺繆拉的敵方先頭部隊施以迎頭痛擊!要爭取時間,速戰速決,急襲之後立刻離開!繼續讓戰火擴大的話,在現在這個時刻是沒有意義的。拜耶爾藍!布羅!德洛伊傑!照剛才的指示行動,知道了嗎?」
幕僚們以敬禮回覆之後,分頭進行佈署,同時將整個狀況透過通信傳給了後面的羅嚴塔爾。
當羅嚴塔爾的副官艾密爾·馮·瑞肯道夫將米達麥亞的傳言帶到之後,金銀妖瞳的年輕提督重重地點了點頭,發佈了與戰友相同的命令。「是嗎?坎普已經死了!」
他也同樣地咕噥自語,但那表情和語氣與米達麥亞有著些許微妙的差異,應該說像是毫不在意的樣子。他心想,即使有毫無勝利因素,卻仍可以取得勝利的例子,但是絕無不具有敗北因素,卻在最後遭到敗北的例子。坎普之所以失敗,是因為他本來就應當失敗。羅嚴塔爾認為沒有任何值得同情的餘地。
伊謝爾倫要塞,就好像是同盟建國慶典與達貢戰勝紀念日同時到來一般,整個地沉醉在一片歡喜和狂熱之中。僅剩的香檳酒喧鬧地被打開、不是戰鬥員的人,一回到家中將行李放下,為了迎接凱旋歸來的將兵,立即又再度地飛奔出家門。卡介倫與先寇布在中央指揮室一面看著主螢幕,一面輪流喝著整瓶的威土忌。
但是楊並沒有踏進伊謝爾倫要塞的大門。雖然曾嚴令窮寇莫追,但阮少將和雅拉肯少將,合計五○○○艘以上的艦隊仍執拗地對敗走的敵人窮追不捨。他們在通信狀態尚未完全恢復的狀態下,並未接收到楊的命令,就這樣地咬住敗走的敵人不放,興高采烈地加以追擊。而楊首先得把他們帶回來才行。
陶醉在全面勝利當中的阮等人,完全不知道羅嚴塔爾和米達麥亞正在前方,摩拳擦掌地等著他們前來自投羅網。